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去議事
戚泓此時半倚在床柱上,他身上的破爛黑袍早已被換成了淩雲宗藍白的弟子宗服,烏黑的發被簡單的白玉冠束着,窗外清淺陽光落在他含笑的溫潤眉眼上,一派的清風明月。
不像是剛從死門關爬出來的惡鬼,倒是像金尊玉貴的世家公子。
他也确确實實是名門正派的天之驕子。
許則然眨眨眼,心想這人模狗樣的,不會是真失憶了吧?
系統:【你清醒一點...】
戚泓沒在意他這一時怔愣的異樣,他從許則然手中接過藥罐打開,仰頭不過幾口,就将煮了幾個時辰的藥喝了個幹淨。
他将空了的藥罐放到許則然手中,話語中含了點歉然:“真是太麻煩師兄給我送藥了,等戚泓養好傷,再好好給師兄道謝。”
許則然聽見這話連忙道:“不必不必,照顧師弟本就是我這個師兄應該盡的責任,師弟好好養傷就是了。”
身為狗腿怎麽能讓領導道謝,這在狗腿界是要被釘在恥辱柱上的事情!
戚泓笑道:“那就再麻煩師兄給師尊說一下,戚泓現下行動不便,等傷好了,再去拜見師尊。”
他說師尊這兩個字時,笑意不變,眼中甚至流露出一絲傷心,仿佛真的是因為不能拜見師尊而難過。
但許則然可不這麽認為,随着戚泓脫口而出的師尊兩字,他腦子裏滴的一聲響起了系統的聲音。
【滴,系統檢測到目标戚泓善念評估值下降1分,為-61分;宿主許則然原始積累分扣5分,為95分。】
許則然抓狂:“這他嗎都能扣!”
系統也扼腕:【生命流逝有時就在一瞬間。】
可對着戚泓顯然不能這麽說,許則然只能硬擠出來一絲笑容:“放心,包在師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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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泓就點點頭,沒了言語。
兩人之間一時陷入了沉默,不一會兒,戚泓擡頭看了許則然一眼,眼中含了點疑惑,仿佛在問許則然為什麽還不走。
許則然也想走,但他還是硬着頭皮問道:“我聽聞師弟忘了許多以前的事,便想問問,你還記得多少?”
他總要搞清戚泓願意裝失憶到哪種程度。
戚泓聞言,目光在許則然面上掠了掠,這目光輕如蟬翼,許則然卻莫名覺得脊背發涼。
戚泓看了眼許則然緊張扣着藥罐的細瘦指尖,突然笑了,他溫聲道:“我幾乎全忘完了,只記得自己是淩雲宗弟子,記得師兄和師尊是誰,以及其他一些長老和同門弟子,除此之外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許則然心中松了一口氣,全忘完好啊,全忘完就不用擔心你半夜拿劍在床頭劈了我了。
“那我就不打擾師弟了,你好好養傷。”許則然最後不忘關心道。
直到從戚泓屋中出來,他才發覺自己背後已被冷汗浸濕。
系統圍觀了全程,點評道:【人家态度很好嘛。】
許則然也點點頭,戚泓的态度确實很好,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如沐春風,絲毫沒有後來動不動将洞虛期修者挫骨揚灰的狠厲。
可身為被他扒皮抽筋隊裏的一員,許則然确實沒感受到什麽溫暖就是了。
他的房間就在戚泓對門,沒走幾步路,許則然就推開了自己屋子的門。
然後當場愣在了那裏。
和戚泓屋裏樸素到空曠不同,許則然屋裏把奢靡兩字發揮到了極致。
他走到床邊,顫巍巍地摸了摸:“金絲楠木的吧?”
