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星星之火(五)

“世界所有國家領海寬度都是有各國自行……”

許致禮講了半節課,一回頭發現趴下一大半了,屈指敲了敲桌子,只驚醒前排的幾個同學,後排還是紋風不動。

他重重一拍桌子驚醒了寧星意,他慢悠悠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的站起身嘟囔了句:“怎麽這麽快就下課了啊。”

教室裏哄笑不止,許致禮被氣得頭疼:“下什麽課!才上課幾分鐘就想下課!還有你們別笑了,一個個的跟菜市場買菜似的,都給我安分點兒!”

寧星意邁出去的腳一頓,困意瞬間消散,茫然的“啊?”了一聲看向講臺。

睡蒙了。

沒下課。

寧星意縮回腳,“不好意思,您繼續。”

“昨晚幹什麽去了,困成這樣?”

寧星意又打了個呵欠,少年清嗓中帶着一絲困倦的沙啞:“說出來您估計不信,昨晚熬夜學習了,學到淩晨三點,特努力。”

許致禮“喲呵”一聲,被他逗樂了:“寧哥也會學習了?”

對于這個“寧哥”的叫法,許致禮沒少教訓他,但看着學生們都靜不下心,索性就跟他們閑聊幾句提提神。

“熬夜學習是吧,那我考考你,你認為文成公主為什麽選擇在冬天出嫁?”

寧星意一臉茫然,關他啥事兒?他怎麽知道文成公主怎麽選擇在冬天出嫁?

他又不是文成公主。

淩初看他睡的昏沉根本沒聽,低頭輕輕敲了兩下桌子給他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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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星意看着題冊上的幾個選項,A,冬天結冰,去西藏比較快。B,八字吉時相符合。C,路途遙遠,到達即是夏天。D,夏天出發天氣太熱,不利于身體健康。

寧星意看完,自信滿滿的說:“哦,這題我知道,選B。”

許致禮低頭看了眼題冊,又樂了:“哦?為什麽?”

寧星意說:“吉時已到,新娘上轎,古代不都這樣嗎?什麽八字不合良辰吉日的,我肯定這題就選B!”

淩初在底下沖他豎起拇指,同樣的自信滿滿,“有理有據,溫暖送分。”

寧星意沖他一揚眉毛,随即聽見身後一聲低笑,心說陸珩姜別不服,這題他都不一定能比自己強。

他從小到大沒少受老太太那些古裝電視劇的荼毒,這點兒常識還能不懂?

“三書六禮,鳳冠霞帔,這個我熟得很。”

“你熟,你跟周公很熟!給我閉嘴吧你!我看你昨天晚上熬到三點鐘是打游戲去了,給我站着聽!”

許致禮氣得抓起粉筆恨恨想沖他扔過去,想了想還是放下了。

“陸珩姜,你來回答這道題。”

寧星意的自信突然卡殼,真不對?

他回過頭,只見最後排的陸珩姜慢吞吞站了起來,狹長眼眉微合,嗓音帶着一點沙啞的開口,“選A。”

寧星意翹起嘴角,“睡蒙了吧,這題選A?這題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選B。”

連D都比A靠譜,他居然選擇了最不可能的一個答案,寧星意沖他笑,“打個賭,輸了喊哥,去升旗臺喊。”

話音剛落地,許致禮便欣慰的點了頭,“很好,請坐,這題的正确答案是A,冬天路面結冰,去往西藏會更快。”

寧星意被噎住,默默轉過了頭。

許致禮看着鬧哄哄的學生,眉角直跳的又拍了下桌子,“你們上課多聽聽講,學一學陸同學,為什麽人家能每門課都考第一?因為人家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花了更多的功夫!不要以為別人在休息你就可以休息了,你們休息的時候其實人家已經跑了很久了!”

