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電影進度條已走了大半,故事發展也進入了高潮階段,屏幕裏的鏡頭搖搖晃晃,光線忽明忽滅。

楚酌言定睛看着屏幕裏的虛影,此時的他端坐在座位上,右手放在扶手上,身體繃得僵硬。

他以前從不知道自己竟然會害怕看這種類型的電影。

沒遇見許清辭前,他的生活似乎過得很簡單,簡單到讓他現在回想也只能想出幾個人名,無法想起具體的事情。

可遇見許清辭後,他生活裏的畫卷,那些留白的地方忽然有了影像,全是她的一颦一笑。

楚酌言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指,許清辭就在自己的左手邊,她的呼吸離他那麽近,他分不清現在是現實還是過去。

然而肩膀上傳來的重量卻讓他思緒中斷,從迷惘中回過神來,楚酌言側頭看去,不知什麽時候,本來還和他有一拳頭距離的許清辭忽然挪了過來。

她屈膝把雙腳放在椅子上,頭挨上他的肩膀,雙手下意識握緊他的手臂,眼睛卻緊緊地盯着電腦屏幕。

劇情越緊張,她捏他手臂的力度就大上幾分,楚酌言微微一愣,随後低下頭,看向她偏瘦的肩膀,被她挽着的手臂蠢蠢欲動。

下一秒,電影忽然播放完畢,屏幕随即黑了下來。

照出椅子上的三人,像規整的信號格,許疏然挨着許清,而許清辭又挨着楚酌言。

許清辭看到屏幕裏的自己,臉一紅,随即松開他的手,從椅子上跳起來。

她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跑去拉開窗簾,室內陡地亮了起來。

許疏然捂住眼睛,抱怨說:“小姨你拉太快了,刺我眼睛。”

“哦。”許清辭呆呆地松開窗簾,看向三人座椅。

楚酌言也已經站了起來,他的神色平靜,對上她的目光時也沒有一絲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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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辭忽然有些懊惱,這樣反倒顯得小題大做,自己才是放不下的那一個。

她想了想,岔開話題,“看完了就收拾一下,我先回房間了。”

許清辭向門口走去,路過楚酌言時向他點了點頭,随後目不斜視地出了門。

楚酌言垂眸,沒有說什麽。

他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左手,手臂上仿佛還殘留着她的體溫。

“不要像我一樣,後悔都來不及。”

他忽然想起許世芙的話,時間像是一個圈,到頭來,他最後還是和許世芙一樣,走了相同的路。

楚酌言擡起頭來,許清辭已經回了自己房間,正要關上門。

發現自己在看着她,她的眼神迷茫,張了張嘴,想問什麽最終沒有問,兩人就這樣互相看着。

過了好幾分鐘,楚酌言終于開口:“好好休息。”

“嗯,我會的。”許清辭一怔,收回不妥的目光,慢慢關上門。

傍晚,王阿姨在自家菜園子裏摘豆角,大概只摘了籃子三分之一的時候,口袋裏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王阿姨不慌不忙地接通電話:“你明天下午就到嗎?想吃什麽,嬸嬸給你做。”

于順傑在電話那頭說:“嗯,晚上八點的火車,明天下午到,嬸嬸你随便做點吃的就好,我不挑。”

他說完,聽着電話裏的雜音,猶豫着問:“嬸嬸,那件事你幫我說了嗎?”

王阿姨捂住手機,向左右看了看,笑着說:“當然說了,不過,我可先跟你說好,不出意外的話,她大概率會拒絕你。”

“沒關系,”于順傑的聲音裏聽不出失落,“讓我見見她就好。”

于順傑挂斷電話,開始整理行李。

三年前,他去嬸嬸家裏過暑假,每天無所事事,隔壁的制衣鋪忽然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趴在二樓陽臺上,每天看着不同的女人走進那家店鋪,最後再喜笑顏開地出來,有時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

他看着這家店鋪的客人越來越多,最後不得已貼出告示限量定做。

于順傑開始好奇,他從沒見過這家店鋪的老板,憑着自己貧瘠的生活經驗,他理所當然地以為店鋪的老板大概率是一個身形佝偻的中年男子,戴着一雙老花眼鏡,雙手布滿老繭。

可惜那家店鋪的老板幾乎足不出戶,沒能驗證他的猜想。

索性不再瞎猜,他從樓上下來,徑直跑到店鋪門口,向裏看了一眼。

只是這一眼,便讓他呆了。

眼前的女人體型勻稱高挑,手拿皮尺,眼神專注,秀氣的臉上時而蹙眉,時而微微一笑。

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哪兒見到過她,可他又确信眼前的女人和他根本就不相識。

于順傑愣了半晌,很快落荒而逃。

他沒敢繼續趴在二樓陽臺上,他想忘了她,卻總在嬸嬸提起她的時候豎起耳朵。

後來的幾天,他茶飯不思,沒有一點兒精氣神。

嬸嬸發現了他的端倪,被追問下,他一股腦全部吐了出來。

嬸嬸先是一愣,随後哈哈大笑。

他被她笑得不好意思,不肯再提這件事情。

可嬸嬸卻告訴他,“你想喜歡誰我不反對,可我必須提醒你,你必須要分清自己只是一時的沖動還是下定決心的喜歡。”

