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住在井下的校工(完)

林休原是聽着雨聲醒的。

鼻間是消毒水的氣味,  他躺在病房的床上,室內昏昏暗暗,只有一些器械設備發出的微光,  外面黑着,窗子打開了個口子,  能聽到嘩啦啦下着大雨,偶爾伴有雷鳴。

不知昏迷多久,  剛睜開的眼睛有些渾濁,視物不清,  只朦胧看到床前有個石雕一樣一動不動的身影。

他身子微微一動,  “雕像”就猛地湊近,然後林休原就覺得自己被雨淋了。

“雨”是濕熱的,滴落個不停。

他張了下嘴巴,嗓子壞掉了一樣開始只能出氣,好半天才擠出個沙啞的字來:“冷……”

挺拔的黑影用力将他勒起,  手臂緊收,接着就一動不動了。

很快,  林休原感覺那陣“熱雨”轉移到了自己頸側,他扭過頭去,視力已經恢複一些,近距離能看到對方濕了的黑睫。

男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整個人很不對勁,  像是沒了魂魄的空殼,眼淚可能只是因為淚腺功能出了錯一樣。

林休原詫異地睜大眼睛。

他從沒看過鄭随流淚,更遑論這種程度。

手不由自主湊過去,快碰到臉上時卻被一把握住,力道大得驚人,  幾乎要把人捏碎了。

林休原痛哼。

這一哼讓對方似乎活了,雙手驚得松開,下一秒又将人重新抱緊,貼着他頸窩聲音嘶啞:“小原。”

林休原嗯一聲。

鄭随又叫:“小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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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休原便繼續應着。

然而接下來,肩頭又濕成一片,男人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仍一遍遍叫着他。

他有些懵,覺得這情況太反常了,還沒問,系統便說:“你昏迷期間抽血檢查出了患有白血病。”

林休原:“……”

系統:“林休原先生,友情提示,任務已經成功,你可以随時前往下一個世界,這樣就不用了忍受病痛折磨。”

他沒說話。

林休原看着天外的黑壓壓的雨,腰往上直了直,突然摟住男人的脖子:“冷了。”

男人拿被子将他緊緊裹住,下床疾步過去将窗子關了,轉眼就又将他圈入懷裏:“還冷嗎?”

林休原搖頭,說:“開燈吧,好黑。”

鄭随沒開,整個人籠在他身上,嗓子啞得像是破了:“別怕,我一直抱着你。”

“可是好黑,我都看不清你。”林休原說着這句話,手就已經摸到男人臉上,卻摸了一手淚。

仿佛被燙到,他手指輕抖一下,猛地就被一只大手再次握住。

他感到自己的手被輕輕吻了幾下,極致的溫柔,再沒有比那更珍而重之的親吻了,薄唇離開後,他的手被忽然間被牽引帶到男人右腿上。

他聽到鄭随語氣陰鸷道:“小原,它好礙事,砍掉吧。”

林休原身子震住,手往回縮,卻被捏得動彈不得。

林休原說:“我不要。”伸手推他。

鄭随一開始被推完全沒任何反應,直到聽到他嗓子裏溢出壓抑的哭腔,軀體才迅速蜷縮下去,男人幾乎變了個人似的捧住他的臉就着急親起來,他嘴皮輕顫,根本無法招架他任何委屈模樣:“是我不好,別哭,你一哭我受不了。”

林休原便憋着眼圈裏轉動的液體,說:“那你別這樣,我不是好好的嗎?”

兩人前額相貼。

男人紅着眼睛,怔怔道:“好。”

這一整夜鄭随都沒再放開他,林休原也能感覺到自己精力明顯不如之前,他在男人懷裏醒來睡去幾次,每次睜開眼睛,對方都還是他睡前的姿勢,血絲遍布的雙眼直勾勾看他,成了一座雕像。

