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更(補)
“田嬸嬸。”妙妙喊道。
急診室外的田秀蓉,挂着淚痕,滿臉茫然的看過來。
妙妙怎麽突然會說話了?
還沒來的及她多想,急診室的門就開了,小春雷頭上裹着紗布、面色蒼白,躺在床上被推了出來。
田秀蓉趕緊跑上去,“大夫,我兒子咋樣?”
大夫摘掉口罩說,“頭部沒什麽事,但是......。”
聽到前半句,田秀蓉剛扯起的嘴角還沒來的及笑,就又聽到後面兩個字,“但是什麽?”
崔建設和妙妙也上前看着大夫。
大夫直接道,“孩子的腿部舊傷複發,要盡快動手術,要是惡化就要截肢了,........。”
接着大夫又說了一些名詞田秀蓉也沒有聽懂,她腦袋嗡嗡、大睜着眼只能看到大夫的嘴巴一張一合的。
良久,她才又問道,“那要多少錢?”
大夫就說這個手術咱們醫院做不了,只能去省城的醫院做,“錢的話,怎麽也得準備五六百吧,後期的康複也需要一定費用的。”
田秀蓉聽了一言不發,臉色也越來越白。
崔建設看田秀蓉沒有反應,忙又問了大夫要什麽時候動手術之類的,大夫也一一說了。
說完嘆了口氣,走了。
這時護士過來,拿着單子讓他們去交費,田秀蓉接了單子,一摸口袋卻只有一塊錢,這挂號加醫藥費可不夠,好在崔建設作為大隊長經常出來辦事什麽的,身上正好揣着點錢。
Advertisement
幫着田秀蓉把錢交了,田秀蓉神情恍惚的收了錢,說回去就還他。
崔建設倒也沒說不用還,畢竟他家也不富裕,還有就是田秀蓉畢竟是個寡婦,這要是傳出什麽親話,對她也不好。
他看田秀蓉這樣,就又寬慰了她幾句,又進病房看了看小春雷,就說隊裏還有事就先走了。
走前他問妙妙要不要跟他一起走,妙妙搖頭拒絕了,田秀蓉見此就說讓她留下吧。
田秀蓉讓妙妙在病房裏待着,自己拿着壺去鍋爐房打些熱水。
妙妙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小春雷,面色蒼白、額頭上包着紗布、擰着小眉頭一副十分痛苦的樣子。
她湊前看了看,小手輕輕覆在他的頭上,過了一會兒,小春雷的眉頭放松了一些,顯得不那麽痛苦了。
她的精神力治病是不能的,但緩解一點病痛還是可以的。
“小春雷。”妙妙輕聲道。
小春雷緩緩睜開眼睛,他欣喜的看着妙妙,接着又十分驚喜的樣子,“你...你咋...會說話?”
