第48章
喬知舒借着在并州收購冬茶為由, 在富豐縣小住了幾日,稍稍打聽了一番賈兒媳一案,從縣城百姓的口中,對賈家和大德莊分號掌櫃有了淺層的認識。
基本上縣城百姓都确定了, 侵犯賈兒媳是分號掌櫃幹出來的事。
再去到三江村, 見到了萬念俱灰, 形如枯槁的賈家五口人。因為縣令大人已經拍板定案,賈家的幫工跑完了, 遭受兒媳死亡的痛苦, 還被孤立嫌棄, 賈家幾口人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
甚至他們一家人在聽到茅尖說是來幫助他們申冤後,更是準備閉門謝客。看來長時間的煎熬和痛苦, 已經讓這一家人沒有了鬥争的希望了。
喬知舒內心五味陳雜,也誠懇地說道:“此事若你們能真的放下, 內心不再痛苦,那自然是最好。”
接着, 吩咐茅尖拿了些銀子送到賈家人手上。
沒了媳婦兒的賈兒子看着施善的二人,擡起胳膊以手背拭淚, “好好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如何能不痛苦?但痛苦又有什麽辦法?怨我蠢,鬧得人盡皆知!害了我妻……”
看樣子, 這賈兒子這段時日沒少被人戳脊梁骨, 沒少被人罵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媳婦。
痛苦自責,還有悲憤不甘,讓這個農家漢子哽咽難鳴。
喬知舒冷靜分析道:“你為人夫,妻子被人欺負, 是個男人都會捏起拳頭,你蠢與不蠢,錯與無錯,自會有上天、有官府來評判。但大德莊的掌櫃欺負了你妻子是事實,不能因為旁人認定了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就由得那惡人逍遙自在。”
茅尖也跟着說:“嘴長他們身上,他們只管說,可他們誰會為你妻子的清白讨回公道呢?”
不能因為賈兒子老實魯莽,就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他。賈兒子這樣的人在大慶朝可太普遍了,雖上過幾天私塾,稍微認得幾個大字,但是終年面朝黃土背靠天,天生和生長環境的原因,使得他遇事不冷靜,不能夠全面的保護好自己和家人。
這種人最容易吃虧,畢竟誰能下地府去問賈兒媳:你是覺得被欺辱了不想活了?還是因你丈夫去幫你讨公道,反倒讓此事鬧大而不想活了?
釀成大錯,失去妻子,他有責任,但他也有為妻子的清白讨個公道的權力。
喬知舒那番話,讓賈家人瞬間有了方向,更是讓賈兒子直接跪向二老,看着喬知舒留下的銀兩,堅定地說:“爹,娘,兒還是決定要上京告禦狀!”
他娘哭紅了眼,“可官爺說了,這事就算告到大理寺,那掌櫃沒了命,你可能也要被流放啊!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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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被流放,就算是死在了他鄉,下到地府,我也才有臉見她。”賈兒子自責,但是替妻子報仇的決心是不變的。
就這樣,賈兒子悄悄離開了富豐縣,往盛京去告禦狀去了。
等賈兒子都消失半個月了,江州大德莊總號才聽到下面人來報分號的情況。
當時石鑫正受邀在頤福樓喝慶祝酒,慶祝蘇夷高中舉人老爺,石鑫見下人有事要彙報,特意起身出了雅間,卻不料隔牆有耳,還是讓蘇夷聽見了。
蘇夷吓壞了,回去就和盛岩盛雪說了此事。
“大德莊分號掌櫃逼死農婦?”盛岩驚呼,更多的是好奇,“怎麽回事?”
蘇夷:“我也是聽石二東家跟下人對話得來的消息,當地縣官認為是賈家兒子去鬧事,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所以打了二十板子趕回家去了,那賈家兒子當是不服的,揚言要告禦狀,現在已經消失半個月了。”
盛岩喊了聲糟糕,“那這事兒告到禦前,大德莊會不會出事兒啊?咱們會不會受到牽連啊?”