天亮後,睜開眼睛的林休原才徹底看清了男人的模樣。

他下巴起了一層淺淺的胡渣,整張臉是慘白的,眼下烏青,也不知多久沒睡了。

進來的護士卻并不對此表示驚奇,像是習慣了一樣,給他打針輸液,然後笑着說他好了很多,身體很健康,就是睡了幾天,很快就能出院了。

醫生來了也這麽說。

仿佛他真的只是因為一場綁架而生了個微不足道的小病。

他最開始還覺得奇怪,後來鄭随喂他吃藥,他才明白過來。

那是普通的維生素藥瓶,可吃進去的藥根本不是維生素。

鄭随一邊無法接受這樣的突變,一邊又用盡辦法把這件事單對他瞞下來。

林休原也沒拆穿他,白天乖乖聽醫生的話吃藥輸液,晚上窩在鄭随懷裏早早睡覺。

只是晚上的鄭随和白天不太一樣。

林休原每次和他抱着抱着,就發現自己肩頭衣角濕了,他擡頭追過去看,只能趁着月光看到男人睜着眼睛一動不動望着自己,他要伸手摸,手就會捏住放進懷裏,鄭随的聲音看上去沒任何波瀾:“手太冷了,我給你暖熱。”

林休原說:“你別哭了。”

男人身子僵住:“沒哭。”

林休原說:“那這醫院漏水嗎?衣服濕了,有點涼。”

男人瞬間坐起,精準無誤地摸了摸他打濕的肩膀。

林休原還指着說:“這有一大片。”

男人手指顫抖幾下,急忙把他衣服脫下,又用被子把他全頭全尾裹住只露出一個腦袋,之後匆匆轉身下床。

林休原坐起來,他身板靠着床頭,看鄭随翻找出一套新的病號服過來。

他伸着手任男人給自己換上新衣服,低聲說:“是病房在漏水嗎?”

鄭随把他衣服穿好,英挺的面部繃着:“嗯。”

林休原輕輕躺下,伸手又摸摸他的臉。

沒眼淚了。

鄭随任由他摸,低頭湊過去他嘴上親一下,沒一會兒,突然感覺自己右腿那邊也來了一只手,他臉色大變,倏地坐起來,

林休原在他阻止自己前就開了燈拉開他褲管,沒想到映入眼裏的會是布滿驚心血痂的膝蓋。

他還要再看,鄭随猛地遮住那條腿,他似乎對自己右腿生出了某種恐懼,手死死掐住,用力得關節處都泛出白來,另一手卻慌忙去抱他:“它沒用,我們不要了!不要了好不好?”

林休原傻了,腦海裏還不停浮現着對方腿上那個可怖的傷痕。

他問系統:“我被綁走後,鄭随這邊發生了什麽?”

系統一五一十道:“鄭随在你消失的兩天裏情緒高度緊張,一焦慮就用刀去刮膝蓋鬼影的地方,那裏沒幾塊好皮了。”

林休原:“……”

系統:“後來聽到你檢驗出白血病後,又用椅子把還流着血的右腿砸了,醫生及時發現才沒讓他腿徹底廢掉。”

他說不出話,腦子一片空白。

男人還把他死死扣在懷裏,魔怔一樣繼續說:“不要那條腿了。“

林休原很久才回過神,說:“你不要了,我也不要你了。”

鄭随怔怔,臉上又淌下淚來,望着他不停念着:“不行,不行不行……”

“為什麽不行,你騙了我,你說過你會殺死那個東西的,你騙我,你……”他一時沒控制住,突然哽了一聲。

他一哭,鄭随就完全慌了:“我殺它,我殺它!不騙你,我錯了,我不好,再也不讓你吃苦……別不要我。”最後那一聲幾乎帶着祈求。

林休原紅着眼睛說:“那你好好治腿,你說過背我一輩子的。”

男人渾身緊緊繃着,抖着嘴唇去親他:“好,好。”

林休原總怕他是在應付自己,好在自那天起,鄭随每天都會背對着他給自己腿上的傷處換一次藥,他有時候想幫男人換,對方不讓,說很醜。

那幾天,除了換藥、上廁所和去找醫生談話的時間,鄭随幾乎都沒離他超過三米的距離。

快出院前,林休原通過系統那邊知道鄭随正聯系醫院尋找可以匹配的骨髓。

系統試圖蹿搗他打退堂鼓:“找到的概率很低,而且這只是任務世界,灑脫一點未必不是好事。”

林休原便灑脫地說:“那找不到再說吧。”

系統:“……”