相比較對寧星意的又愛又恨而言,許致禮對陸珩姜這個新同學可真算是愛到了骨子裏,從高一到現在,每一門課都包攬第一,從未失誤。

成績好、長得好、家世好,簡直就是個完美學生,學校的活門面。

想到這裏,他又瞪了寧星意一眼,“你也坐下吧,以後要多花點功夫在學習上,別老是調皮搗蛋。”

許致禮說完,重新把話題拉回課本,“因為文成公主的婚姻本質上還是和親,再加上路途也非常遙遠,所以說……”

許致禮都講到下一題了,淩初還沒從費解裏抽身,“寧哥,你說這題他憑什麽不選B?他一古人憑什麽不迷信?吉時多重要一事兒他憑什麽不遵守?還有,你說陸神也在睡覺,他怎麽就知道正确答案,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睡覺也能汲取知識?我要有這本事該有多好,我也不至于讓我爸媽拎着耳朵上補習班。”

沈漸縱然是個學霸,但在陸珩姜面前還是心服口服。

陸珩姜伸了下長腿,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淡淡道:“蒙的,教室太熱,剛剛做夢夢到滑冰了。”

淩初正好聽見,無比感慨:“果然,地球深處是地理,地理深處是玄學啊,玄學啊。哎寧哥,你剛剛睡覺做夢了嗎?你夢到什麽了?沒夢到個正确答案嗎?”

寧星意磨了磨牙,心說他也做夢了,夢到陸珩姜這個傻逼了。

他把陸珩姜按在地上揍的他心服口服,喊了他好幾句爸爸,還把小時候的那句哥哥還給他了。

寧星意伸直腿,用正好能給陸珩姜聽見的聲音說:“做了啊,夢到陸同學喊我哥了,喊的那叫一個甜,喊得我特別舒服。”

淩初扯了下他的袖子,生怕兩位大佬在班主任的課上擦出火花,然而陸珩姜迎上那道藍色眸光,緊張的氛圍讓淩初的精神體都開始發抖。

寧星意嘴角笑紋越來越明顯,淩初感覺自己的精神體突然開始哆嗦,仿佛感覺到了很大的恐懼,嗖的一下縮回了精神領域。

淩初艱難的咽了下唾沫,在心裏拼命祈禱寧星意可別跟陸珩姜起沖突,人家家世顯赫,說不定一揮手就能把學校買了。

寧星意好像完全不懼,就這麽與陸珩姜旁若無人的對視,暗潮在兩人之間瘋狂拍打,那種震懾力和威壓氣息讓旁邊的淩初都快昏過去了。

良久。

陸珩姜忽然笑了,帶着一點漫不經心,“哦?是嗎?有多舒服?”

寧星意總覺得他這個話不太對勁又覺得沒有哪裏不對,幹幹說了句:“你管我有多舒服,關你屁事。”

“既然是我讓你舒服的,那我還不能問問了?”陸珩姜垂眼低笑,用很輕很輕的幾乎到氣聲的程度說。

寧星意舔嘴角的嚣張笑意一瞬間卡住了,被噎的好幾秒沒喘上氣,陸珩姜這話一定有歧義,但是他先開的頭,又抓不着人什麽錯處。

寧星意咬着牙,這個逼果然很陰險!

淩初見硝煙一下子散了,寧星意也轉過了頭不再跟陸珩姜對視,長舒了一口氣道:“你剛剛那麽說,我還以為你倆要打起來,還好陸神沒接話。”

寧星意見鬼似的側過頭,他沒接話?

剛剛那句是鬼說的?

沈漸也奇怪這硝煙為什麽突然散了,尤其寧星意明明占了便宜,卻一副吃了悶虧的表情忿忿回頭。

“他怎麽好像更生氣了?這叫什麽?得了便宜還賣乖?”