妙妙說,“就那麽會說了。”
小姑娘的聲音清脆,是十分悅耳的童聲。
聽在小春雷的耳裏仿佛一陣銀鈴劃過,他咧着嘴笑,但又小抗議,“不...不要叫我...小春雷,我不小...啦。”
“哈哈哈哈。”又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田秀蓉回來後看到這一幕,她抹了把眼淚,收拾了下心情進了屋。
晚上的時候,田秀蓉回家做了飯,又去大隊将欠崔建設的錢還了。
她剛出村子不久,大隊廣播室就響起了廣播,“社員同志們注意啦!......郭春雷小同志,因為之前的事腿部惡化,現需盡快去省醫院救治,......。”
下午的時候她熬了些粥帶過去,幾人吃了粥,齊振媛就帶着弟弟來了,還帶了禮。
她初還有些驚訝,她們雖然一個村的,但是一西一東,離的有點遠,平常都沒什麽來往,人家怎麽會拿着東西來看她兒子,這麽一說話,才知道她家小弟齊振旺跟她兒子和妙妙認識,據說關系還不錯。
齊振媛可能也是聽說了情況,還拿了五塊錢出來,“嬸子,我這剛開始工作,也沒多少錢,等我開了工資再給你拿點。”
她确實沒啥錢了,之前買工作的錢還是找她爸和哥哥們借的,以後發了工資還得還的。
田秀蓉一看吓了一跳,趕是往回推,“不不,不用不用。”
齊振媛就道,“孩子看腿要緊。”
一句話就讓她停下了推讓的動作,最後只是含淚點了點頭。
又過了兩天,小春雷頭上的傷換過兩回藥,好的也差不多了,醫生說可以回家休養,田秀蓉就接兒子回了家。
進了村,田秀蓉遇上不少鄉親問情況,就都說孩子好差不多了,就出院了,但卻隐去孩子腿部惡化的事,因為去年兒子腿傷去縣醫院治療就花了不少錢,大部分是自己家湊的,但還有一小部分是找親朋鄰裏借的,她還欠着許多沒還上。
這時候也不好多說什麽,免得親朋們有壓力,再借她錢怕她還不上啥的,不借又覺得不好,她也怕欠太多人情。
只是大家對她都很熱情,許多見她回家還送了些東西過來探望,見了小雷也是一副心疼的模樣。
有的甚至帶了同情,就很奇怪。
只是還沒等她奇怪太久,崔建設這個大隊長就拿着一沓票子,還有三十斤高梁面、五十斤紅薯以及一些雜糧上了門。
“這些錢是咱們大隊社員們給你的捐款。”崔建設将錢票子遞出,“雖然不多但你先收着,回頭剩下的再想辦法,你也別推,這都是社員們一片心意。”
田秀蓉本來想推拒,可聽到這話又想到自己現在的情況就只好點泛着酸澀的眼睛,點着頭接了。
想着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報答。
崔建設就又說起了妙妙,“妙妙現在也回不了姜家,姜大生還在醫院,那個劉春杏早就帶着兒子回了娘家,你要是願意就讓妙妙先跟你這住着,這些糧食是大隊出的,算是大隊獎勵你先撫養妙妙,等姜家那兩個出來咱們再商量後續情況。”
田秀蓉連忙說願意,就算是不給東西,她也願意撫養妙妙,她覺得跟這閨女特別投緣,相處這些日子也有了些感情,就先住着以後的事,等以後再說。
等崔建設走了,田秀蓉把那捐款點了點,有一百二十五塊零三毛三分,她又把自己存的錢拿出來數了數,這回去醫院花了兩塊錢錢,還剩十八塊五毛五分錢。
再搭上齊振媛借的五塊錢,一共是一百四十八塊八毛八分。
這可離那大夫說的五六百還差的遠,捏着錢她愁的要白了頭。
晚上,她如同烙餅一樣,在炕上睡不着。
起床揮了件衣裳坐在自家屋門口的臺階上,看着自家院子發呆。
不一會兒感覺有人,一看,一個小身影坐在旁邊。
“怎麽這麽晚還沒睡?”田秀蓉将衣裳給妙妙披上。
妙妙扯了扯褂子,“我睡不着。”
田秀蓉聽着她清脆的童聲,又見她純淨的小臉,想起她有個抛妻棄女的爸,還有個打算把她賣了的媽,就是一陣心疼。
又想起自己眼前的難事,各種情緒不一而足,一把将妙妙摟進了懷裏。
瞬間到了個溫暖的懷抱,妙妙還有些愣神。