“我可提醒你,隔壁的許師傅已經開店工作了好些年,而你還只是個即将讀大三的學生,她有一個四歲的外甥,還有一個不省心的媽,這些我可全都告訴你了,你要自己想清楚。”

“萬萬不要把感情當兒戲,不要到頭來誤人誤己。”

于順傑聽完沉默了半晌,回到學校後很是頹廢了一陣,他想不通也忘不掉。

幾次想回去看嬸嬸,全被她一句“想好了嗎?”堵了回去。

一直到大三下學期那年,周圍同學實習的實習,考研的考研,只有他還無着無落。

室友a為了畢業去向和女朋友冷戰,室友b為了工作選擇和父母吵架,室友c來問他想工作還是讀研。

奇怪的是,他第一個想到的是許清辭。

從那以後,他便下定了決心,他想工作,想盡快工作,想和她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後來他如願以償,考到一份人人都羨慕的好工作。

他不再像以前一樣沖動,于順傑按部就班,做畢業論文,答辯,領畢業證,去單位報道,在工作中磨砺了一年,到這時他才有勇氣給嬸嬸打去電話。

于順傑在自己房間收拾行李,室友拿着一塊月餅走了進來,目光在他幹淨整潔的房間轉了一會兒,最後落到行李箱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開口問道:“這就走了?”

“嗯。”于順傑點頭,手上動作不停。

“那就祝你好運。”室友晃了晃手中的月餅,他和于順傑是同一批考進來的大學生,恰巧被分到同一間宿舍。

一年來,兩人相處得還算不錯。

像他們這種新進來的大學生,只要穩定下來,很快就有同事來詢問他們的婚戀情況,想給他們介紹對象。

室友自己不好拂了同事的面子,陸陸續續加了微信,而平日裏聰明能幹的于順傑在這方面卻很執拗。

無論誰說起來都是一句“不好意思,我有喜歡的人了。”

說一次兩次還好,可說得多了,卻從沒聽他宣布脫離單身,也沒聽他說起過那個女孩的事情,大家不免覺得這不過是他找的一個借口。

室友自己也好奇,趁着兩人都喝多了去問個究竟。

他不理解于順傑的心情,卻很佩服他。

他知道于順傑這次回家的目的,衷心地祝他得償所願。

于順傑在這時擡起頭來,“嗯,不過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你這什麽意思?”室友不解。

“沒什麽意思。”于順傑拉上行李拉鏈,穿上挂在衣杆上的外套,他理了理衣領,和室友告別,“我先走了,祝你中秋愉快。”

“哎,你這人。”室友看着他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

因為要舉辦游燈會,街上開始陸陸續續挂起五顏六色的燈籠。

三輪車載着裝飾用品呼嘯而過。

許疏然趴在窗戶上,眺望着遠處正在搭起來的竹架子。

“聽王阿姨說,到了中秋節那天,竹架子上會擺好多好吃的,每層都挂上燈籠,每家每戶都要搬張桌子去那裏擺貢品。”

“過了晚上十點,會有一條燈籠隊伍,從村頭走到村尾。”

許疏然說着,陷入無限的遐想。

楚酌言走了過來,和他一起向窗戶外面看去,街上的行人變多了,講的不是方言。

“也許明天我不能陪你去看了,”楚酌言指了指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人太多了,我怕被認出來。”

“這個不用擔心,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許疏然從椅子上跳下來,拉開抽屜,從裏找出兩副古怪的面具,他在兩張面具中挑了挑,拿出一張貓紋圖案的面具給他,“這是王阿姨做的,明天晚上,像我這樣大的小孩子都會帶面具,我特地跟她多要了一張。”

楚酌言接過面具,看了看有些粗糙的圖案,點點頭,沒有反對。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金一華打來的。

楚酌言走到走廊上,接通電話。

“你要我找的人找到了,待會兒把信息發給你。”

手機裏很快收到一封郵件,楚酌言打開看,将信息浏覽一遍,視線最終鎖定在“聯系方式”那一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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