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廿六口月亮宋清河?

第26章第廿六口月亮宋清河?

說起來有點丢臉, 但許婵婵不得不承認,她朝診室走過去的時候腿肚子都在抖。

——表面上看不出來。今天天冷,她穿了有點厚的燈芯絨闊腿褲。

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髒正在失去節律地瘋狂跳動。

也說不清是緊張的還是被隔壁那個慘叫的大兄弟吓的。

她做了兩個深呼吸, 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十月中旬,城裏的桂樹開得愈發恣肆張揚, 那香氣馥郁到仿若能夠沁入靈魂,無論人走在哪裏, 街上、家中、或是寫字樓26層的走廊裏,都像一層霧般如影随形。

自從那場電影過後,許婵婵就在潛意識中将這股甜香與那天發生的事劃上了等號, 每次聞到她都忍不住想起來。

想起她的嘴唇觸碰到的, 并不細膩的布料。

以及布料背後的柔軟。

這很奇怪, 因為她在理智上其實并不覺得這二者之間哪裏有關聯。

秦醫生給人的感受并不像任何一種桂樹。

丹桂、金桂或是銀桂, 都不像。

他是沉靜而內斂的。許婵婵思來想去, 還是覺得他本人身上那股藥草柑橘的氣味與他最為貼合。

清爽中透着淺淡的甘澀,餘韻悠長,并且引人遐思。

或許是因為他的額發和西裝總是打理得太過一絲不茍, 又或許是鏡片幫他遮擋住了一部分情緒, 他還總能夠産生一種十分微妙的,誘人采撷的氣質。

腦袋裏亂七八糟的念頭瘋狂往外湧出,原本的緊張反倒消弭無蹤。許婵婵伸手, 推開了診室的門。

屋子裏有三個人,見有人進來齊齊看了過來。

都是她認識的。

“鐘醫生, 周醫生……秦醫生。”許婵婵同他們打了招呼。

見來人是許婵婵,鐘思越咧嘴一笑,周城則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只有秦時予應了聲。

“婵婵。”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叫自己的名字,而不再是“許小姐”的?

許婵婵想不起來了。

即使踏入辦公室, 鼻端萦繞的甜香氣依舊未散。她看了秦時予一眼,鼓起勇氣直入正題:“秦醫生,我有話想跟你說。”

“能不能讓大家出去一下呀。”她說,兩只手背在背後,十根手指在沒人看得到的地方偷偷攪在了一起,好像一團打結的面條。

非常令人意外,秦醫生居然沒有答應。

“先躺到那邊去BBZL??。”他指指診療床,“有什麽事的話,等到下班以後再說。”

屋中另外兩人顯然是同秦時予一道戰線的,聽了這話後原地不動,一點要挪窩的意思也沒有。

秦醫生這麽說,許婵婵也拿他沒什麽辦法。

她不是傻子,早就看出他這些天的異狀。

雖然表面上不顯,但他的确一直在竭力對那天發生的事避而不談。

現在不過又是他拖延的辦法罷了。

許婵婵心裏的小人憤怒地搖旗吶喊。

這就是男人嗎?

他接送你上下班,在你遇到危險時挺身而出,你生病了他第一時間送你去醫院,天天陪你聊天還總是惦記你有沒有好好吃飯。

但他似乎并不想當你的男朋友。

難道真的像顧思芒說的那樣,自己不過是秦醫生魚塘裏一條平平無奇的傻魚?

許婵婵氣鼓鼓地爬上了牙科診療床。

其實她有點喪氣。

臨陣退縮的理由能是什麽呢?或許他沒有那麽喜歡她,只是想玩玩,打發打發時間,而并非維系一段确切的關系。

作為一個理性的成年人,事到如今也應該開始及時止損了。

他們不合适,他們的訴求不同,沒必要強求,那樣沒意思。

但她又不太甘心。

秦醫生真的會是這樣的嗎?游戲人間的花花公子?

