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維桢愣了好長時間，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是……誰？”
其實他本來想說的是“你是什麽”，不過考慮到對一只，不，一個會說話的動物用“什麽”這個詞，很可能會失禮。誰知道這個神邏輯游戲什麽設定，考拉這種萌物萬一是個暴脾氣呢？
考拉看起來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顧維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一只考拉身上看出“表情”這種東西的——它揮着毛茸茸的爪子，急切地說道：“主人，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流雲啊！”
……媽蛋，這個游戲的創作團隊到底都是些什麽奇葩貨色，給一個球狀物體起這麽飄逸的名字他到底對這個世界報有多大的惡意啊！
考拉流雲不等顧維桢再問什麽，自顧自地坐在那傾訴起來。顧維桢回過神來時，剛好聽到考拉的表白。
“……你小的時候可說過，我是你最親密的夥伴，最好的機甲呢！”考拉流雲看起來傷心欲絕。
“等，等等！你是我的機甲？”顧維桢在聽到“機甲”兩個字後，沒忍住打斷了他。他怎麽不記得游戲裏那個十八線配角顧維桢有什麽機甲啊！
而且，難道他記錯了，這裏的機甲不是漫畫裏那種東西，而其實是坐騎嗎？想到這，顧維桢忍不住打量起考拉來，坐騎也不對啊，這貨真的不會被自己壓死麽？
流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審視地打量着顧維桢。顧維桢被他看得直發毛，正要開口說些什麽，考拉突然嚴肅地叫了他一聲：“顧維桢？”
“恩？”顧維桢茫然應道。
流雲的臉上是止不住的失望神色：“你是不是失憶了？”
顧維桢：“……”
想想神出鬼沒的系統君，自己借屍還魂這種事還是先不要被人知道的好，萬一被認定為bug就慘了。想到這，顧維桢點了點頭。
流雲見狀一抹眼睛，嘤嘤嘤地哭了起來：“你失憶了也不能忘了我啊！”他看似笨拙的身軀突然靈敏地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進顧維桢懷裏：“你現在的精神力充其量也就是個普通人，你麽時候能變回去啊？我可不想一直這個樣子！”
顧維桢一愣：“怎麽？你的形态跟我的精神力有關？”
流雲立刻大變臉，嚴肅地點了點頭：“是的。你們這些高級軍官，每個人都有臺機甲。你們的精神力越高，我們的形态就相應地越高等。”說着，流雲一臉神往：“你受傷之前，我可是很漂亮的——當然，我現在也很漂亮——尤其是戰鬥的時候，那叫一個英姿勃發。你一定忘了吧，很多機甲都暗戀我呢。”
Advertisement
顧維桢特別想問問那些“很多機甲”是不是全是考拉，可還是咬咬牙，忍住了。
出于禮貌，顧維桢随口問了另一個問題：“那現在呢？”
流雲愣了愣，随即又傷心起來：“以你現在的精神力水平，我也就能維持這個樣子，當一只沒用的家用機器人了！”
“家用機器人？”顧維桢不厚道地覺得這種東西聽起來很像“家養小精靈”啊。
流雲翻了個白眼，憐憫地看着顧維桢：“主人，你連這種生活必需品都忘了嗎？唔，幾乎每個家庭都會有一個，平時做做家務，給主人解解悶什麽的。”提到這種“低等”的東西，流雲簡直優越感爆棚。他不屑地評價道：“這種東西沒什麽智能，很愚蠢，對吧。”
顧維桢想了想大概比那種愚蠢的東西還沒智能的自己，傷神地低下了頭。
流雲安慰道：“沒關系，你這種失憶通常都是暫時性的，被什麽事刺激一下啊，撞一下頭啊，什麽的，沒準就自己好了。”
未來科技果然高深莫測，連一只機器人都能當醫生用！顧維桢還沒感慨完，就聽流雲繼續說道：“古地球時代的小說都是這麽寫的。”
顧維桢：“……”行吧，原諒他這個沒時間看狗血小言的死博士吧。
不得不說，雖然星際霸主這游戲玩起來很渣，但是真正身處其中了，顧維桢才發現背景架構其實還挺精致的，至少科幻的生活環境和醫院都沒什麽違和感。考拉流雲拿毛茸茸的前爪随便一劃，他面前就生成了逼真的3d畫面，很有些身臨其境的感覺。
他看着地球不堪重負，人類被迫出走，艱難地在宇宙中生存；他看着無數人在半途中倒下，埋骨于茫茫星海，最後存活下來的不足十分之一；他看着科學技術空前發展，人類不斷進化，走得越來越遠，足跡漸漸遍布數千星球；他看着脆弱的新秩序被打破，人類陷入了長達千年的紛争不休中。