陸珩姜想起寧星意回過頭前那個有苦說不出的表情,勾唇輕笑了下,他可沒得便宜。

不過。

陸珩姜擡眸看向寧星意的後背,明晰的脊椎弧度在薄薄的衣服上印出一個淺顯輪廓,露出的一小片後頸很白,卻隐約泛着絲絲縷縷的紅痕。

他不太對勁。

“班長,賭約是現在兌現還是先欠着?”陸珩姜聲線淺淡,帶着一點漫不經心的涼薄,悠悠從身後響起。

寧星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個賭約全班都聽見了。

“嗯,耍賴也行的。”

寧星意沖他呲牙,“誰耍賴,寧哥願賭服輸!”

陸珩姜沖他歪頭,眼底含笑,寧星意心口突然被什麽撞了一下,這個笑好欠揍,一聲“哥”怎麽也喊不出口。

淩初興奮的直搓手,兩位大佬雖然有硝煙但沒有在一個班,剛開學就玩兒這麽大,叫哥什麽的,啊啊啊啊!

他忍住尖叫的沖動,精神體長毛兔在桌子上亂蹦,充分表達了他的心情。

兩位大佬就這麽靜靜對峙,寧星意先憋不住了,拽着陸珩姜的領子往前一拽,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哥。”

淩初:“啊啊!”

他剛冒出來的尖叫被寧星意一掃,憋了回去,抱着兔子委屈巴巴的搓耳朵,寧星意伸手拍拍陸珩姜的領子,“哥先給你,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在我身下喊爸爸。”

淩初快把兔子捏死了,死死憋着不敢發出聲音,不光是怕寧星意,他更怕陸珩姜。

“寧星意!你幹嘛呢?我剛剛跟你說的話全當耳旁風了?叫你不許欺負新同學,我一走你就變樣!”

許致禮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寧星意手一松,沒等陸珩姜說話便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往自己一帶,親昵的說:“我們在聯絡感情,對不對,副班長?”

“敢跟老師告狀,我就揍死你。”寧星意微笑看他,一臉的威脅。

陸珩姜淡淡從他臉上收回視線,面不改色的“嗯”了聲,“寧同學沒欺負我,我們在聯絡感情,他在請教我作業,希望我能幫他。”

寧星意呆了呆,心說這人比他還會扯謊,扯謊還不臉紅。

許致禮萬分不信的看向寧星意,他上課都睡覺,下課還能學習?不過看陸珩姜不像是會撒謊的人,便也點了點頭。

“嗯不錯,大家都跟寧星意和陸珩姜學學,不要整天闖禍,好好培養感情學習才是正經事。”

許致禮欣慰說完,這才想起正題,“這學期換了新校服,不是你們讨厭的藍白麻袋了,很漂亮。寧星意你負責把新校服的費用收齊,統計一下同學們的尺碼,盡快交到我辦公室。”

寧星意一向懶得管這些班務,側頭看向陸珩姜,又把人往懷裏拽了拽:“副班長,你幫我呗。”

陸珩姜撥開他的手:“我為什麽要幫你?”

“因為你是副班長,副班長就應該聽班長的,你不聽我就揍你,加油幹。”寧星意拍拍他的肩膀,下樓了。

許致禮眉毛抽了抽,賠笑看向陸珩姜:“你別跟寧星意一般見識,這件事我交給……”

“我來做。”陸珩姜說。

許致禮“呃”了聲,“那行,辛苦你了。”

過了幾秒,他磨着牙扔出一句:“還有你跟寧星意兩個,下次再睡覺我就把你們扔出去!不要以為成績好就可以為所欲為掉以輕心!”

顯然,他剛剛是聽見了那句“做夢夢到滑冰了。”

沈漸樂得不行,趴在桌子上眼鏡都要笑掉了:“哈哈哈哈挨罵了吧?哎陸學神,第一次挨罵的感覺怎麽樣?”

