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馬車前的孟章一臉平靜,甚至還能分出心神來提醒孟芙,“別忘了未時之前須得回府。”
本來只是條件反射地被大家長吓到的孟芙臉色一變,終于想起自己的禁閉還沒完全取消,這次只是借了安平郡主的東風,才能短暫地出府半日罷了。
“是,爹爹。”孟芙一邊說,一邊從旁跳下馬車——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孟芙走後,孟章身周的氣場肉眼可見地低沉下來。孟西西倒是不怕他,就是覺得有點心累。
“爹爹,您是什麽時候到的啊?”
孟章幽幽地說道,“從你第一次說喜歡那混小子的時候到的。”
天知道孟章下朝以後,在路邊遇上印有自家标記的馬車時的心情是有多麽驚喜——女兒不愧是貼心的小棉襖,他還沒下朝呢,她就巴巴地在路邊等着他了。
誰知道他剛剛靠近馬車,還沒來得及讓晏生噤聲,給等候已久的小女兒一個驚喜,就先迎來了一個晴天霹靂!
小女兒幫助那個奴隸,不純粹是因為她心地善良嗎?怎麽會是喜歡嗎?
小女兒才多大?她還沒及笄!
老父親的心吶,是翻江倒海。尤其是在聽見馬車裏的孟西西誇戚弦溫柔的時候,江啊海啊的,全都變成了經年的老陳醋。
孟西西瞬間舉白旗投降,“我可沒說過這話!”
“可你剛剛還誇他溫柔!”
“您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偷聽我和姐姐說話呢?”孟西西選擇倒打一耙!
“一大把年紀!西西你長大了,你現在都會嫌棄爹爹老了。小時候你多可愛啊,還說長大以後一定要嫁給爹爹……”孟章碎碎念道。
孟西西完全不吃他這一套,“爹爹您別給自己加戲,我說的明明是“如果我是一個男人,我一定要把娘親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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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更喜歡你娘!”孟章控訴。
孟西西就不說話了,這不是明擺着的嗎?她爹怎麽老喜歡問這些問題?
孟章也反應過來了,“你娘就算了,你絕對不許喜歡那個奴隸!”
孟西西嘆氣,“其實這只是一個誤會。”
孟章懷疑地看向她,“這麽說,你不喜歡那個奴隸?”
孟西西搖頭,然後補充道,“爹爹,人家馬上就不是奴隸了,戶籍還是您給的呢,您別一口一個奴隸的叫他。”
“你還說你不喜歡他!”
“爹爹您別無理取鬧,你就是這麽說晏生,我也會幫着他說話的。”
“哼,”孟章冷哼一聲,“那他戶籍下來以後,我就把他送走。”
“您要把戚弦送走?為什麽?我不是都說了嗎,這是一個誤會。”孟西西急了。
“你還說你不喜歡他?”
“爹爹,您要再這麽無理取鬧的話,那我可就要承認了啊。”
“哼,”孟章憋着不說話,半晌才妥協道,“真不喜歡他?”
孟西西撫額,然後扯緊孟章的衣袖,認真道,“真不喜歡,但您可千萬別把人送走,戚弦他可能幹了,我今天的頭發就是他梳的呢。”
孟章拳頭硬了,“他還給你梳頭了?”
“爹爹,”孟西西搞不懂,“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我都說了我對他沒有那個意思,你就非得揪着剛剛那兩句玩笑話不放嗎?”
孟章這才認真起來,“總之你不喜歡就好,這個……這混小子的身份有問題,把他送走也是為了他好。”
孟西西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來,“問題?有什麽問題?”
對于這個小女兒,孟章一向寵愛,就連朝廷的一些局勢,也願意掰碎了講給她聽。
有關于戚弦的事情,他也挑了一些能說的細細說了。
孟西西這才了解戚弦的身世,幼時富貴、遭人陷害、家破人亡、偶遇貴人、又遭不幸、還與貴人之子雙雙淪落奴隸市場……
一直到這裏為止,戚弦的身世還只限于凄慘,但當孟章将陷害戚弦和傅清辭兩家人的勢力細細給孟西西解釋清楚以後,孟西西心驚不已!