戰火紛飛，狼煙遍地，四處都是流離失所的人類。無論在哪個時代，戰争的模樣都是那樣驚人的相似——毀滅。畫面過于逼真，逼真得令顧維桢幾乎認為，那真的是他錯失了千年的真相。
小國不斷被吞并，直到宇宙歷2583年，以聯盟的建立為标志，千年的宇宙大戰告一段落，整個宇宙歷只剩下帝國和聯盟兩大勢力。2630年，帝國和聯盟簽訂了和平條約，劃定了邊界。因為長久的戰争使得人類元氣幾乎耗盡，不得不開始休養生息了。
然後便形成了現在的局面，科學技術高度發達，人類的平均壽命已經達到了三百歲。帝國和聯盟僵持不下，人類漸漸習慣了摩擦和紛争下的相對和平，只有在邊境才會時常爆發的争端，也已經成了被默認成了和平的一部分。
雖然知道這只是游戲設定，但作為一個真真切切生活在其中的人，顧維桢還是心有戚戚。那天他迷迷糊糊睡過去之前，第一次生出了要在這認真生活的想法。
顧維桢因禍得福，那個坑爹的任務險些要了他的命，卻也讓他終于跟普通人一樣，不靠儀器也能維持正常生活了。三天後，顧維桢歡天喜地地從重症病房轉入了普通病房了。
普通病房沒有重症病房那麽多忌諱，顧維桢覺得生活輕松了許多。“被重傷影響了智力”的他享受着游戲作者偉岸的腦洞，啊不是，是高科技帶來的極大便利，日子過得還不錯。大多數家具電器都是聲控的，少數高級貨還可以用思維控制，做到真正的善解人意。
顧維桢這具身體的主人大概人緣非常好，轉入普通病房後，每天來探望他的人絡繹不絕。據說這些人都是他從前的下屬和朋友，顯然都從醫生那裏得知了他不幸失憶的這件事，因此他們每次來探望也就是拉拉家常，說說“今天天氣真好”這類廢話——顧維桢對此不以為然，外面的陰晴雨雪都是人工模拟的，好不好又有什麽可說的。
尚堯每天都會來坐一會，有時只會跟他說說話，而有時卻會陪他吃個水果。唔，說到這個，就再次體現了游戲設計團隊的神邏輯。這裏的人某些生活習慣非常怪異，吃一只水果就好像地球人喝一頓下午茶似的，前後必要折騰上一兩個小時不說，還需得有情調。就連嚴肅如尚堯，都為了這個特地在病房的陽臺上擺了兩張搖椅和幾盆他不認識的花草。
那可是真的植物啊！在這裏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價值跟地球上一株用寶石做的花也差不多了！
某次尚堯來探病，兩人照例在陽臺喝下午茶。今天的下午茶是黑咖啡加沃林果。沃林果是一種黃色的果實，拳頭大小，酸甜适中，清新爽口，連咖啡的苦味都掩蓋了許多。尚堯人設是聯盟第一美男子，但是實在太冰山，不夠平易近人。顧維桢盡管總把“食色性也”放在心裏，也不敢唐突“佳人”。
沒錯，顧維桢平時連看高大上的男主一眼都不敢。
可是尚堯吃起東西來就完全不一樣了。午後溫暖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好像鍍了一層柔和的光，整個面部線條都可親起來。他優雅而随意地端着杯子，閑适地凝望遠方。
真好看，簡直比顧維桢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都好看。
好像感受到了某種意味的目光，尚堯突然轉過頭來。顧維桢慌忙把目光挪開，也不知道成功了沒有。只聽尚堯說道：“醫生建議你每天出去散散步，對恢複身體很有幫助。”
這語氣似乎有些，愉悅？
顧維桢是個死宅，對于先賢說的“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他實在只能做到一半。尤其是在連氣候都是人工控制的奇葩世界裏，他對出門的興致就更不高了。因此他只是敷衍地随口應下。
哪知尚堯倒是挺有興致：“你還沒有來過都城，明天我陪你出去逛逛吧。”
顧維桢目瞪口呆，他好像……實在挺想拒絕的。
可還沒等顧維桢說出推脫的話，他褲子口袋裏的流雲就打了雞血似的撒潑打滾起來：“答應他！主人，求你了！那可是都城啊，許多人這輩子都沒機會來看一眼呢！答應他，帶上我！”
這一耽擱的工夫，尚堯的侍衛長塞維爾便已經走了進來。只見他左手拿着一只光子板，一邊聚精會神地聽着尚堯一連串的指令，一邊把右手食指輕輕按在光子板上。光子板上便神奇地出現了一行行字跡。顧維桢再次被高科技所震驚，等他回過神來，尚堯已經做好安排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上午十點，我會過來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