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醫院走廊裏,許疏然一見到許清辭慌慌張張地過來,下意識地後退幾步,随即鼓起勇氣低頭認錯說:“小姨,這是你的手機,下次我再也不亂跑了。”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許清辭蹲下身,沒有立馬接過手機,而是上上下下将他檢查一遍,确認許疏然沒有受傷後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到醫院來?”許清辭将小外甥額頭上被汗水捂濕的頭發撩起,關切地問。

何蘭接話:“他是陪嘉樂過來的,就是借給小然演員證的那個男孩子,嘉樂媽媽昏倒了,好在小然恰好和嘉樂回家看到,這才立馬将人送到醫院來,醫生說,再晚一點就有生命危險了。”

“原來是這樣。”許清辭的視線落到何蘭身後的病房上,這是一間普通病房,裏面放着四張病床,靠近最裏面的一張病床确實有一個小男孩坐在旁邊,病床上躺着的中年女子緊緊閉着眼睛,看着很虛弱。

“那嘉樂媽媽現在怎麽樣了?”

何蘭說:“還好,沒什麽事。就是醫藥費有點貴,也不知道她負不負擔得起。”

見到許清辭投來疑惑的目光,何蘭補充說:“嘉樂媽媽是從山區裏出來的,後來認識了嘉樂爸爸,生下了嘉樂,可惜嘉樂爸爸因病早早過世了,她婆家娘家都沒什麽人了。”

話說完,何蘭低下頭,對嘉樂媽媽現在的情況她是很同情,可是這些年她雖然掙得多但也花得多,偶爾接濟一下嘉樂一家勉強還能夠接受,再多的她就給不了了。

“我這張銀行卡裏還有點錢。”許清辭從手提袋裏掏出銀行卡,遞給何蘭說:“先用我的錢付吧。”

“這?你的錢夠用嗎?你不是還要負擔伯母的醫藥費……”何蘭面露猶豫。

許清辭剛想搖頭,卻見楚酌言從走廊另一邊走了過來。

看到橫在兩人之間的銀行卡,楚酌言輕描淡寫地說:“醫藥費我去付了。”

“啊?哦。”何蘭愣愣地應了一聲,将許清辭的銀行卡推了回去。

許清辭捏着銀行卡,猶豫了一下,還是向他說了一聲“謝謝”,随即将銀行卡放回手提袋裏。

“你不用向我道謝,我是給張嘉樂付的。”楚酌言冷冷地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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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許清辭呆呆的,有些尴尬,随後和何蘭說:“我進去看看嘉樂媽媽。”

“好,你去吧。”

走廊裏剩下何蘭許疏然楚酌言三人。

何蘭站得腿酸,走到長凳上坐下。許疏然上前一步對面向走廊窗戶的楚酌言說:“陳叔叔,你是幫我小姨來找我的嗎?”

楚酌言回過頭,對上許疏然澄澈黑亮的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陳叔叔,你真好。”

楚酌言轉身對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否定說:“我不姓陳,我姓楚。”

“啊?叔叔你有兩個名字嗎?”許疏然呆呆的,微張着嘴巴。

“對。”楚酌言特意将聲音放低,嘴角輕輕上揚。

兩人相處的畫面溫馨和諧,全被何蘭盡收眼底。何蘭轉了轉眼睛,冷靜下來回想,剛剛她讓許清辭給楚酌言打電話只是死馬當活馬醫随口一說,沒想到許清辭真的把人給叫來了。

而且楚酌言雖然話說得冷淡,對許清辭卻是實打實的關心。若說兩個人沒什麽關系,她可不信。

何蘭想了想,直截了當地問楚酌言:“你和我家小許從前就認識嗎?”

楚酌言被這句話裏的熟稔親昵吸引,他擡起頭來,對上一雙狡黠帶着探知八卦的眼睛。

他不答反問:“你和她又是什麽關系?”

“我們是好朋友,認識有三年了。”何蘭懶得和他打擂臺,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回答。

“校友關系。”

楚酌言将手揣進褲子口袋,話說得漫不經心。

“那你這個校友還挺有責任心。”何蘭接下他的話,心裏卻不信。

兩人沒有再說話。許清辭從病房裏出來時,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醫院外邊的街道亮起橙黃的路燈。

何蘭問楚酌言:“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嗎?”

