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最初的天堂（九）

冬意更濃，傍晚時分，鐘景睿還留在公司的辦公室裏，正用電腦做事，可他一直心不在焉的，時不時的就會看向手機，可手機屏幕一直暗淡着。

賀思佳的生日快到了，以前每一年一到這個時候，小姑娘都會提前給他打電話，讨要生日禮物，即使是他在部隊的那幾年，她也總會打電話過來，如果他回不來，禮物也是必須寄回來的。可今年似乎這件她習慣的事，也不準備做了。

輸入最後一個數據，鐘景睿關掉了電腦。辦公室裏沒有開燈，随着電腦被關掉，最後那一點亮光也消失了，完全陷入了黑暗。

鐘景睿摸到放在邊上的外套，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走出公司的時候，竟然飄起了小雪，他探出一只手掌，剛好有兩片雪落入掌心之中，感覺到淺淡的寒意。

正在這時，鐘景睿的手機響了，他帶着忐忑看向屏幕，再一次的失望。

“小睿啊，再過幾天就是佳佳的生日了，我們準備在這邊給她慶祝一下，你記得到了那天把卓姍帶上一起過來。”電話是許冬梅打來的，目的還是沈卓姍。

“我知道了。”鐘景睿揉了揉眉心，“外婆，還有其他事嗎？”

“沒了，就是怕你大意忘了卓姍，所以提醒你一下。”許冬梅笑道。

鐘景睿挂了電話，心裏止不住的失望。短短的一兩個月，竟然改變了這麽多事。從紐約回來的時候就感覺到天氣寒冷，幾個月過去了，這種寒冷一點也沒有褪去的跡象。

***

到了賀思佳生日這天，鐘景睿帶着沈卓姍到了賀家。走進客廳，他沒想到竟然只有賀思佳在這裏，而這時沈卓姍還挽着他的胳膊。

“哥，沈姐姐，你們好。”賀思佳并沒有他以為的反應，她臉上帶着笑，但可以感覺到這種笑很刻意，她本來就瘦，但臉上還是有點嬰兒肥的，可現在兩邊顴骨都凸起的厲害。

鐘景睿不知自己是怎麽克制住抱她的**，他竟然也微微勾起了笑，“佳佳，生日快樂。”

“佳佳，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沈卓姍遞給她一個禮盒，“你哥哥也沒有準備，我想就當這是我們倆一起送你的吧。”說完笑得甜蜜的看了鐘景睿一眼。

“我可以現在就拆開嗎？”賀思佳十分期待的看着禮物，“我肯定會喜歡的。”

沈卓姍笑道：“當然可以，現在是你的。”

賀思佳三兩下拆開了包裝，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條漂亮的項鏈，是某奢侈品牌最近才面市的新款，“很漂亮。”賀思佳笑得眉眼彎彎。

這時賀冬陽剛好從樓上下來，賀思佳忙拿着項鏈跑到他身邊，興奮的說道：“爸爸，這是沈姐姐送我的禮物，你幫我戴在脖子上吧。”

賀冬陽審視了她一眼，還是很快就接過她的項鏈，幫她戴到了脖子上。

吃飯的時候，氣氛還不錯，除了平時最聒噪的賀思佳沒了聲音。

“佳佳，我看了你的期末成績，實在是太糟了，我不指望你像夏辰那樣，但也不能太差了吧。過完年回學校好好學習，我會再幫你請老師來補習的。”飯桌上，賀英凱嚴肅的對賀思佳說道。

“都聽你的，爺爺。”賀思佳心裏清楚，以前她是真的無心學習，現在是想學的時候發現自己腦子裏全是那個人，以至于效率很低，這樣子下去，她的學習根本不可能進步。

“沒事，佳佳，只要努力就行了，結果怎麽樣，我們控制不了。”許冬梅對賀思佳是疼進了心裏，并不覺得她在這件事上有什麽錯。

“謝謝奶奶。”賀思佳笑着說道。

“小睿啊，我們來說說你和卓姍的事吧。”許冬梅突然就将話題轉到了鐘景睿和沈卓姍身上。

“外婆，怎麽突然就扯上我們了？”鐘景睿擡頭疑惑道，他身旁的沈卓姍則是低下了頭，臉上帶着嬌羞的笑。

許冬梅笑道：“我和你沈奶奶昨天商量過，我們兩家都很滿意你們交往，所以就盡快定下來吧。”

“外婆，你不覺得這樣太快了嗎？”鐘景睿十分錯愕的問道。

“怎麽會快呢？”許冬梅抿唇道，顯然對他有些不滿意，“我們是說先讓你們訂婚，又不是讓你們馬上就結婚，哪裏快了？”

鐘景睿咬了咬唇，正準備說什麽，賀思佳突然放下了筷子，說道：“我吃飽了，你們繼續吃吧，我先下桌了。”一說完，也不等其他人說什麽，立刻起身沖出了飯廳。

鐘景睿一見就想立刻起身，卻被旁邊的沈卓姍拉住了手，只見她笑道：“如果你覺得太快了，我們晚點也行，我沒意見。”

