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只叫一個人哥

再次回到學校時,沈觀乖了幾分,不再逃課,決定坐在高二(3)班的教室裏好好待到暑假開始。

只是他屁股還沒坐熱,就從同桌口中得知了一個噩耗——下午進行語數外期末摸底考試。

更不幸的是,分數下來後,需要家長查閱并簽字,以表示他們對即将到來的高三的重視。

課間時分,同學們就此事讨論得熱火朝天,有人仰天長嘆,有人摩拳擦掌,唯有沈觀興致缺缺。他撐着頭望向窗外,另一只手上夾着一支鉛筆,正随着指尖的動作轉得飛快。

沈郁青說得沒錯,義村确實不是他該待的地方。

高二下學期轉到這裏,除了能近距離照顧沈郁青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好處。

還好,高三快來了。

等聯考一過,再在校考裏拿幾個證,他就帶着沈郁青離開。

離開……

沈觀的神色微動。

離開,是不是見不到傅羽舒了?這小孩才初二,還有好幾年呢。

思至此,沈觀覺得自己腦子出了點毛病——當初他回到義村,本就打算繞着這個麻煩走,是人自己狗皮膏藥似的趕都趕不走,怎麽沒過幾天,自己就想到以後了?

沈觀嗤笑一聲,收回轉筆的手,将注意力落回桌面的畫紙上。

與此同時,在另一棟樓的初中部裏,也有一群人在為下午的摸底考哀嚎。

女生們大多恬靜,得知消息後都默默地接受了,有的甚至已經打開書本開始背英語單詞,但一些男生按捺不住,紛紛抱怨着。

“為什麽我們要跟着高中部一起考啊?還要跟他們一樣給家長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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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直接期末考試就行了啊!搞什麽摸底考,煩死了!”

“老班原話——未雨綢缪才好從容應對,可我們又不高考……”

“我們有中考啊。”周妙妙從書本裏擡起頭說,“這沒什麽好怕的吧,好好考就行了啊!”

周妙妙在期中考了個年級第二,平時成績也沒掉出過前十,自然不怕考試。她這話說得并沒錯,可在某些人耳朵裏聽起來就不是那麽好聽了。

坐在講臺桌上的陳凱正翹着個二郎腿,聞言“咚”的一聲踢向前面的課桌,桌面上的東西跳舞似地顫動起來,掉下去。

課桌的主人敢怒不敢言,沉默着撿東西,就聽陳凱暴躁地說道:“大男人說話你一個臭丫頭片子插什麽嘴?”

周妙妙明顯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兒,當即冷笑一聲:“男人?毛長齊了嗎?”

“你要不要試試?”

說着,陳凱從講臺桌上跳下來,一副真的想要做些什麽的姿态。

他長得人高馬大,剪着個寸頭,平時在學校裏橫行霸道,旁人看着就打怵。站在周妙妙身前,大半的陰影全部覆蓋下來,更顯壓迫感。

周妙妙還沒來得及說話,課桌就被猛地一推。

力道不大,但足以起到震懾作用。

傅羽舒原本正在做數學題,一個C被迫拐了個彎,硬生生畫成一個O。

他皺了下眉,緩緩擡起頭。

他不笑的時候,一雙黑得如同墨汁的眼睛深不見底,直勾勾地盯着人,時間久了就會讓人感覺渾身不适。

陳凱也感覺如此,但身為“大男人”的自己,不能在一個長得像娘們似的男生面前露怯,他想。

可下一秒,傅羽舒眉心舒展,嘴唇一彎,露出兩顆小虎牙:“陳凱哥哥,有事兒嗎?”

陳凱作勢拍桌的手一頓。

沒了發飙的由頭,那只手停在半空,怪尴尬的。

陳凱緩緩舒了口氣,邊收回手邊向傅羽舒投去輕蔑的目光:“惡不惡心,見人就叫哥,我看你不是長得像娘們,你壓根就是個娘們吧。”

也不知道陳凱是被無性繁殖出來的,還是從他爹肚子裏爬出來的,張口閉口就是娘們娘們。

傅羽舒也不生氣,只是乖巧地笑着,不帶任何敵意。

反倒是周妙妙先火了。

“說你傻逼還擡舉你了,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你長什麽豬頭樣好嗎?別出來惡心人!”

“你——”怒火對沖,越發燃燒得旺,陳凱擡起手,想也不想就朝周妙妙扇去。

傅羽舒猛地站了起來。

這一下,他的身體和課桌相撞,“轟”的一聲,瞬間吸引了教室裏所有人的注意力。

陳凱和他之間只隔着一張課桌,傅羽舒的力道在前,陳凱自然就會被這股力往後推。于是他不僅被推得一個趔趄,肚子也被課桌一角磕狠了,疼得半天起不來。

同學們面面相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唯有周妙妙滿臉擔心。

陳凱并不好惹。言語上的沖突尚有進退的餘地,但若是上升到肢體沖突,可就不是那麽好翻篇的。

她緊張地看向傅羽舒,就見後者垂着頭,雙手拽着袖子,既不安又愧疚。

周妙妙:“……”

傅小雀是這樣的人嗎?她做題做出幻覺了?

