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獨處
跟着王蘊之出了大殿,頓時一股清新之氣迎面而來,比起殿內來,外頭的确要舒爽的多。王蘊之也不多話,揮退了上前的奴婢,熟門熟路地領着劉玉走着,回頭笑笑,解釋了劉玉的疑惑:“這原本是我王家的宅子。
也就是說,這淮南王的王府還是向王家購得的?這王家,還真的富可敵國了。
到了一處水榭,全由竹子搭建而成,踩在其中,還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大袖一揮,随意地坐下,神色舒展:“這裏鮮少有人來,女郎請坐,不必拘束。”
劉玉點頭,原本的那些緊張也消了大半,他是高貴不假,可自己也沒低賤到哪裏去,何必自卑。學着他的樣子坐下,眯眼享受起了涼涼夜風。這裏的确很靜,都能聽到竹下流動的水聲,一下一下,清爽異常。
“女郎方才所唱,是新詩體?”他靠在柱上,連聲音都浸潤了他的幾分慵懶,低低地說出,很是誘人,“那些詩句錯落有致,朗朗上口,敢問女郎師從何門?”
唔,難不成她那麽唱了首歌,到這裏來,竟成為開辟新詩的第一人?劉玉也不知是興奮還是心虛了,一時間,只讪讪地笑了。王蘊之抿嘴而笑,拍拍手,幾個奴婢就拿過了七弦琴,手指輕柔地撥動了幾個音符,劉玉驚訝,這不是她剛才唱的嗎?
朝着琴一看,上面有七根琴弦,可不就和現代的多瑞米合上了嘛,她眸光一亮,朝着他挪近了幾分。王蘊之見了她期期艾艾的眼神,哈哈一笑,将琴放至她腿上,身子往後一靠,靜候她的佳音。
可其實劉玉只是想嘗試一下,對樂器她是一竅不通,不過彈首最為簡單的曲子還是可以的。側跪着地,試了幾個音符,她把琴豎起來,學着彈吉他的樣子,輕輕撥動。
夜風陣陣,月光溶溶。
面前之人,一身寬松白袍拖曳在地,露出了一段淨白的手臂,偶爾的微風吹拂着衣角,這樣的白色,染上了柔和的味道,迷離了他的目光。他低笑了,那日在邊城早就見到了她的性子,可現在她卻這般安靜地撥動琴弦,讓人險些以為是位溫柔端莊的士族女郎呢。
“怎樣怎樣?”
彈完一曲,她就急切地問道,這樣的神情,讓人想起了讨要糖果的孩子。王蘊之淡淡勾唇,剛想開口,她長長的發絲霎時吹拂而過,有那麽幾縷,調皮地劃過他的臉龐,酥酥的,有股說不出的味道。她的目光清涼逼人,晃到了他,他微微地別過了臉,所幸這天色已黑,看不到他面上一閃而過的紅暈。
劉玉縮回了腦袋,剛才一時不注意,居然靠得他如此近了。這樣近的距離,将他看着他如玉的面容盡收眼底,對上了他黑如子夜的眼眸,兩人視線一對,繼而迅速分離。尤其是他別過臉去時,帶出了的呼吸夾雜着淡淡的酒香,讓她有些暈乎乎的,臉紅得厲害。
低頭亂轉着眼珠,都說古人保守,方才那樣,她算不算輕薄了人家公子?嘴角輕抽,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轉念一想,還是說些別的東西轉移話題吧。抱着琴,挪動了身子,稍稍隔開了距離,笑笑,方想開口,身後傳來了爽朗的笑聲。
“遠遠望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對神仙眷侶呢。”他大步走來,對着王蘊之說道,“子遠,你居然在這裏,可是讓我好找啊。”
順着笑聲望去,唔,是那日馬車上那位黑衣公子,劉玉頓時就輕哼一聲,捏過頭,随手撥着琴弦,當沒有這個人。趙穆見了,一愣,而後哈哈大笑,和王蘊之打了招呼後,就走到她面前,抱拳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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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趙穆,當日多有得罪,還望女郎見諒。”
“不敢,趙郎方才的話說錯了,九郎是神仙,可我并非眷侶。”對這樣的人,就要毫不客氣地回擊,反正這裏的人都視行為狂放為美,她就咬文嚼字了下,也算是回敬了他。但這樣的分寸還是得把握好,過了,可就不好了,畢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士族,也起身,煞有其事地回禮,“趙郎日後還是不要說了,要是讓建康城的女郎知道了,她們可會蜂擁而至向趙郎讨個說法的。”
王蘊之低低而笑,也不說話。
趙穆怔了怔,笑笑,露出了白牙:“是極是極,我記下了。對了,宴會上女郎唱的真是好聽.......”