許冬梅一聽這話，十分不認同的看向鐘景睿，“你聽聽卓姍多懂事，什麽事都為你着想，而你呢？”

最終，許冬梅還是沒能強迫鐘景睿，只能等遲些再來說這件事。

***

鐘景睿是在後院的秋千上找到賀思佳的，他走到她面前，安靜的看着她。秋千搖晃着，如同他的心。

“哥，你怎麽出來了？”賀思佳仰起頭，笑着問道。

鐘景睿無言以對，嘆了口氣說道：“外面冷，還是進去呆着吧。”

“我不想進去。”賀思佳說道，“雖然冷，但我覺得自己很清醒。”她的臉都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偏偏說着倔強的話。

“哥，我還記得小時候我想蕩秋千，那時我太小，你怕我摔着，總是抱着我坐上來。”賀思佳笑道，“可我今天坐上來就在想，現在要是再坐我們兩個人，繩子會不會斷掉啊？”

鐘景睿笑着對她伸開了雙手，“那我們現在試試吧。”

賀思佳任由他抱住自己坐到了秋千上，她環住了他的脖子，就當是最後一次吧。

“你看，繩子不會斷。”鐘景睿說道，“不管我們多大了，它都能承受我們的重量。”

賀思佳笑着問道：“哥，你猜我今天的生日願望是什麽？”

鐘景睿心中開始疼痛起來，卻還是順着她的話問道：“是什麽？”

“我希望你和沈姐姐以後能幸福的在一起。”賀思佳笑着回道。

鐘景睿感覺自己心裏破開了一個洞，卻努力面色不變的問道：“為什麽不為自己許個願望？”

賀思佳回道：“不能太貪心了，一個就好，多了的話，願望一個也不會實現的。”

鐘景睿抱緊了她，聞着她身上清淡好聞的味道，呢喃道：“賀思佳，只有你幸福，我才能真的幸福，并不是和誰在一起就會幸福。”

“你又騙人。”賀思佳撒嬌笑道。

鐘景睿摸摸她的額頭，深深的看着她，似有千言萬語，但到了嘴邊一句都沒能說出來。

“你們在這兒啊。”沈卓姍突然走了過來。

賀思佳忙從他身上跳下來，竟有做賊心虛的感覺，她低聲叫道：“沈姐姐。”

鐘景睿也從秋千上下來，問道：“卓姍，有什麽事嗎？”

沈卓姍笑道：“阿姨做好了點心，我出來找你們過去嘗嘗，沒想到這裏還藏着一個秋千。”

鐘景睿拉住賀思佳的手，說道：“我們進去吧，肯定做了你愛吃的。”

有沈卓姍在，賀思佳沒再反對，任由他拉着進屋。

沈卓姍目光粘在了兩人的背影上，眼中有不相信有不甘心。

***

吃過晚飯，鐘景睿開車送沈卓姍回家，因為想着賀思佳最近的反常，鐘景睿一直沉默不語。

快到沈卓姍的家，她突然笑道：“景睿，你和佳佳的感情真好，我見過親兄妹都沒有你們倆親密。”

鐘景睿心裏一突，以為她發現了什麽，掩飾的說道：“小舅舅和小舅媽帶着表弟在另一個城市住，整個賀家就她一個女孩，大家寵着她也正常，比起我舅舅和外婆，我還不算什麽。”

“是啊，能被這麽多人寵着，我很羨慕。”沈卓姍仍舊帶着笑意說道，看起來很真心。

鐘景睿問道：“你也是沈家唯一的孫女，怎麽會羨慕佳佳？”

沈卓姍看着他道：“我是沈家唯一的孫女，但我下面還有一個混世魔王一樣的小弟弟，做錯事經常讓我幫他打掩護，想我小時候，可沒有什麽哥哥來寵我。”

鐘景睿臉上染上了笑意，完全沒了對她的防備，“有哥哥寵聽起來是不錯，但做哥哥的卻很頭痛，尤其是有這樣一個古靈精怪又倔強的妹妹。”

沈卓姍身側的手捏緊了，卻努力笑道：“但也挺可愛的。”

車停在沈家大門外，沈卓姍沒有下車，緊盯着鐘景睿問道：“景睿，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不滿意，如果是的話，你告訴我。”

鐘景睿疑惑的看向她：“卓姍，這話怎麽說？”

沈卓姍微微垂下了頭，“我看今天賀奶奶說讓我們先訂婚，你表現的十分抵觸，所以我以為你是不想和我……”

“沒有的事。”鐘景睿打斷了她的話，告訴她，也是在提醒自己。

沈卓姍握住了他一只手，說道：“女人天生就很缺乏安全感，所以在一些男人看來沒必要的儀式對女人而言都是很有意義的，我也是一樣。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具體的答複。”

鐘景睿猶疑了一陣，逼着自己說道：“明年吧，可以嗎？”

沈卓姍笑着點頭，“當然可以，能得到你的答案我就很高興了。”她靠過來抱住了他。

鐘景睿卻愣住了，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回抱住她。他清晰的感覺到，心裏裂開的那條縫又開始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