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喬知舒下意識捂着肚子, 兩手在平坦的小腹上上下下的摸了一圈,“喜脈?”

盛堯一雙狹長的眸子也有些錯愕地瞪着那平坦的小腹,喜脈?他要有自己的孩兒了!盛堯眼前浮現了喬知舒八歲時候的小臉蛋, 一雙眼珠子烏溜溜,一害怕就緊緊抿着嘴, 一高興露出八顆小米牙,他要有一個長得像知舒的孩子了嗎?

反應過來之後,盛堯又擔心起來, 那日若是請了大夫回來,今日說什麽也不會讓知舒坐馬車, 也就不會遭這趟罪了。

盛堯也顧不上大師和崗兒的目光了,環着喬知舒, 一手覆在他平坦地肚子上面,“馬車颠簸,有沒有不适?”

喬知舒還低着頭傻傻地看肚子, 上面盛堯的手背上露出青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大手幾乎罩住他整個窄腰,光是看着就特別有安全感。

喬知舒微微努嘴,氣往下沉, 他試着将肚子撐大, 但是他從少年時期就常騎馬鍛煉, 所以一直以來腰腹緊實, 四肢勻稱有力,腰上更是沒有一絲多餘的肉。

喬知舒專心玩自己的肚子,盛堯自然是感受到了, 手心貼着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他的心也跟着柔軟不已。

“沒感覺……”喬知舒玩夠了,扭頭回答盛堯,他真的一點兒感覺都沒!他只以為是馬車颠的他要吐……

盛堯淺淺地舒了一口氣,“沒感覺也好,省得折騰你。”

他和知舒成婚之時,有很多生意場上的前輩十分不解,因為大慶朝甚少有娶哥兒做正妻的,因為哥兒極難有孕。

成親之後,等于盛堯二十三了才開葷,喬知舒頭兩天還不得趣,覺得沒有成親前舒服。為此,盛堯還偷偷看了本春宮冊,自覺學了不少後,天還沒黑就抱着喬知舒往床上扔,幾次之後,他伺候的喬知舒終于也有了興致,不僅配合還主動。

那時候兩人就日日胡鬧,盛堯還想着,沒孩子也好。知舒有喜歡的事業要忙,而且年紀也還小,就是現在懷上了,性子也還像個孩子。

圓通大師由崗兒扶着,出去院子裏看梨樹了。

……

房間僅剩夫夫二人了,盛堯隔着衣裳在喬知舒的肚子上親了一口。

然後指了指說:“我兒是個會享福的,等出生了,住現成的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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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兒子都是他的孩兒。

喬知舒忍不住笑了,“我想起小的時候,我和崗兒猜字謎。等他出生了,換我來出題,叫他和崗兒猜。”

回想起來,他倆一直都很有孩子緣,小崗兒、小還笙、還有孫朝孫朗兩兄弟。

兩人聊起了小時候的趣事,那時候三人和奶奶住在狹小的院子裏,盛堯去縣學,喬知舒就和小崗兒數着日子盼兄歸,日子過的充實又匆忙,一晃眼,十年就過去了,他們靠自己給了家人和自己富足的生活。

崗兒站在梨樹下面饞的咂嘴,他一瓢水一挑糞的将這棵梨樹養大,他還記得,梨樹成年後結的第一批梨子酸掉大牙了,最後還是師父給他熬成了膏,加蜂蜜泡水就很好喝了。

大師坐在石椅上,喚崗兒過來,“成庚,屋裏櫃子上有個小黑罐,你去拿來。”

崗兒屁颠颠去翻了出來,只有兩手捧着那麽大的小陶罐,裏面是他師父給熬的秋梨膏。

大師親自給崗兒沖了碗梨湯,并說道:“今夏豐收,都分給澄常那幾個孩子了。”

澄字輩就是那些小沙彌,盛堯出資修葺過卧龍禪寺之後,附近村裏的孤兒就被送來寺廟裏養着了。崗兒想起剛剛來的時候,那幾個小家夥天真可愛,還沒靜下心來,在寺廟跑來跑去地玩耍,他難免想起親弟弟盛岸來了。