金絲楠木的床靜靜立在那裏,卻不顯得過分突兀。
許則然又走到窗前,小心翼翼伸出指尖碰了碰窗邊那張上好的紅酸枝書桌。
他在現代的叔叔做木材生意,許則然耳熏目染地認識了很多木材名字,草草環視一圈,許則然就發現了頂級的黃花梨木、條紋烏木、金絲楠木……
熙熙攘攘擠在這房間裏。
許則然抱着玉枕坐在蠶絲被上,半天才緩過來自己是個土豪的消息,他翻了翻記憶,赫然發現自己爹是凡間一王朝的侯爺,似乎還挺會賺錢,當初便是使用了鈔能力,讓資質平庸的許則然進了天祿仙尊門下。
拎出去好歹也是一官二代。
許則然自嘲的想了想,可到底把床上的蠶絲被換成了棉被,又将玉枕藏進了櫃子,換成了棉花枕頭,這才覺得通體舒暢。
換好了睡覺的東西,許則然又開始動手收拾屋中誇張的裝飾。
他實在是受不了鑲滿寶石的筆筒和五光十色的花瓶了。
當許則然收拾途中無意飄到鏡子中的自己時,受到了比見戚泓還大的驚吓。
鏡子掉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許則然僵立良久,才緩慢地蹲到地上撿起鏡子,擡眸看向了鏡中的自己。
一張土黃的臉出現在鏡子中,那臉飽經滄桑,額前點綴着的雜亂頭發堪堪遮住雙眼,知道的是修仙的仙長,不知道的以為是哪條街上撿來的乞丐,一張口就可以說:可憐一下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許則然沉默半天,憋出來一句:“這黃土高原上的土,都不帶這麽黃的。”
他是穿到了一個什麽妖魔鬼怪身上啊。
他伸出手戳了戳自己的臉頰,發現真是一戳一個印子,還帶撲哧撲哧往下掉的。
往下掉?!
許則然一驚,什麽也不顧了,一手舉着鏡子,一手去扒拉自己那張土黃的臉。
随着他的動作,臉上土黃的東西越掉越多,漏出一點瑩白來。
許則然幹脆放下鏡子,去打水洗臉,接連洗出來了三盆黃水,第四盆洗臉水才清澈起來。
那黃東西不止在臉上,脖子上、手腕上,但凡裸露出來的地方,都是形同一色的土黃。
等都洗幹淨了,許則然撩起額前的碎發,又拾起鏡子去看。
等鏡子中完全浮現他的面容,許則然吸了一口氣。
鏡子中的人眉眼精致,肌膚因常年不見光顯得出奇的瑩白,長眉入鬓,一雙眸子是較沉的黑色,像溫潤玉石,點綴在眉下,顯現出一些懶散氣,一看就是金玉堆裏養大的小郎君。
和剛剛簡直是天壤之別。
許則然穿過來後見到的最好看的人是戚泓,可他這張臉比起戚泓竟也不差,不過是少了些戚泓眉眼間的鋒利,多了些柔和氣。
許則然看了一會兒,兀地放下鏡子,開始滿屋子去翻,終于讓他在櫃子的一個隐秘格間裏發現了一個不小的木盒,打開木盒,是一盒子滿滿的他剛剛臉上的黃東西。
許則然照着鏡子,一絲不茍的将那東西塗滿了身體能漏出來的地方,轉眼間,剛剛的小郎君就變成了滄桑小乞丐。
他沒有像剛才塗的那麽過分,終于不再黃的驚為天人,而是醜的普普通通了。
許則然很滿意。
雖然不知道以前的許則然為什麽這麽做,但是現在的許則然顯然是要保持這個樣貌,也深覺這種做法很明智。
還是普通點好。
系統這時也道:【宿主可以去你靈海裏看看。】
“嗯?”
雖說疑惑,可他也聽話的閉眼盤腿,意識來到靈海,許則然一眼就看見了靈海上方漂浮的一顆金丹。
修真者靈海結金丹,方可視為真正進入金丹期。
許則然再一次懵了,過了半晌,他對系統道:“我發現我還是不夠了解自己。”
系統深以為是:【在天渌仙尊手底下讨生活,都得有些僞裝。】
實則原著中許則然只出現過兩次。
一次是開頭那句——“其中一名弟子資質平庸無需在意。”
一句就是他死時——“戚泓一瞥,似乎終于想起來這個屁滾尿流的人是他的師兄,他随手一揮,許則然便被活活的扒皮抽筋了。”
真沒什麽機會讓許則然深入了解自己的。
可他如今不過二十三歲,就入了金丹期,說不上天縱奇才,但是也能稱得上一句年少有為,反正和資質平庸八竿子打不着關系。
許則然還在靈海裏沉思,突然有一道聲音穿破靈海,如驚雷般在他耳邊炸響。
“戚泓若醒,讓他到本尊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