出院那天,張哥和幾個警察來了。

張哥應該通過醫生知道了他的情況,跟他說話時一直在努力忍着某種情緒。

楊江水的案子已經結了,陳大富留下的錄音機裏是他綁架秦小傑時和秦小傑所有的對話。

秦小傑在最後的崩潰時刻說出了當年和父親秦勇殺害楊江水的全部始末,以及藏屍過程。

當初處理完屍體後,秦勇怕随便埋屍抛屍會被發現,思來想去,最後覺得學校井下藏着的石龍像的地下暗格會很安全。

一來,那個巨井作為當初旅游地的特色象征,基本會一直保留下來不拆除;二來,石龍像又是巨井前身龍宮的唯一特征,絕不會損壞藏着石龍像的地方,因此,石龍像下面,成了他物色的最安全藏屍地點。

起碼在他計劃的有生之年,不會有人發現裏面的屍體。

可他沒想到,把屍體偷偷運回井下的途中,被老吳發現了不對勁。

老吳卻全程沒有聲張,看那些血跡像看一堆死肉,不停地說自己名聲不能讓個小瓜蛋子毀了。甚至還幫他打了掩護,最後讓他們把楊江水相機上的東西删幹淨。

一開始是為了自己,後來又為了錢。

前不久老吳被抓後,警察就已經查出這兩年來秦勇給他轉賬十分頻繁。

諸多鐵證下,老吳放棄了最後的掙紮,全部交代了。

不過讓所有人震驚的是,秦勇居然是他殺的。

老吳說,那天晚上在體育器材室他又問秦勇要了錢,對方一開始不願意,他就拿出楊江水的事提醒威脅他,像以前那樣,秦勇妥協了。

只是沒想到當晚秦小傑會突然出事,大家都以為秦小傑是故意作,可老吳看過何小原宿舍出事的監控後,也覺得井下有鬼,之前不怕是因為他覺得殺楊江水的又不是自己,對方報仇也找不到他頭上,何況這麽久以來秦勇和秦小傑都沒事。

可那晚秦小傑出事了。

秦勇當晚就出了學校回家找兒子。

也是這晚,老吳去了秦勇宿舍,原本是想用他家電腦玩會兒,結果發現了搜索欄上一些致死藥物的最近購買記錄。

一猜就知道秦勇對自己動了殺心,老吳憤怒至極,又怕真不小心被秦勇給害死了,畢竟對方是個實實在在的殺人犯,真做出什麽事他也預防不了。

可他沒法報警,某種程度他是幫兇,楊江水的案子甚至還可能會牽扯他不可見人的那些事……

這麽一想,老吳就睡不着覺了。

天快亮的時候,老吳看着鏡子裏自己又老又虛的一張臉,咬牙做了個決定。

他年輕時候在建築工地經常高空作業,這方面的經驗與身手都很老道,提前準備好工具,從沒有攝像頭的樓後高處潛進宿舍樓,再将秦勇勒死吊到屋裏僞裝成自殺,之後原路逃出去……

只是讓他沒想到時,在按照計劃時間下樓準備飾演“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後,原本吊在門後的秦勇被改吊在了巨大的風扇下,而腳下放好的凳子也沒了。

老吳當時是真真切切吓傻了。

也是從這天開始,他堅信楊江水的鬼魂回來報仇了。

……

病房裏,張哥說:“事後我們根據當天陳大富的行為軌跡推算了下,陳大富應該是在老吳殺死秦勇後模仿老吳的方式偷偷進去,或許是為了讓老吳自亂陣腳,在秦勇的屍體上動了手腳……”

林休原沒出聲。

秦勇的死,陳大富是最大嫌疑人,可他至死都沒有辯解澄清過。

他想起陳大富死前的狀态。

那時候陳大富的精神已經出了很大的問題,也或許在他自己的意識裏,秦勇就是他親手殺的。

張哥臨走時說:“案子都結了,你好好養身子,有困難可以找我。”

說完又看鄭随一眼,笑笑:“可能也用不着找我。”

彼時窗外晴好,鄭随去套房裏的洗手池給他洗蘋果,林休原突然叫住他:“張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鄭老師身邊,你能幫我注意一下他嗎?”他在對方詫異恍然目光下又忍不住一笑,“不過我會盡量在的。”