她還以為戚弦家破人亡,是因為那些貪官污吏,誰知道竟然還牽扯上了朝堂的勢力!
那位以清正和廉明著稱的大人,竟然與陷害戚家和傅家的那些官員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
如果僅僅是脫籍,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見得會注意到戚弦。可問題是,這次戚弦能夠脫離奴籍,全賴孟章給下面的人施加了命令。
大賢臣和大奸臣,簡直就是命中注定的敵人。
那位會不會以為,孟章幫戚弦脫籍,其實是知道了什麽?或者是正準備用脫籍這件事來拉攏戚弦,最終目的其實是想要扳倒他?
若是如此的話,戚弦離孟家越近,他就越危險。
“可是,”孟西西樂觀地想,“戚弦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就算、就算跟我們一家扯上關系,也不見得就能扳倒那位啊。所以、所以……”
孟西西說不下去了,孟章就知道她這是想通了。
他輕輕地拍着小女兒的肩,點到為止地說:“聰明人總是喜歡多想。”
就算戚弦手裏沒證據,當他出現在他們死敵的面前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是一個不穩定因素了。
就算那些人當初再怎麽輕視他,寧願将他充作奴隸、讓他受盡折辱,也不願意簡單地選擇趕盡殺絕;可他如今和他最疼愛的小女兒牽扯在一起,他還下令要幫他脫去奴籍,為了以防萬一,指不定那些人會做出多喪心病狂的事情。
孟章沒興趣為了一個奴隸跟那些人做對,更加不想扳倒那一位。
如今他在朝中權勢滔天,唯有那麽幾人可以稍稍對他進行壓制。他還要扳倒其中一個?是嫌自己手裏的權力不夠大,想體驗一下盛極而衰的感覺麽?
既然他不打算對那些人做什麽,那戶籍辦好以後,将人遠遠送走,自然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那些人會投鼠忌器,以後在朝堂之上,他的勢力只會隐隐再進一步。而那個奴隸,也不用擔心自己被他們趕盡殺絕了。
這也是孟章不願意小女兒跟那個奴隸扯上關系的原因之一,只是奴隸也就罷了,背後的身世竟然還這麽複雜。別到時候給他帶來麻煩不算,還要連累他的寶貝女兒。
孟西西很為難,如果戚弦單純的就只是一個她救下的奴隸,孟西西肯定會優先選擇相信她爹的判斷,遠遠地将人送走的。
可是現在,戚弦跟她的身體息息相關。孟西西知道他現在可能會有危險,就算他待在她的身邊會有更大的風險,孟西西也不敢輕易選擇将人送走啊。
起碼那位大臣肯定是不敢派人來孟府暗殺戚弦的,可是他要沒了孟府的庇佑,是生是死,可就真的要看他的運氣了。
孟西西進退兩難,“爹爹,真的沒有辦法把他留下來嗎?”
俗話說得好,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
她爹怎麽說也都跟那位大人糾纏了這麽久了,找他想辦法,總比她在這裏瞎糾結的好吧?
孟章還真的有辦法,畢竟戚弦也就只是一個小小的奴隸罷了,那些人做得那麽過分,留下的破綻肯定不止有這一個,随便找兩個擋箭牌來吸引火力,戚弦這個小小的威脅就會變得不值一提。
但是他瘋了才會想盡辦法,把一個可能會把女兒拐走的混小子留在女兒身邊!
因而孟章只是道,“最多拖到戶籍下來以前。”
他也得多做準備,只有這些把柄能夠為他所用的時候,它們才會是敵人的把柄。否則的話,它們只會變成他的催命符。
“好吧。”孟西西嘆氣,先拖一時間再說。她也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把戚弦跟她之間的聯系告訴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