“師父,我弟弟還是沒有消息……”崗兒捧着甜絲絲的梨湯,垂眼有些難過,不知道盛岸能不能像那些小沙彌一樣,夏天有梨吃,冬天有梨湯喝。

“成庚長大了。”圓通大師摸了摸崗兒的後腦勺,他只和崗兒親近如爺孫倆,“慈恩師兄圓寂前為那孩子算過了,他天生富貴命,成庚不必着急,你們兄弟各自安好,終有相見之日。”

這時,盛堯扶着喬知舒也走了出來,聽到大師這話,心裏放松多了,盛岸是富貴命,那肯定是極安全的。

兩人一同坐在院子石桌前坐下,也問了這趟來的主題。

大師靜靜聽完問題,數了數手中的佛珠,說道:“去吧,北方有貴人。”

師父都這樣說了,喬知舒也就放下心來了。這說明,崗兒此趟上京,有貴人保護,既然是崗兒的福緣,那身為兄長,他斷不可有阻攔一說。

**

回到府城之後,盛堯又給卧龍禪寺添了一間藏書閣,重金求購不少經書給卧龍禪寺送去了。而喬知舒則開始了被長輩們哄着坐胎的日子……

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只有傍晚可以由盛堯保護着散散步消食,懶骨頭一旦被養出來了,喬知舒天天吃完就開始犯困,醒了就嚷着餓,睡前還要哼哼唧唧揉肚子。

盛莺說他肚子裏的孩子是來報恩的,一點兒都不叫他難受,生下來也好帶。

等崗兒和王江緯出發了之後,他肚子就開始不消停了。

大清早要吃鹹的,吃完一會兒又要甜的,中午的大米飯還是今年的新米,他喊油,吃着反胃……

吃個大米飯都喊膩,多氣人啊?也是這會兒盛堯異于常人的耐心就體現出來了,吩咐廚子下碗面,一滴油都別放,然後自己也不吃了,抱着人回屋哄。

兩人瞪着還是平坦的肚子很無奈,喬知舒咂咂舌,“哥哥,他想吃茄鲞。”

茄鲞就是腌醋的茄子幹,茄鲞做法複雜,而且夏季才是茄子豐收的季節,現下都十二月底了,人家腌的估計也早吃完了。

盛堯擡手卡着喬知舒的後脖頸,在他臉蛋兒上嘬了一個紅印子,“等着!”

然後盛堯披了個氅子就牽馬出了院子,盛莺拿着手暖爐,站在堂屋門口,看着盛堯的背影嘆氣。

盛老太太原本吃飽了有些犯困,正打着盹兒了,聽見這聲嘆氣醒了,笑着說:“咱堯兒跟誰學的這般會疼人?我那幾個兒子也沒見有能讓他學的……”

盛莺想到她被弟弟背回家那日,盛紹元指着盛堯,說盛堯将來打媳婦比誰都狠……可看這樣子,怎麽可能呢?

盛莺搖了搖頭,回頭去坐在奶奶身邊,“那孩子,喬兒有一點兒不舒服他都不行,瞎折騰。這有喜的人一會兒一個口味,等他買回來,興許喬兒也不想吃了。”

老太太看得開,“年輕,讓他倆折騰去。”

倆孩子高興就好。

半個時辰之後,盛堯就提着食盒回來了。老太太已經回屋睡午覺了,盛莺也帶着女兒去幫餘蘭繡嫁衣,明年開春,餘蘭就要嫁進萬家了。

喬知舒驚喜極了,“還真有啊,怎麽弄來的?”

茄鲞主要有雞腿肉丁、茄子幹、香菌丁、筍子丁和各種幹果炒的,有濃郁的糟香。

盛堯讓廚子重新下了兩碗素面,用茄鲞拌了,陪着喬知舒一起吃午飯。

“我兒還想吃什麽?只管說。”盛堯見夫郎胃口大好,随口一問。

但喬知舒聽了,卻伸手拍打他肩膀,“占我便宜。”

盛堯不說話,只是捏着喬知舒的手,讓他去摸他自己的肚子。

喬知舒才想起來,他剛剛确實是借口肚子裏的寶寶想吃茄鲞來着,于是又開始哼哼唧唧撒嬌,“夫君……”

盛堯在他油汪汪的嘴上親了一口,涼聲數落,“夫憑子貴,恃寵而驕,才順了心意,就動手動腳。”

“哈哈哈……”喬知舒忍俊不禁,笑得東倒西歪,身子往後仰,還記得緊緊拉着盛堯的手,防止笑摔倒了去。

盛堯心裏也像是揣了蜜罐一樣,過去抱起喬知舒往床上放,“乖寶,睡會兒。”