盛雪低頭扯了扯絲絹,她回憶了一番,一般告禦狀這樣的大事一定是家喻戶曉的,但是她上輩子到死都沒有聽說過三江村賈兒媳慘案,想來是肯定沒告到禦前的。
她沒好氣的白了盛岩一眼,“凡事多思多想,禦狀是那麽好告的嗎?你以為聖上是想見就能見的嗎?我篤定,那賈家兒子沒鬧到盛京去。”
盛雪現在又對着盛岩冷嘲熱諷,就是仗着她夫君蘇夷今年秋闱考中舉人了,而盛岩要巴結她夫君。
果然盛岩沒敢計較,還奉承了幾句:“是,小妹從小說什麽都準,說盛堯中秀才,他就中了;說我會中,我也中了;後來又說妹夫三次必中,還真三次必中!這回賈兒媳一案,應該也錯不了!”
盛雪看着蘇夷,心花怒放,幻想着再三年,蘇夷進京趕考,一舉中進士,将她接到盛京過好日子……
蘇夷內心十分厭惡盛雪露出這般貪婪的癡态,揮了揮袖子,對二人說:“禦狀一事是我多慮了,我先回房溫書了。”
盛雪只要聽到夫君要用功的話,從來都是贊成的,目送着蘇夷文質彬彬的背影,開始幻想他穿着大學士官服的樣子。
盛岩卻打斷她,問道:“對了小妹,大姐夫可找着了?盛堯馬上就回來了,這趟他可不少賺!”
“當然,他一個賭鬼,除了東縣還能窩哪?”盛雪沒個好語氣。
“好!明兒我就去找吳少爺,你盡快安排人把他弄來府城。”
盛雪撇了撇嘴,“用你教嗎?我早就安排好了。”
……
喬知舒趕在十二月回了江州,盛堯應該下個月回來,彼此都忙起來,每天就少一些無孔不入的思念。
去年冬茶的銀兩都回來了,所以今年冬天,家中是十分富裕的,和大戶人家一樣,每個院子裏都備了炭爐,每到冬季,家中支出的賬上,炭銀支出是筆不小的數額。
喬知舒一回來,盛莺就拿了她給做的冬衣在他身上比劃,“今年的新棉花,穿上去又輕又暖和,餘蘭還給你們納了鞋,她手腳快,多納了幾雙,你看等堯兒回來,要不要去萬家的時候,帶上去謝謝人家,可暖和了。”
喬知舒乖乖立着,伸着下巴配合盛莺的比劃,等盛莺退開了,他才去靠牆的榻上坐下,拿起用動物皮子縫制的靴子,看上面針腳細密,樣式簡單但是料子一看就不是便宜貨。
“這就是去年冬茶回來的時候,帶的皮貨嗎?”
盛莺點點頭,“是,有幾塊小的,只能做靴了。”
“餘姐姐也二十了,長姐覺得她心裏還念着先生嗎?”
“怎了?”盛莺好奇,不知道喬兒為什麽這樣問,但想了想還是如實回答了,“下半年你去并州了,我們在江州忙茶磚,忙完有陣子得了閑,聽她說府城好,我猜她是覺着這裏都是我們在她身邊,沒有說三道四的旁人,後面還說,要嫁就嫁離我近一些……所以我猜,應是不念着了。”
“那等哥哥回來,帶她一起去謝萬伯伯吧。”喬知舒放下手裏的靴子,有了主意。
盛莺擡手掩了嘴偷笑,“你如今這小腦袋瓜,裝的事兒不少呢!”
心裏也想着,真好,過完年喬兒十七,性子愈發沉穩,能當家了。
喬知舒則想的是,對于餘姐姐的婚事,哥哥不可能拿出家主的身份,長姐也不能拿長輩的身份去給她說親,總歸是得她自己去挑,得她自己滿意。可餘蘭天天在院子裏織幾塊布,靠她自己,她身邊可哪有人能相?
好在他們如今在江州的人脈關系是打通了的,他和哥哥出去談事的時候,就把她帶上,見的人多了,總有相中的。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有腳步聲來,盛莺還打趣說:“該是叫用飯來了,你一回來,你崗兒弟弟就讓後廚給你炖羊雜,跟他大哥一樣一樣的,為了你這怕冷的毛病,操碎了心!”