陸珩姜破天荒彎彎嘴角:“挺新鮮。”

沈漸笑得肚子疼,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強忍住,看了看空蕩蕩的前桌,朝陸珩姜蹭了蹭:“哎老陸,你說你剛才你是被撒嬌了,還是被威脅了?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他還真叫你哥,敢作敢當,挺好玩。”

陸珩姜嘴角笑意更深,确實。

課間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學生們大多會去奶茶店買杯冰冷飲提提神。

寧星意頭懵懵的不太舒服,鼻腔好像被人割開一樣難受,衣服也好像突然變得粗糙,磨得他皮膚很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調對着他吹把他吹感冒了,打算下去溜達一圈兒提提神,結果已到樓下就發現人群聚集在公告牌那兒。

“陸珩姜居然多了一票哎,我聽人說他其實早就覺醒了,但是沒有公開而已。”

“不能吧?不是說覺醒了就要去登記領芯片嗎?就算他家裏牛逼也不可能公然違抗規定吧。”

“說什麽呢?”

寧星意的聲音一響起,人群頓時讓開一條道。

徐徹探頭過來,當即一聲“卧槽”:“陸珩姜怎麽比你多了一票,寧哥你被他壓下去了!”

寧星意正不舒服呢,人群裏汗味、香水味、還有亂七八糟的奶茶味仿佛有了實體,一道道往他鼻腔裏鑽。

他快吐了,從來沒覺得這些氣味這麽複雜過,漸次濃重,寸寸剝離。

不知道為什麽,公告欄上的紅紙也突然變得比以往刺眼,他仰起頭,看到了走廊上經過的陸珩姜,輕“嘶”了一聲,轉頭随便看向一個女生,“同學有筆嗎?”

“有,有的。”

寧星意拔掉筆帽,在自己名下正字上劃了一道,又寫下自己的名字:“我實名投票,賭我比他先覺醒。”說完把筆還給女生,“謝謝。”

“哎寧星意自己投自己?這算是正式宣戰嗎?他倆真的不合啊?”

“感覺他這麽自信應該不會輸吧?我也給他投一票,我覺得寧星意絕對是哨兵,這麽A不可能是向導。”

“其實向導也沒問題啊,他長得這麽好看,做姐妹我也樂意!”

“那陸珩姜呢?你跟他做姐妹?”

“不了不了,陸珩姜我不敢跟他當姐妹,我看着他就覺得挺吓人,而且陸珩姜好像對這個投票不太在意,哈哈哈我總覺得陸珩姜好寵寧星意哈哈哈,有種你在鬧我在笑的感覺,無論怎麽樣也不生氣。”

這話一出,人群齊刷刷注視。

“感覺哈哈,感覺。”男向導被注視的哆嗦了下,飛快溜了。

“我怎麽覺得陸珩姜是不屑理寧星意呢?你們知道嗎我聽說陸珩姜的媽媽特別厲害,他在那種家庭長大,從小接觸的人是我們想都不敢想的,怎麽可能跟寧星意這種小混混打架,多跌份兒啊。”

“陸珩姜這種人肯定看不起寧星意吧,從秀水路那種地方出來的,感覺跟他雲泥之別。”

“不是吧?高一那年我跟陸珩姜一個班,下班學期的時候我們去參加一個活動,寧星意迷路走丢了,陸珩姜好像還去找他了。”

“不是吧?陸珩姜去找的不是周尋嗎?”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寶能好好保持叫哥的良好習慣,最好下次疊個詞,你哥會更開心。

陸珩姜表示,小星星不喜歡幹的事情我都能幹,俺的小星星只要開心就行。

向哨基礎科普:

哨兵因為覺醒,五感(味覺聽覺嗅覺視覺觸覺)會變得非常敏感,所以一點點的刺激性對寧星意來說都是被放大幾百倍的,衣服他會覺得很粗糙,磨的很疼,普通的味道也會濃重許多倍,他會受不了,這個時候就需要向導。

兩人都有精神觸手,精神網,以及精神體,而向導的感知能力比較強,能準确感受到哨兵哪裏難受,然後用自己的精神觸手去安撫他(包括但不限于抱抱撫摸),讓他屏蔽掉這些放大的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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