對于原身來說,田嬸子母子兩個是她短暫生命中難得的善意,她一開始接近是要幫着原身報答一二,畢竟自己也占了這個小身體。
可是相處這些日子,田嬸子明明自己日子也不好過,卻不介意她吃閑飯,小春雷小小年紀對她很照顧不說,還一有事就第一時間沖出來保護她。
雖然他力量有限,但是這份心意卻是很難得的。
其實原身在她身體裏的情緒,她最近已經越來越少的感覺到了,确切的說是她在把姜婆子母女兩個弄走後,原身的情緒幾乎消失了。
而這些日子,田嬸子母子的善意,實在是她感受到的。
她前世跟後媽、繼兄生活在一起,她親爸忙的要死,經常出差什麽的,一個月能見上一兩面就不錯了。
她後媽雖說不上什麽壞人,但對她也就是大面上差不離就得,真心疼的也還是她那繼兄,所以她在那個家就仿佛多餘的。
唯一疼她的親爹相處還不多,所以她也沒感受過什麽親情。
所以這時她就尤為珍惜,想到此她就想着怎麽能幫這母子倆渡過難關。
這年代物資緊缺,以她的能力弄點東西來換錢應該是不難的,但難的是她還是個三歲多的小豆丁。
一個小屁孩跑出去跟人家做買賣,人家會搭理她才怪。
而且這年頭私人做買賣那叫投機倒把,上次被那個朱建剛帶去過黑市一趟,那些人可是被追的滿街跑。
她想着,以田嬸子這樣老實巴交的人,指定是不敢有這樣的嘗試,想到此她就沒有開口說什麽。
又過了幾天,時間也來到了三月份。
北甸村的社員們,一下子換下了夾襖,套上了春衣。
旺旺今天也換上了她大姐給做的厚實褲褂,呼朋引伴打算去小溪邊摸魚。
開了春,溪水雖也開了化,但是想要摸上魚來卻是有些困難的,因為他們這邊小溪裏根本就沒什麽魚,有也是些小魚小蝦,想弄些打牙祭,那純屬耽誤工夫。
不過都是些啥也不會的小娃,閑着當娛樂,好些路過的村民看到他們或扛着小木盆或拿着家裏裝東西的網兜,就都是一笑置之。
但也有那好逗小孩的,看到旺旺幾個就說,“嘿,這不是齊家小八嘛,咋地,這是去摸魚呀?”
旺旺扛着小木盆,擡了擡眼皮,沒搭理他。
這人他認識,不就是那天領着條大黑狗膽敢挑釁他家小黃的大叔嘛,他爸媽生孩子多,他在家裏最小的,排行第八,所以老有人叫他小八。
可他最讨厭這個稱呼了,他有大名也有小名,為啥老叫這個,聽着就跟叫個小狗子似的,他就愛聽。
所以自打他記事起,但凡家裏人、親戚家啥的有人這麽叫他,那都是要給人更正過來的,讓叫他旺旺。
可是這大叔,居然這麽叫他,可真煩。
見他不理,那大叔可就更來勁了,“這小娃咋還不理人呢?......我跟你說,咱村那水裏頭根本沒魚,你這白舉半天盆,還不如上樹掏個鳥蛋呢,興許那從南方剛回來的小燕子,窩裏能給你留根鳥毛......。”
他還要帶說點啥,旺旺突然回頭瞪着腳,在他旁邊走着的小黃也停下腳步,朝他旁邊的大黑狗呲牙。
那大黑狗可能因為體型的關系,在村裏這些貓貓狗狗面前,那是挺威風的,但是不知是不是上次被小黃揍了後,留下了啥陰影,此時見小黃這在就連忙夾着尾巴躲到那大叔身後去了。
“嘿,你瞧你那慫樣。”大叔看大黑狗這樣,給氣笑了,但還是揉了揉大黑的頭以示安撫。
他是個單身漢,家裏父母早些年過世走了,他自己也沒啥攢錢娶媳婦的想法,就喜歡養個狗啥的,是個愛狗之人。
不過嘴巴卻有點欠,喜歡逗人家小孩,有時逗的過了把人家孩子逗哭了他還得買塊糖哄一哄,但也是樂此不疲。
看着小黃把那讨厭的大叔的大黑子給吓住,旺旺還是挺高興的看了自家小黃一眼。
不過沒一會兒就又有些嫉妒,他對妙妙說,“這為啥啊?我家小黃見着你就圍着你轉。”
妙妙一看,小黃确實就挨着在她腳邊走着一副讨好的樣子,她有點好笑的摸摸小家夥的腦袋,小黃就一臉享受的樣子。
“嗯,因為我好看呗。”妙妙臉皮很厚的說道。
旺旺眨眨眼,沒想到得到這麽一個答案,雖然他覺得妙妙眼眼大大的,也挺好看的,但是這不都得是別人誇的嘛,怎麽自己就誇上了?