喬知舒抿嘴露出笑意,崗兒可是他帶大的呢,還記得和崗兒初次見面的時候,崗兒才四歲,凹陷的臉蛋兒,巴掌臉上眼睛顯得老大了,又細胳膊細腿兒的,可如今也都好好長大了,快十三了,明年過完,就可以束發了呢。
誰知進來的人卻不是傳飯的,一進來看着盛莺就說道:“莺娘,坊外有人找您。”
“找我?那人可報姓名了?”盛莺臉上的笑都沒收,溫柔地問小丫頭。
小丫頭搖了搖頭,“沒報姓名,卻說是您丈夫,但門房的人從未見過他,也拿不上主意,林管事的母親又惹了風寒,他回去侍奉了,所以門房的人便叫我直接來找您。”
盛莺臉色馬上就沉了下去,捏緊了手裏正在收線的襖子。
喬知舒擰着眉吩咐:“我長姐哪有什麽丈夫?叫幾個人把他攆走,我茶坊門口不容那等腌臜的人!”
“是。”小丫頭領了令走了。
盛莺有些慌,“會不會真是他?不行!喬兒,我得去看看還笙。”
喬知舒見盛莺慌亂的樣子,心中怒氣直升,這麽多年了,長姐聽到那人的名字,還這樣害怕,可見那人當年是如何暴力欺壓長姐的!
他站起身,也掀了簾子往外走,他要去确認一下,是不是那畜生。
喬知舒出了後院,朝大門口走去,路過蒸房,走過寬大的露天茶場,出了待客堂,終于看見來訪的人——一身灰白舊布襖,兩手交叉縮衣袖裏,還弓着背,整個人猥瑣又窘迫。
這畜牲還挺橫,“誰是乞丐?你們別動我啊,出了事兒我叫你們賠命!盛莺!你若不出來,我就報官了!你這歹婦,拐帶我女,氣死我娘,如今躲在這裏享福,你不出來予我個說法,我就讓你一家在州府擡不起頭來!”
喬知舒兩手背在身後,腰背挺直站在門口,沖門房的人點了點下巴,一臉嫌棄地道:“這等口出污言的人,給我照嘴打!”
門房的下人上去就是兩個耳刮子,扇的那畜牲馬上就慫了。當朝律法,只要是沒傷到人,打個巴掌踹一腳的,官府根本不會管,畢竟若不行招惹之事,旁人也不會無緣無故給上兩招。
畜牲捂着臉,怕再挨揍,忙不疊地往一旁的樹後躲。畜生沒認出喬知舒來,那年他在睡夢中挨了盛堯的揍,出門忙着逃,又被踹倒在地,哪有功夫四處看人?
喬知舒嗤笑一聲,這孬種,好了傷疤忘了疼,還敢找上門來?跑的挺快,也算他運氣好,當年腿沒折。
畜牲見不到盛莺,只好按照盛岩說的做,抱着樹喊:“跟你們那姓喬的二東家說,拿一萬兩給我!”
他這一喊,街坊鄰裏不由得出門來看茶坊門口的動靜。
“上門訛人?抓他去報官!”喬知舒揚聲說道,這話也是說給街坊聽的,讓他們知道盛家喬茶坊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上公堂。
畜牲吓得倉皇而逃。
喬知舒看着那畜牲的背影,皺起眉頭,“這般蠢人,到底幹什麽來了?”
是真的蠢人,自己三言兩語就吓跑了,搞不懂這蠢人來的目的是什麽?喬知舒覺得這一幕莫名的詭異,若說是來訛錢,對方的行為沒底氣還可笑。
這時,孫勝拿着一個毛氅尋來了,披在喬知舒身上後,他發出疑問:“是啊?這麽些年了,當初在上井村,在南縣,都不曾見過他,怎都來州府了,他卻千裏迢迢來了?”
喬知舒覺得奇怪,吩咐下人:“事關長姐的名聲,去個人跟着他,看他在州府何處落腳?和什麽人往來?”