可他每次看着她時的眼神都那麽認真。

秦時予已經戴好一次性手套,消毒完畢,在她身邊站定。

“秦醫生,昨天我媽給我打電話,告訴我她幫我約了個相親對象。”許婵婵盯着秦時予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強調,“下周五。”

這可不是她随口編出來吓唬他的。

許媽媽的确給她打過電話,也的确說了相親的事。

但被許婵婵拒絕了。

不過這一部分沒必要告訴秦醫生。

許婵婵只想讓他知道,如果他再不抓緊點,她可就要游到別人的塘裏去了。

警告并沒有起到什麽良好的效果,因為秦醫生對此置若罔聞。

“躺好。”他對她說。

然後他拿來了一大堆醫療器具,整整齊齊碼在銀色的托盤上,每一種都長得奇形怪狀。

許婵婵忽然就有點說不下去。

這人怎麽能這麽淡定?

也許他确實不缺她這一條魚。

這樣想着,許婵婵反倒忽然有些脾氣上來了。

她想知道的那個問題到底哪裏有那麽難回答?

她并沒有要直接按頭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意思,她只是想得到一個确切的訊號,可能,或者不可能。

她讨厭這種不清不楚,黏黏糊糊的事态發展方向。

不管了,法外狂徒許答應今天一定要把秦小娘子的口罩扒掉。

鐘醫生也靠了過來。

秦時予伸手,似乎是想把許婵婵的臉擺正,但她拒絕配合。

她扭頭避開他的動作,然後目光如炬地追問:“秦醫生,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想的?”

鐘思越一過來就聽到疑似很勁爆的話題,驚訝地挑了挑眉。

秦時予輕輕嘆了口氣。

他沒說話,自顧自從托盤裏取出一把鑷子。

尖頭細長的BBZL??鑷子在燈光下冷光閃爍,看上去格外攝人,然後他給了她一個帶着些警示意味的眼神。

許婵婵:???

等一下啊這是她再不聽話他就要弄死她的意思嗎?

這個人是誰,把她溫柔的秦醫生藏到哪裏去了??

算了。

赤手空拳,幹不過他。

反正他說了,下班再聊,今天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的。

她怏怏地任命躺倒,任由頭頂的光線将視線灼痛成一片模糊的金黃色。

“開始吧。”秦時予扭過頭,對鐘思越說道。

他的手輕輕捏住了她的兩腮,用力很克制,不會讓她感覺到痛或者不舒服。

與此同時,有冰涼的東西探入她的口中。

頭頂的燈光太亮,許婵婵将眼睛閉上了,在這樣的模糊中,聲音便顯得格外清晰。

“先打麻藥。”

是鐘醫生的聲音,“她這個情況有點嚴重,之前拍的片子你看過了嗎?”

在另一道聲音響起之前,一根針先紮入了她的牙龈上。

細密的酸痛傳來,但還可以忍受,比較讨厭的是嘴巴裏蔓延開的怪異味道。

“智齒可以直接拔掉,但這顆牙根長得很深,有點難處理。”

“旁邊這顆蛀到牙髓了,牙神經受影響,也要做根管治療。”

鐘醫生繼續說道。

把許婵婵聽得一愣一愣的。

隔壁間的大哥也不知是在做什麽,居然現在還在慘叫,石破天驚的哀嚎直接把她的緊張感拉高了十倍。

……什麽神經,什麽根?

為什麽要拔她的根??

隔壁大哥也是在拔那個什麽根嗎?

聽起來就很痛的樣子,她不要做無根之人!

“唔……!”她擡手,虛虛比劃了一下。

“別亂動。”

低沉的男聲自耳畔響起。

秦時予站在她身後,制住了她試圖擡起的手,動作仿佛将她整個人圈入了懷中。

淺淡無害的柑橘氣味彌散開來,忽然一下子變得十分具有壓迫力,許婵婵有幾秒鐘的恍惚,但最後還是被驚恐占據了頭腦。

胸腔中像是藏了一百只兔子,正在動作整齊劃一地跳着兔子舞,為首的那只舉着大喇叭,盡職盡責地吶喊:“left!left!right!right!”