喬知舒剛沾着床,就手腳并用的爬盛堯身上了,軟軟地請求;“哥哥陪。”

盛堯已經接受了夫郎小時候是個哭包,長大了是個粘人精的事實。

喬知舒因此高興了很久,這之後他的肚子就消停了。

**

崗兒到盛京之後,受邀在蕭府過的年。

蕭愈的母親是佩寧公主,他驸馬爹在工部任職,去年春夏跟着附馬爹下江南,也是為了巡視長江水利。卻意外和崗兒鬥起了茶,崗兒的成長是脫離世俗的,身上總有脫俗的傻氣,蕭愈很喜歡崗兒這個關注點很奇怪的小土包子。

小土包子得知當今聖上是蕭愈的外公,只是高興地說:“太好啦,蕭愈我要給你外公斟茶。”

蕭愈心裏舒坦,嘴上沒好氣地說:“你先給我斟,昨日帶你去冰嬉被你絆的險些摔脫臼,你這四肢也忒不協調了。”

崗兒不服氣,“哪有哇?我們江南雪薄,如果年年有冰可滑,我定比你厲害!”

“又不是我讓江南雪薄的,快些,煮碗奶酥茶來吃吃。”

“在江州的時候,你鬥茶贏過我才有奶酥茶吃的。”

蕭愈:“你還有臉說?在江州我可是花了銀子的……”

崗兒固執地搖頭,規矩是規矩,說好了鬥茶勝者随便提要求,扯銀子算什麽好漢?

“那你們盛京,還有什麽好玩的?好吃的?你要答應再帶我出去玩,我才煮奶酥茶給你吃。”

蕭愈徹底服了,“沒有好吃的,盛京沒有比你的魚腥草更好吃的了,魚腥草我給你留着,你慢慢吃吧。”

“啊?”崗兒先驚訝地張大嘴巴,又傷心地怒了努嘴,“那好吧。”

崗兒爬起來,套了靴子蹬蹬蹬去抱了塊酥油回來。

家在盛京的蕭愈太可憐了,讓我來給他煮一碗奶酥茶吧!

過完年,崗兒就見到慶隆帝了。

慶隆帝的壽宴比過年還要熱鬧,還更盛大。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還有外國使節紛紛赴宴,宴席上擺滿了山珍海味。崗兒是一介布衣,在宮門口站着腳都凍僵了,才來了個小太監喚他進宮。

皇宮內戒備森嚴,哪兒都有皇城侍衛隊站崗或者巡視,小太監叫崗兒低頭,不許四處看,于是崗兒就全程盯着太監的腳後跟。

“在這兒候着,亂跑是要掉腦袋的。”太監吊着嗓子吩咐完就進殿了。

崗兒在外面吹着寒風聽裏面熱鬧的祝詞聲,等外國使節的壽禮都送上去了,才聽一個老人家用溫和有力量的聲音說:“今年江南傳來喜報,茶馬貿易欣欣向榮,朕深感欣慰,聽愛卿說,這趟回京還帶了個精于茶藝的小孩兒?”

王江緯連忙站起身來,“回陛下,是有這樣一個孩子,他兄長是跑萬裏茶道的商人,去年起開始負責江南銀葉與烏蘭友好貿易,家裏還開了一間茶樓,這孩子十一歲起就會制茶磚,研制的奶酥茶更是暢銷江州。這孩子與人交談常常說些感恩陛下的話,甚至專門研制了團茶賀陛下大壽。”

被子民愛戴,是個皇帝都喜歡。

慶隆帝龍心甚悅,呼喚女婿,“哦?蕭保文何在?”

“秉陛下,臣在。”蕭愈的附馬爹連忙站起來。

“朕記得,你去年下過江南,你可有聽說?”