下人腳步麻利地追上去了,喬知舒也和孫勝回了茶坊。
家暴對一個女子造成的痛苦和陰影是巨大的,即使盛莺目睹了親弟弟能揍得那畜牲爬不起身,知道親弟弟完全有能力保護自己,她依然做了好幾年的噩夢,甚至到現在,她都離不開親弟弟。離了親人,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讓她有安全感。
就連招贅,也是親人寬慰了她好幾年,她才漸漸地不那麽抗拒男人了。
如今,噩夢又找上門來了,盛堯還不在家,沒有安全感的盛莺當夜就沒睡好,第二天更是暈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盛家喬茶坊來了一行六個捕快,要抓喬知舒去衙門。
“有人告發喬二東家殺害其姐夫,屍身已被發現,仵作已前往驗查死因了。出了人命,又有人告發,喬二東家,您跟我們走一趟吧,別叫我們為難。”
盛莺眼前一白,身子一軟,被餘蘭抱着,雙雙跌坐在地,才沒摔着。
喬知舒還算冷靜,“我沒殺人,既有人告發,那就上公堂吧。幾位官爺,容我和家人說幾句話。”
“請。”
喬知舒先看了看盛莺的情況,吩咐道:“勝哥,去請大夫,務必照顧好長姐。茅尖,你去一趟範大人的家,請他一定安排人全程盯着查案的人,可以往那人到底是如何找來府城的方向查。”
茅尖心中豁然清晰,連連點頭,“是!不會這麽巧的,一定有人設計陷害小少爺!”
“你們別擔心,範大人和知府大人相熟,他若出面,我不會受傷的。你們記住一定要冷靜,除了對自己人,與外人說話一定慎重,別叫人抓了把柄。”
捕快實在是難辦,不得已又催了一遍,“喬二東家,這一大早衙門就有人擊鼓,引來了不少人,我們大人也實在難辦,望您也體恤我們一二。”
喬知舒也知道沒有什麽可拖延的了,清者自清,跟着他們去了衙門。
崗兒又傻又固執的跟了一路,他要代替大哥保護小哥,可是小哥說,不能亂來,不能坐實了暴民的身份,所以他只能遠遠跟在後面,時不時得小哥一個回頭,他才能放心。
衙門門口果然聚集了非常多的百姓,一切都透露着刻意的味道,大清早,怎會有這麽多百姓聚集衙門口?喬知舒心沉了不少,不知道對方做了多少準備?
公堂之上,一眼就能看見‘明鏡高懸’的牌匾,這燙金的幾個大字,讓喬知舒心裏鎮定了不少。
他身無功名,在公堂上,自然是要跪大人的。
知府大人:“案子還未查明,本官若是冤枉了好人也未可知,起來答話吧。”
等喬知舒站起身來,知府大人才看向一旁跪着的人,“既是由你告發,你仔細辨認辨認,可見過這人?”
喬知舒居高臨下,一臉平靜地看向下跪之人,是個非常陌生的人,他很肯定,自己沒見過此人!
下跪之人側頭擡眼匆匆打量了喬知舒一眼,忙磕頭道:“見過!他就是昨夜持刀行兇的人!”
知府大人臉色一沉,拍板道:“你可看清楚了?可确定見過此人?”
那人還是答見過。
知府不得已,看向喬知舒,“你可有辯?”
“大人,可否容小人問幾個問題?”喬知舒拱手行禮,在得到知府允許的情況下,再度看向下跪之人,“你認識我嗎?”
那人愣了一下,下意識搖頭。
知府大人又一拍板,“長嘴為何不語?”
“回大人,小人不認識他。”
喬知舒又繼續問:“你說不認識我,卻為何擊鼓告發後不久,就能讓捕快準确無誤的去到我家中找我?”
那人連忙擡頭,慌忙解釋:“回大人,小人之前不認識他,是擊鼓後,聽圍觀的百姓說,昨日盛家喬茶坊門口見過喬二東家與死者争執!”
知府大人給捕快一個眼神,後者走出公堂,對圍觀的百姓說:“說這話的人,上來公堂答話!”