……

六月底,林休原和鄭随重新回了陵山中學附近的巷子裏。

是要搬家,鄭随已經托人在江城買了房子,離醫院很近,有個院子。

走前,林休原去了趟陵山中學。

宿舍樓前來了幾個施工隊,正在填埋那口巨井。

熾熱的光線像金沙落下,他看到一個人影從施工隊的人群裏出來,所有人似乎都看不到他,揮汗如雨地大聲說着填埋的情況。

黑色人影逆着人群走來,遠遠對他鞠了一躬。

林休原手中是三張動物園門票,那是陳大富死前留下的。風一吹,門票就從他手中飛走,飛落在黑影跟前。

對方小心翼翼伸出手,手從門票前穿過,明明什麽都沒抓住,卻像是拿到了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緊緊握住。

那天,楊江水的鬼魂消失前,林休原隐隐約約看到他身邊多了兩個跟着他往動物園方向去的影子,亦步亦趨,漸行漸遠。

……

江城是個好地方,林休原第一次去就非常喜歡。

氣溫濕度适宜,空氣也好。

剛搬來的那幾天,鄭随幾乎沒睡過,白天陪他在院子裏種花種菜,每次林休原幹不到二十分鐘就被他抱回院子的藤椅上,男人把幾只小鹦鹉放在他手上陪他,自己再親自将他要種要修剪的綠植都弄好。到點就拿着各種藥瓶喂他吃藥,說是增強身體免疫力。

林休原吃完從不多問。

夜裏男人會跑到陽臺打電話,每次通完電話都會異常焦躁。

林休原知道,系統沒騙他,匹配他的骨髓不好找。

有時候睡到半夜醒來,一直緊緊抱着他的男人不在了,林休原爬起來,能聽到衛生間有斷斷續續的哽咽聲。

鄭随回來時,他就閉着眼睛乖乖睡覺,然後在男人鑽進被窩裏無聲地拱過去。對方起先一怔,随後卻将他抱得格外緊,像是要揉進生命。

前半年的時候,林休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跟着鄭随去醫院,鄭随說是檢查身體,林休原也不問他為什麽檢查身體會這麽頻繁,醫生怎麽說他就怎麽照做,有時候護士說漏嘴他也裝作什麽都沒聽到。

他們在江城度過的第一個冬天裏,鄭随的爸媽來過一次,他們不知道從哪裏聽來兒子跟人搞同性戀的事,敲開門就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可惜林休原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聊上幾句,鄭随已經陰着臉把他們轟出了門。

林休原被抱進卧室沒能觀戰,只趴着窗戶隐隐聽鄭父罵他堕落,最後不知怎麽,突然啞口無言,接着就是一邊罵鄭随一邊跑去追鄭母的聲音……

他知道,鄭随這是把查出的他爸的底全都給攤出來了。

之前有了那信封的來源,很多事其實已經查的差不多了,鄭父曾在年輕時出軌誘騙了一個珞城即将畢業的女大學生,說會娶她,可不到半年就膩了,當時那人已經懷孕,去找鄭父,鄭父就讓她打掉,對方一時極端下跳了樓,死前發誓會讓他不得安寧。

那封信上的邪祟就是女人懷的孩子,其實找上的是鄭父,但鄭父心裏有鬼,裝作不知,也不敢碰,邪祟就纏到了和它同血緣的鄭随身上……

那次毫不留情的趕人之後,鄭随的父母再也沒來過。

後來林休原通過和向安聊天才知道鄭随和家裏斷絕了關系,戶口都遷出來的那種是真正意義的斷絕關系。

向安那時候并不知道自己表舅和他小原哥哥搞在了一起,還說:“那天所有人都罵表舅,表舅一句話都沒說,只有他爸說了他那個相好壞話才有了反應,當時表舅好吓人,你是沒看到,要不是有人攔着,怕是孽子的名頭要坐實了……他們都說表舅娘是個禍水……”

喜提“禍水”稱號的林休原那時候正在喂小鹦鹉,鄭随剛把花種完,他出了一身汗,想來抱他又怕他嫌汗味難聞,蹲在他面前親他嘴唇,問他今天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林休原搖頭,笑着伸手抱他:“沒有,沒有,你不要每天都問。”

男人靜靜看着他,薄唇緊繃,像是瘋狂忍耐着什麽,忽地聲音粗啞道:“你別不要我。”

林休原斂眸,輕聲說:“我手被你牽着呢,放不了。”