蕭保文:“回禀陛下,臣去年三月下江州,于同年六月返京。駐留江州期間,正是江南春茶采摘售賣的月份,确實感受到了茶葉市場的繁榮,臣曾與茶農攀談過,他們俱都感恩陛下下令控制茶葉價格不可低于茶馬司定價……”

蕭保文說了一大堆好話,最後才道:“在江州,小愈時常去一座茶樓,回京之後仍然對那奶酥茶念念不忘,贊不絕口,可惜臣公務繁忙,沒能嘗嘗。”

“朕這驸馬,過于老實。”慶隆帝笑着搖了搖頭,對文武百官調侃了女婿一句,但是親近的意思不言而喻,又指着坐在蕭保文身後的外孫蕭愈。

“愈兒,來,讓朕好好看看你。”

蕭愈連忙繞到殿中跪下磕頭,“愈兒給皇祖父請安。”

殿外的崗兒低着頭,腳趾頭在靴子裏翹起來,他聽見蕭愈的聲音了。可是好冷啊,皇帝每點一個大臣,大臣就要一頓好言好語誇獎皇帝,他在宮外站了一個時辰,在殿外還要站一個時辰……

蕭愈知道外面風雪刺骨,也擔心好友崗兒的身子骨,所以慶隆帝問他江南行有什麽趣事,他連忙回答:“愈兒去了江南一趟,在江州看見了百姓安居樂業,江州有喬家盛茶樓,讓喝茶吃糕的生活普及于市井,文人雅士常聚于茶樓觀茶戲,切磋對詩。愈兒親眼所見,更覺生活幸福,同時也下定決心,在工學認真學習,争取讓百姓過上更加安全和便利的生活。”

他沒說和崗兒的關系,天子都不喜歡結黨之人,崗兒是王江緯帶來盛京的,他就別在皇祖父跟前摻一腳了。

慶隆帝喜歡小孩子,大臣女婿的話都不如他外孫的話有用,這才吩咐太監總管“讓朕瞧瞧那個江南的孩子。”

小布衣崗兒這才終于進了殿,小家夥不知道什麽叫怕,更何況他的好朋友蕭愈也坐在殿前一角。

“草民盛崗,叩見陛下。”

慶隆帝見殿中跪着的孩童十分瘦弱,頭上兩個可愛的小鬏鬏也表明了還是個總角小兒,心中的慈善之情更甚。他讓崗兒先起來,然後就迫不及待要看看王愛卿口中所言‘精湛的茶藝’。

崗兒就着太監們搬到面前的桌案,開始點茶,小家夥比打坐的和尚還要穩,動作也是熟練又流暢,最後在衆人驚嘆地目光中,在茶碗上點了一個‘壽’字。

太監總管親自去端到皇帝面前,皇帝笑聲爽朗,“賞!”

“聽說你十一歲之時還研制了奶酥茶?為何會将奶和茶結合起來?”團茶,皇帝喝的多了去了,老人家好奇這個沒聽說過的‘奶酥茶’。

崗兒大大方方回視慶隆帝,小孩兒眼中清純沒有一絲雜質,太監總管見陛下并不介意,又念着盛崗一介草民,不懂禮數也是正常,便沒有開口喝止。

“我小時候肺不好,佛說醍醐灌頂,醍醐可治肺痿咳唾,于是我小哥就弄了羊牛奶研制醍醐,後來我病好了,醍醐也就變成奶酥了……”

慶隆帝大為感動,“骨肉兄弟,心手相連,有你們兄弟之情誼,方才有了這奶酥茶,此物含情,朕想嘗嘗。”

……

崗兒在殿中煮了兩碗茶,崗兒只是一個小小布衣,能面見聖上,還能在禦前表演了一刻鐘的茶藝,慶隆帝雖是因為他們兄弟情誼誇了一句,但是天子的誇贊,世人無不羨慕。

來年新春之後,盛京才傳了消息來江南,盛家喬上貢的團茶被聖上賜名為‘報春新苑’,并且江州報春茶将作為大慶朝對爪窪的回禮,感謝爪窪國飄洋過海前來朝聖祝壽。

有皇帝正名,江州報春茶一下子火遍大江南北,同年有記載‘報春新苑,其品精絕,一團重八兩,一餅價一千’。

喬家盛茶樓的奶酥茶,被聖上誇贊,不過聖上更感動的是喬知舒對弟弟保護之情,所以賜名喬知舒和盛崗‘江南第一茶匠’的名號,雖然沒有物質上獎勵,但是在‘聲價’高昂大于命的大慶朝,這已經是光耀門楣的榮譽了。

同時,慶隆帝下令将登州設為唯一的通商口岸。絲綢、瓷器和茶葉是大慶朝對外貿易的三大寶,一時間,經營這三類商品的商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登州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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