人群無一人有動作……
知府又一拍板,指着下跪之人嚴厲地問:“常虎,在公堂之上說話是要有證據的!你自己去辨認,若指不出來,胡言亂語污蔑良民是要受仗刑的!”
常虎一聽大人連名帶姓指他了,吓得不行,跪着轉身眼巴巴将人群從左看到右,從右看到左,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此人懼怕極了,‘嘭嘭’兩個響頭磕了再說,“大人!小人所言絕無虛假,那人許是家去了……可是小人确定,昨夜行兇之人就是他!”
喬知舒見知府大人一言一行都在維護自己,心裏更是吃了定心丸,更加冷靜地問道:“常虎,你說你昨夜見我持刀行兇,那請問,昨夜我穿的什麽顏色的衣裳?衣裳有什麽樣式的花紋?在何處行兇?”
常虎顯然早有準備,“你穿的霜色錦袍,花紋是蘇繡仙鶴,在東街三巷持刀行兇。”
若不是在公堂,喬知舒險些要笑出聲來。昨日他确實是一身蘇繡仙鶴霜白衣,但是……
知府大人更是怒不可遏,“胡言亂語!既是夜晚行兇,霜色與雪融為一體,你還能從一片白茫茫之中看清他衣裳繡的是仙鶴嗎?常虎,本官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想好了,你确定親眼目睹喬二東家持刀行兇?”
常虎又是‘嘭嘭’幾個響頭,“大人明鑒!小人确實第一次看見殺人,腦子有些不清楚,我、我曾見過此人穿那身蘇繡仙鶴,此人容貌過人,過目難忘,但我不知他是喬二東家,也是擊鼓的時候聽旁人說起,小人才立刻能照着先前的印象說出花紋來……大人,小人絕無虛言!”
喬知舒問了幾個問題,目的已經達到,現在不僅是知府大人,圍觀的人也都指着常虎說其不靠譜。
“大人明鑒,小人雖尚未見到死者,但也有話想為自己辯解。昨日那早年就與我長姐和離的前夫,突然找去我茶坊大門口,那人張口就問我要一萬兩銀子,我揚言報官,吓得他即刻逃離。街坊鄰裏都能證明,我既然敢說報官,就沒有殺他的動機。”
常虎:“可我昨夜,分明聽到你與死者對峙,死者說你派人跟蹤他!你作何解釋?”
“那人早年家暴我長姐,導致雙方和離,之後幾年我們之間僅隔一縣的距離,他都不曾登門尋隙,偏來了州府,離的十萬八千裏了,他找來了。我覺得怪異,所以交代下人跟着他,想看看他和什麽人來往,後來聽說他獨自一人落腳客棧,我便沒再理會了。昨日從下午到夜裏休息,我都不曾踏出過茶坊半步,我沒有時間行兇作案!我家茶坊近五十幾人皆可作證!”
常虎:“喬二東家說不曾踏過茶坊半步,那我昨夜見的是你的□□嗎?你也說了是你家茶坊,你的人自然為你作證!”
知府大人:“常虎,你說你親眼看見喬二東家殺人,可有物證人證?”
“回大人,小人就是人證!喬二東家巧言善辯,但大人一查他和死者的陳年舊怨便可知道,他是有動機的!”
知府大人只能最後以此維護喬知舒,他目光沉沉看着下跪之人,“東街發生命案,唯一的人證以身家性命告發喬二東家行兇殺人,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本官需依法扣押常虎和喬二東家。”
“但是,鑒于方才常虎在公堂之上胡言亂語,試圖迷惑公堂,為了避免發生冤枉我朝良民的悲劇。常虎,現在本官要仗刑你三十大板,你可還認定行兇之人是喬二東家?若本官查出真兇另有其人,你可也是要掉腦袋的!”
常虎再次肯定,于是捕快抓了他去一旁行刑。這期間常虎哀嚎痛呼,可就是咬死了喬知舒是兇手!
喬知舒聽着耳邊刑杖打在肉身上的聲音,捏緊了拳頭,雖說常虎受了刑法讓他心中暢快,可是也充分證明了,這場針對他的謀害案,真的是做足了功夫了,可見背後之人陰險狠毒!