這個冬天,林休原一直盼着鄭随把那個狗皮膏藥靈殺死,盼着盼着,就到了第二年春天。

小院子裏種的樹也長大不少,他的身體沒那些樹木健康,坐在藤椅上看着它們總會目光豔羨。

匹配到骨髓的那天,下了雪,林休原怕出去吹了寒風生病,巴巴地看着窗外飛雪。

鄭随從醫院趕回來的時候,還沒進院子就看到了窗子裏毛茸茸的腦袋。

漫天風雪,窗內的林休原突然間看着穿着大衣的男人走近,他打開窗,挺拔的身子擋住所有試圖趁虛而入的寒氣,俯身便吻住他蒼白的唇。

有濕熱的淚裹挾着男人氣息而來。

他聽到鄭随激動顫抖着說:“小原,手給我。”

林休原把涼涼的雙手伸出去。

男人用力裹住,放在嘴邊小心呵氣親吻,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掩飾地哭道:“我牽住了,小原。”

林休原抿着嘴笑,細瘦的胳膊一顫,說:“我冷,你先進來抱我。”

那晚鄭随太瘋了。

林休原一直壓着聲音哭,到最後鄭随親着他的眼淚求他別哭,可林休原控制不住,不是難受,是過于暢快,淚腺就繃不住了。

他知道,一切都要熬過去了。

真好啊。

林休原骨髓成功移植的第一年,是鄭随神經最緊張的一年,他去哪兒鄭随都跟着,但凡他有點風吹草動就急忙找醫生。

林休原也怕自己會複發,什麽都聽鄭随的,好好吃飯好好吃藥好好睡覺。

一直到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他一直都好好的。

在基本确定林休原不會複發那年,鄭随腿上的東西也沒了。

當時系統都不敢相信,說要錄下來當以後研究狗皮膏藥靈的材料。

那天,他跟着鄭随去爬山,都說那座山風景很好,晚上可以看到很多星星,最适合露營。

他爬到一半腳跟疼,養病多年,體能遠不如從前了。

男人穩穩背住他往上繼續走。

遠處是更多的山,背着他的鄭随速度也比別人要快,林休原一轉頭就能看到下邊黑壓壓的人,有情侶,有家人,也有普通朋友同學組團而來。

他和鄭随在其中好像也沒什麽不一樣。

晚上看了會兒星星林休原就回帳篷了,很多蚊子,他手臂腿上好多包。

鄭随給他塗上花露水,每個包都沒漏,林休原還是癢,腦袋往他結實的胸膛輕輕撞:“蚊子就咬我!”

男人垂眼看他,忽然氣息渾濁地把他撈起來也去咬……等蚊子包下去的時候,他又多了一身的紅印,大小不一,密度倒是驚人。

月光透過縫隙進來,林休原突然仰頭,汗從卷翹的睫毛上挂着:“老公,你能不能笑一個?”

男人怔愣,在林休原軟軟地撲過來求他時,用力撈住,向來淡薄的唇忽而揚起細微的弧度。

他笑起來,像漆黑夜裏一抹高而亮的月,讓林休原都晃了神,看得癡了。

鄭随說:“小原,不準不要我。”

“我要我要,老公,再笑一個!”

這夜,帳篷擋住群星圓月,他在暗光裏卻找到了一抹獨屬自己的月。

……

骨髓移植第十年。

“小原,不準不要我。”

“我要我要,今天不吃苦瓜好不好?”

骨髓移植第二十年。

“小原,不準不要我。”

“我要我要,老公你嘗個臭豆腐吧?”

骨髓移植第四十年。

“小原,不準不要我。”

“那你背我……你,你怎麽還能背得動呀?”

“老公背你一輩子。”

“好……”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個世界結束啦,明天上夾子,所以下章會在明天(周一)晚上十一點左右更新,會有肥章!

新世界:噩夢兇宅【惡毒又慫又嬌小少爺x寄宿養病的陰沉叔叔】,新世界主線應該不會這麽沉重了,因為第一個世界主線故事我自己寫的也很痛o(╥﹏╥)o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坐等極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陸川川  19瓶;瓷淺  10瓶;不定時甜、全球赤化  9瓶;葭沐池隅  5瓶;讀讀書看看報  2瓶;星星點燈、曰東、曉風殘月、一顆糖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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