“對不起,陳凱哥哥。”傅羽舒軟聲道,“我不是故意的,我……”

“你他媽的——”

“陳凱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傅羽舒擡起頭,眼眶似乎還有些紅,“我只是看見老師來了,想提醒你一下。”

陳凱:“……”

周妙妙:“……”

教室裏所有的同學在傅羽舒話音剛落的瞬間,紛紛回頭往後看去。

果不其然,一片靜默中,教室後門的透明窗口上,露出了一個熟悉的頭。

……靠!

所有人在心裏同時罵道,老班什麽時候來的?!

陳凱的下場是被罰站到下午的摸底考開始。

鬧劇結束,傅羽舒乖乖坐下,像什麽事都沒發生。只是在衆人看不到的角落,他微微擡眼,黑沉的眼睛看向走廊門口的陳凱。

陳凱。

他在心裏默默念着這個名字,輕蔑地笑了一下。

我才不是見人就叫哥,傅羽舒心說。哥哥這兩個字等同于“傻逼”,而哥,才是真的哥哥。

我只叫一個人哥。

在越來越吵鬧的知了叫聲中,高中部和初中部同時迎來了期末的摸底考。

這次考試是校領導早就安排好的,為的就是調動大家學習的積極性,增強緊迫感。所以周三考完,周五下午成績就出來了。

下午四點左右,傅羽舒的班主任開始上最後一堂班會課。

先是誇獎,後是批評,最後總結加打雞血,老生常談。夏天本就容易犯困,尤其是下午,他們想睡又不敢睡,只得一個哈欠接着一個哈欠地打。

直到試卷被發下來。

班級的第一第二依舊被傅羽舒和周妙妙兩人拿下,其他人各有各的進步與退步。班主任在上面噴唾沫星子的時候,傅羽舒忍不住回頭看了陳凱一眼。

前些日子,按照班主任的要求,陳凱被迫搬到第二排,也就是傅羽舒的後桌,美其名曰互幫互助。

于是此時傅羽舒只需要微微轉過頭,就能看見陳凱英語試卷上的分數——15分。

竟然還有分。

傅羽舒轉過頭,斂去眼底的流光。

四十五分鐘很快過去,班主任講得口幹舌燥,還不忘最後一遍提醒:“記得給家長簽字,下周要檢查的。”

“知道了——”

班主任在學生們拉長的調子裏,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所有人也一哄而散。

周五是學校最留不住人的時間段,瞬息之間,教室裏幾乎所有人都跑了個精光。陳凱倒是還沒走,因為上課的時候班主任的話太催眠,他就在人眼皮子底下睡着了。

歸屬于“慣犯”的陳凱,班主任也懶得管,索性讓他睡個夠。

傅羽舒收拾好書包後,緩慢地站起來。

陳凱的東西亂七八糟地橫在桌子上,橡皮、筆、書本,還有他自己。他雙手交叉趴着,整個人壓在試卷上,将紙張壓得皺巴巴的。

教室裏已經沒什麽人,陳凱卻還睡得不想醒。

傅羽舒假裝不經意地走過陳凱的桌邊,又不經意地甩手揮向在課桌邊緣搖搖欲墜的英語書。

“啪”的一聲,英語書掉在地上,砸起一團灰,也砸醒了睡夢中的陳凱。

“操!”

即便還在睡眼惺忪的狀态,嘴邊還有肉眼可見的水痕,陳凱出口的第一句話也是罵人。待看清楚是傅羽舒,他心底的火氣更是止不住地往上冒。

“傅羽舒,你是不是想死?”

“對不起對不起。”傅羽舒低着頭不住地道歉,“我不小心的,陳凱哥哥我幫你撿起來吧。”

“別他媽用你的髒手碰我東西!”

這回陳凱徹底清醒過來,他一把推開傅羽舒,像是看見什麽瘟神似的,自己蹲下身去撿書。

這一讓開,試卷便露了出來。

皺巴巴的卷面,鬼畫符似的答案,外加一個猩紅色的15。

傅羽舒順着被推的力度,手輕輕在卷面上一揮,那個猩紅色的15就被同樣顏色的筆觸多加了一條杠。

15變成了75。

他順手幫人把試卷對折起來,擋住分數。

做完這一切,傅羽舒将藏在手心處的紅筆收回袖中,對上陳凱不悅的視線,微微笑道:“下周見啦,陳凱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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