案子進入調查階段,喬知舒作為被常虎用性命指證的兇手,無奈被暫時收監。
崗兒恨不得撲上去,“我小哥沒有殺人!不要抓我小哥,大人冤枉啊……”
喬知舒看着被捕快衙役等攔着的崗兒,生怕他受了傷,一直沖他搖頭,可崗兒淚眼汪汪,就是不走,整個小身板都被人高馬大的捕快抱了起來,雙腳都離了地還在胡亂踹人,好不可憐。
這一幕讓喬知舒一天都坐立難安,長姐暈倒,崗兒發瘋,家裏亂作一團。
他雖知道清者自清,可是常虎拿命和他賭,他難以擺脫常虎這樣不要命的瘋子還算小事,可家人若因此急出病來,他要這一輩子都難以釋懷……
喬知舒一直以為,暗處的狗賊是要他的命,直到夜裏,茅尖帶範大人來探監。
茅尖帶了厚厚的被褥和毛氅,見喬知舒被關押的地方還算幹淨整潔,旁邊牢房都是空的,就知道知府大人還是偏愛了的。他給喬知舒披上毛氅,然後拿出一個布條遞了去。
喬知舒接過,輕輕念了一遍:“想活命,供出江南銀葉行賄一事。”
範安是茶馬司禦史,他嘆了口氣,“對方好計謀,江南銀葉不能鬧大,若鬧到盛京下人來查,我和王大人必受牽連,畢竟當時确實有太多比盛東家實力雄厚的商隊……”
喬知舒後退兩步,低低聲自語:“就算查了沒有行賄,大哥也會被認定有徇私枉法之嫌。”
茅尖也是痛惡那人陰險,“一定是吳家堡幹的!”
喬知舒苦笑,此事乃吳家堡所為毋庸置疑,“但是,他憑什麽認為,我會拿盛堯的命換我自己?”
茅尖愁苦不已,“若你出事兒,表少爺肯定會和他拼命的!”
範安:“可偏偏常虎出來做人證,咬死了是喬二東家殺的人,他拿命作僞證攪局,真兇實在難查啊……”
吳經義計劃的最終目的從來都不是喬知舒,他敢遞布條,當然吃定了喬知舒等人不敢江南銀葉鬧大,鬧大就有污點,有污點,朝廷就一定會抹去。
“他要的不是我說供詞,是盛堯主動和他拼命……”喬知舒手腳發冷,僵着身子站的筆直,“他這個布條是要告訴我們,他真正的目的是江南銀葉,他知道我們不敢将江南銀葉搬出來,他要哥哥自行想辦法将江南銀葉安全的送到他手上!”
吳經義想要盛堯自己想辦法出事,他也很想知道,盛堯要江南銀葉?還是要喬知舒?
喬知舒穩了穩心神,“範大人,你一定要幫助我拖延時間,我這裏有知府大人關照,不必急于救我出去,務必要把案子查個水落石出!人不是我殺的,一定會有線索指向真兇的!”
範安連連點頭,“好,我認識刑部的人,已經寫信與他來協助這個案子了,你一定保重自己,等盛堯回來我們再細細計劃。”
“嗯。”喬知舒又看向茅尖,“茅叔,派人去查常虎……”
“查過了,那人就是個賭徒混子,孤/兒無親。”
喬知舒咬咬牙,真不知道吳家堡從哪網羅來的瘋子,“到底是誰将那畜牲弄來州府的……盛岩?盛雪?還是盛紹元?茅叔!查盛家!”
茅尖要辦的事情太多了,走之前求喬知舒一定要保重,“表少爺最晚一月一定會回來,這十來天,你一定要保重自己,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兒,表少爺就瘋了……”
“嗯,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喬知舒紅了眼睛,吸了吸鼻子保證,也囑咐道:“茅叔,若哥哥回來了,跟他說,八歲那年我沒死在龍井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跟他說,我一定沒事的,讓他千萬別急。”
“好。”茅尖也抹了抹眼淚,恨不得親手去殺了常虎!
……
第二日,滿載而歸的盛堯,終于回到了江州。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可愛猜對了,真的是死下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