站在兩人中間的許清辭低下頭,楚酌言清冷的聲音在耳朵邊響起:“不了,我還有事,先回酒店了。”

“那可真遺憾,拜拜了。”

楚酌言點點頭,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許清辭身上,然後換了個方向,和她們分別。

等他走遠了,何蘭才用胳膊肘捅了捅許清辭:“人走了,你怎麽不和他道個別?”

“沒有這個必要了,以後大概不會再見。”

“那可不見得。”

許清辭擡起頭,對上何蘭的目光,嘴唇動了動,心裏沒來由一陣心虛,好在何蘭沒有追問什麽。

她不問,許清辭自然不用發愁怎麽解釋。

此後幾天,何蘭照舊忙得團團轉,早出晚歸。

許清辭倒也沒覺得受到冷落,拉着許疏然逛了市區,游覽了名勝古跡,品嘗了當地美食,一天時間過得飛快。

只有晚上睡下的時候,許清辭才會偶爾想起楚酌言。

自那天醫院分別,他們已經四天沒有聯系了。

在這裏待完明天最後一天,她就該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許疏然難得發起抗議:“小姨,我不去玩了,你看看我的胳膊,都快曬成黑炭了。”

正在查地圖的許清辭聞言擡起頭,有些遺憾地說:“你一個小男孩要那麽白幹什麽?”

“那可不行,曬黑了會被曉池說的。”曉池是他的二年級同桌,關系還不錯。

“那也行,今天就不去玩了,待在家裏休息。”許清辭放下手機,環視一圈客廳。不去也行,正好留點時間讓她打掃屋子。

到了晚上,許清辭收回挂在陽臺上的衣服,剛踏進卧室,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便嗡嗡嗡地響了起來。

将手裏的衣服放到床上,許清辭拿起手機,是何蘭打來的。

然而另一頭卻沒有傳來熟悉的聲音,反而是一陣有些低的男聲:“是許清辭嗎?”

“我是何蘭的同事,劇組出來聚餐,她喝醉了,死活不讓我們送回去,嚷嚷着要你來接她回去。”

“好,你把地址報給我,我這就過去。”

挂斷電話,許清辭想了想,打開打車軟件,叫了一輛網約車。

随即囑咐許疏然:“小然,你先睡,我去接你何阿姨。”

許疏然乖乖應下:“小姨你放心去吧,我這就去睡覺。”

許清辭點點頭,走到陽臺上看了一眼,天邊染了大片墨色。

許清辭拿了支傘出門。

預約的網約車早已等在樓下,許清辭核對着車牌號,走到汽車前窗,車窗被搖下,司機轉頭,在看清她的面容時,眼睛明顯一亮。

他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下來,替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殷勤地說:“是許小姐嗎?”

“我是。”

“坐,坐,我現在就出發。”

司機的過分熱情讓她有些不适,但許清辭也沒多想,坐進了車裏。

也不知是限速還是天黑的關系,汽車開得慢,司機總找些話題和她說話,許清辭惦記着何蘭,對他的話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

等到汽車終于停在目的地附近,許清辭解開安全帶,跟人道謝,司機卻說:“小姐,等下你是原路返回嗎?”

許清辭點點頭。

司機說:“正好,我也是原路返回,做完這一單今晚就收工了,我可以在這裏等等你。”

“那就麻煩你了。”許清辭沒覺得奇怪,從車上下來,随後匆匆走進飯店。

她一路走得急,心裏默念着何蘭所在的包廂號碼,沒注意到走進飯店時,正好和戴着帽子口罩的楚酌言擦肩而過。

他此次也是出來和劇組的人聚餐的。

見他忽然停頓,顧今時回頭招呼他:“楚哥你怎麽不走了?”

他這麽一說,其餘人也紛紛回過頭來。

楚酌言說:“我想起我落了一個東西,你們先回去,待會兒我自己回去。”

其餘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沈顏說:“什麽重要的東西?要不要找飯店經理?”

“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楚酌言擺擺手,回身往飯店走去。

沈顏咬了咬嘴唇,不甘地看着他的背影。劇組的人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去觸她的黴頭。

只有顧今時湊過來說:“顏姐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沈顏懶得搭理他,轉身下了樓梯。

顧今時不覺得尴尬,盯着楚酌言的背影笑了笑,轉身跟在沈顏的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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