一百只兔子把許婵婵震得七葷八素。

如果她不做點什麽的話,一定會立即暴斃。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但是許婵婵的耳朵這會兒已經失去了解析人聲的能力,眼裏只能看見對面的那個醫生。

以及他手裏攥着的、那根長度足夠把她的腦袋紮穿的、正在滋滋滋響個不停的電鑽。

生而為人,為什麽要長牙齒?許婵婵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真的太可怕了。

讓她有一種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裏的感覺。

趁鐘醫生彎腰準備的時候,許婵婵扭過頭,一把握住了秦時予的手。

“秦醫生,求你了,一會兒你們輕點行不行,我怕死在這張床上。”她眼淚都快泛出來了。

秦醫生好狡猾,說什麽“有事拔完牙再說”,等拔完牙誰還記BBZL??得自己剛才想說什麽。

有沒有命在還是兩說。

打在牙龈上的麻藥仿佛半路一個轉身,逆流而上直奔她的腦子,許婵婵開始口不擇言,“我真的很怕痛的,我還是第一次,沒有經驗,以前從來沒體驗過。”

秦時予平靜深邃如潭水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裂紋。

“是嗎?”他望着她,閉了閉眼,又睜開,“許婵婵,把嘴閉上,別說話了。”

許婵婵立馬把嘴閉得像蚌殼一樣牢固。

秦時予沉默了一瞬。

他好後悔自己剛才這麽說。

他頓了頓,仿佛在隐忍着什麽,又開口:“張嘴。”

一旁的鐘醫生見狀幫腔道:“許小姐,你把嘴閉得這麽緊,我一會兒怎麽幫你拔牙?”

許婵婵就有點委屈。

剛剛明明是秦醫生讓她閉嘴的。

一會兒閉嘴一會兒張嘴的,這些醫生真是好難懂。

這話她沒有說出口,但意思已經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隔壁大哥依然在叫,強度從尖叫雞直奔殺豬現場,隔着一堵牆壁聽上去,有種血雨腥風的震撼。

許婵婵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秦醫生,在死之前我還是要最後問一遍,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秦時予看她一副“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個清楚明白”的模樣,頗有些無可奈何。

其實他也一樣緊張。

該怎麽形容那種心情呢?

就好像一個考了不及格後偷偷篡改了分數的孩子,十分幸運,他的小伎倆并沒有任何人發現。

拿着試卷回家後,他受到了褒獎,并得到了家長獎勵他的一顆糖。

從此他長久地陷入了害怕被拆穿的困境之中。

罷了。

反正遲早是要坦白的。

既然她這麽想要知道。

他伸手,輕輕拉下了自己的口罩。

許婵婵其實并沒有想到,她随口掙紮的一句話會起到這樣立竿見影的效果,見狀不由得一愣。

誠如她先前所想,他的确有一張很完美的臉,沒有絲毫用口罩擋住的必要。

漂亮的鳳眼下是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下颌線條精致流暢。

開頭幾秒,她被突如其來的驚喜和他的美貌震撼住了。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矜貴的、精致的、格外引人矚目的面容,一點一點,與放置在她記憶深處的某張臉重合起來。

那個清瘦單薄,擁有柔軟黑發的男孩子。

怪不得,怪不得她先前看他的眼睛和側臉剪影時,都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眼下看來何止似曾相識。

……世界上會有兩個人長得這麽像嗎?

假如不是雙胞胎的話?

“你——”許婵婵的眼睛微微瞪大。

這是真的?

還是她打了麻藥後臆想出來的幻覺?

她屁颠颠追了一兩個月的心上人,似乎是她十年前單方面分手後不告而別的小男朋友。

這太離奇了。

離奇到簡直不像現實世界裏會發生的事。

所以,他之前一直戴着口罩,是因為他早就認出她來了?

“宋……清河?”