旺旺覺得妙妙還真是跟別的小女娃不一樣。
就他之前認識的小女娃,愛哭鼻子不說,還動不動就跟他要東西吃,上次去姥姥家,姥姥給他塊糖,他不太想吃就揣口袋裏,結果鄰居家的小女娃就跟他要,不給還哭上了。
他就挺煩的,憑啥啊?他跟她又不熟,為啥這麽理直氣壯的跟他要吃的啊。
結果人家一哭,他媽還數落他一頓,說他一點沒有男子漢的樣,他咋沒樣了。
他媽就會說他,當晚他氣了大半晚上才睡着。
“我說你發啥呆,快點來摸魚。”妙妙看着旺旺說了句,就邁着小腿走到小溪邊。
她穿來已經一個月多,此時的小溪已經跟她剛來時不一樣子,冰面已經沒了,融化成了波光粼粼的溪水。
“那個大叔說沒魚,要不咱們還是去掏鳥蛋。”小胖将網兜套在頭上,将他的小胖臉勒成了菱形塊。
夏天的時候他們是經常來溪水邊玩的,在水裏泡上一天也見不着一條大魚,就一些小蝦米啥的,連小魚苗都少。
這個旺旺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想起那個大叔話就生氣,于是沒好氣的罵小胖,“掏鳥蛋你自己去啊,我就要摸魚。”
小胖撓撓頭,只好跟着旺旺,沒再說啥。
幾個小孩說是摸魚,其實只是試探着下水,看水太涼就在水邊玩水,主要還是在玩。
不過妙妙今天來就不只是玩,她是想從哪下手,弄點魚上來又讓人不覺得突兀,她們這段是溪水的中游,水量不算特別大,成人下去也就剛過腰。
溪水是從山上一處山澗流出,要是有魚估計也在下游,從別的水流流入的,不過沿着小溪往山裏走的,也是有一些野生魚的,但卻是很少。
妙妙往山上看看,旺旺看了就說,“咱們就在這玩吧,我姐說山上有老虎呢。”
妙妙搖頭,表示自己不是想進山,她還說,“我就是想上前邊看看,能不能抓魚呢。”
旺旺右手伸出食指撓撓黑亮的額頭,“你是不是想給春雷撈來吃?”
妙妙驚訝看他。
旺旺撇撇嘴,“我就知道,你咋說要跟咱們出來玩呢。”
他其實跟小春雷也算合的來,但是妙妙平時就跟小春雷要好,以前妙妙不會說話時,妙妙一比劃,小春雷都能知道是說的啥,他就不知道。
現在妙妙會說話了,跟他們出來玩,也是為了小春雷。
不過想想那家夥也怪可憐的,現在只能躺在床上,這麽想着也不怎麽氣,只是又有些洩氣,“估計真的抓不到的。”
“往上看看,說不定就有呢,你忘了,小動物們都特別喜歡我。”妙妙歡快的小步子就往上游走。
旺旺受到感染,也握了握小拳頭,“好,那去上頭看看,要是有魚咱們撈回一大盆,把那個大叔氣死。”
他還沒忘那大叔氣人的話呢!
就是這麽小氣鬼。
小胖自然是沒啥意見的,幾個小娃往上走了走,眼瞅着都到了山腳下了,妙妙一看這地方有大石、有樹、有草,溪流越來越細,從兩塊大石間流過,她就調動異能,不一會兒,一條魚就順着大石間的水流,流了下來。
“啊,真的有魚。”先喊出來的是小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