許婵婵讷讷地叫出他曾經BBZL??的名字。

秦時予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沮喪。

她果然,還沒有把他完全忘個一幹二淨。

“你們先忙。”

說完,他起身,邁步離開房間。

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她剛才那聲輕到恍若呓語的話。

之後具體是怎麽結束的,許婵婵記不起來了。

事實上,她連中間的過程也已經全數忘記。

她被那驚鴻一面震驚到無以複加,現在的腦子完全不夠用,根本沒有多餘的容量去思考一些別的問題。

連帶着痛覺仿佛也消失了似的,整個人如同靈魂出竅了一般。

她就這樣半捂着腮幫子走出了診室。

和站在門外的秦時予迎面相遇。

“許……”

他第一個字的音節還沒發完,許婵婵已經木木地轉開了視線,擦着他的身體向外面走去。

現在沒辦法和他交流。

刺激受大了,她必須要緩緩才行。

背後男人的手指動了動,緩慢地緊握成拳,一動不動像座雕塑。

良久,他推門走進診室。

她沒有回頭,也就沒有看見這一切。

許婵婵回家以後就直接睡了過去。

晚上做了一整宿光怪陸離的夢,夢裏有她小時候的同學,家裏漂亮的、擁有宮殿一樣的落地窗和旋轉樓梯的房子,和那場烈焰灼人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火。

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來,她還在發暈。

像個游魂一樣晃蕩了大半天,直到下午才終于勉強回過神來。

她拿出手機。

月亮芽:【我終于看清楚秦醫生的樣子了。】

月亮芽:【他好像是我前男友。】

月亮芽:【倉鼠癡呆.jpg 】

周浴:【???】

周浴:【你在說什麽屁話,是他長得太醜,所以你一看就決定直接讓他當前男友嗎?】

顯然不是。

許婵婵沒興趣打字,索性發了一大堆幾十秒的長語音去敘述這件事。

不愧是好閨蜜,周浴兢兢業業地一條條點開聽了。

聽完後大受震撼。

周浴:【你高中還談過男朋友?怎麽都沒聽你說過。】

月亮芽:【……不是高中。】

是初中。

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并不很美好,所以她很少對外提及,自己也盡量不去想。

再說,初三,那麽小,當時是14歲還是15歲?

她都不好意思跟人說。

感覺像鬧着玩似的。

月亮芽:【反正,我說的都是真的。】

月亮芽:【他真的和我前男友長得一模一樣。】

周浴表示質疑:【真的嗎?】

周浴:【哪有這麽巧的事,你确定你沒眼花?】

倆人名字都不一樣。

說不定根本就是許小婵眼瘸了。

她既不認識宋清河也沒見過秦時予,只不過試着代入了一下,思考了一下自己十年前談的第一二任長什麽模樣,發現完全想不起來了而已。

——豈止想不起長相,連名字都快忘了。

只能勉強确定應該是兩個男的這樣子。

其實周浴本來也就是随口一說。

但許婵婵聽了周浴的話,卻開始認真思考起自己看錯了的可能性。

畢竟,醜的人各有各的BBZL??醜,好看的人卻多少有些共通點。

其實,仔細回想她看見的那一眼,和宋清河好像又沒有那麽那麽像了。

五官的确很相似。

但氣質迥然不同。

宋清河一直是個很清冷的人,有種高嶺之花般的淡漠,看人時的眼神也總淡淡的,像是什麽都不放在心裏。

但秦醫生并非如此。

他時常笑,鳳眼彎起的弧度極好看,認真望着你時,會讓人覺得他仿佛只看得見你一個人。

十年,真的太長了。

一個人從十五歲到二十六歲會有多大的變化?現在的宋清河又會是什麽樣子?

她對此一無所知。

或許宋清河現在已經完全變了副模樣。

或許一切都是巧合。

不管怎麽說,都得先确認一下才行。

不太方便直接問秦醫生本人,要從他身邊熟悉的人下手。

許婵婵糾結良久,在微信列表裏劃來劃去,終于鎖定了一個人。

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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