“穆之。”清冷的低喚傳來,王蘊之擡眸,打斷了趙穆的絮絮叨叨。
趙穆轉身,不解,從前他再怎麽多話,這家夥也是不會多說什麽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了一陣,忽然拿起扇子瞧着手心,了然一笑。撩起大袍,坐到王蘊之身旁,這時有奴婢輕輕走來,恭敬地說着平北将軍喚他家女郎。
放下琴,她起身,向兩人行禮後就随着奴婢走了。
還未走遠,所以那兩人交談的內容她是聽得一清二楚,身旁的奴婢低頭引路,不做他想。原本劉玉也準備避而不聽的,可那些話卻是引起了她極大的興趣,以至于奴婢的催促也北她置之而後,因為趙穆說道:“子遠,你方才的一拒,各大家族也立刻表态,你沒有看到,那些老家夥把美人推出懷的表情,有趣極了。”
他淡淡勾唇:“淮南王他此番回來,可不是想念陛下而來。現下誰人都知道太後把持政權,陛下又時好時壞,保不準哪天.......淮南王是想來分杯羹而已,這次宴會,也不過是試探朝中權貴的意思罷了。”
“那王家的意思是......”
“王室之争,與我何幹?與王家何幹?”王蘊之的眸光漸漸冷卻。
趙穆笑着拍了拍大腿:“哈哈,是這個理!”
劉玉停下了腳步,木屐聲驟然消失,想來他們也不顧她還在就侃侃而談,想必的沒有料到她一個女郎會明白。奴婢訊問着她是否摔傷了,她搖頭,快步離開,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如芒在背。
難怪淮南王在宴會上一個勁地要王蘊之接受美人,原來存的是這個心思。其他家族或許沒有看得這般透徹,可作為士族領袖的王家一旦下了決定,他們也會紛紛效仿。
忽然她轉頭,問着奴婢:“那個被王九郎拒了的美姬,現在何處?”
那奴婢睜着大眼,看年紀也不過十三四的樣子,她輕聲說着:“女郎,被貴客拒了的姬妾,都只有一死。”其實這樣的事,在權貴之中很是尋常,姬妾是最為低等的女子,供人随意玩弄。奴婢眨眼,很是好奇眼前這位女郎怎麽會不知,還如此一問。
死了?
就因為被貴客所拒?
“女郎?”
“走吧。”她定了定心神,邁着小步。
經過回廊時,殿內還響徹着歌舞,她能想象出裏頭的人是怎樣醉生夢死。她自認為不是個什麽脫俗之人,她愛財,喜金玉,對于奢華更是無法抵抗,可比起性命來,那些東西就變成了糞土。
來之前,阿碧笑嘻嘻的聲音的還在耳側,說着宴會上會有很多美貌公子,阿碧還唠唠叨叨地想她快些尋覓個郎君。若是讓阿碧知道,這個宴會,死了個人,還藏了這麽多心思,不知又會作何感想?而這也是劉玉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勾心鬥角,更讓她後怕的是,當初她在宴會上拂了淮南王的面子,好在士族們不把淮南王放在眼裏,她的舉動正合了士族們的胃口,否則.......
算了算了,日後小心為上就是了。
出了王府,有劉府的仆人引着她去,身後的奴婢蹲身就好告退了。她走了些路,剛要踩着小凳上車,跑來一個仆人,對着她說,郎主有請。她想,大概是要問下她方才和王蘊之說了什麽吧,是該去回報的,天下父母心嘛,就好比現代的父母一發現自家女兒和異性講話就開始神神叨叨的一樣。
上了馬車後,劉玉發現,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
父親只是随意地問了幾下,而後才說了讓她急忙上車的用意,他坐在正中,看了眼左側的劉子業,說道:“為父已為你大兄尋了門親事,是豫郡趙氏的庶女,也就是趙穆的親妹。”
趙穆的親妹,難道趙穆是庶出?
可一個庶子居然能和琅琊王家的嫡子相處甚好,還真是......
擡頭瞥了眼滿臉得意的劉子業,她這時才清楚地體會到了這裏的等級森嚴到了何種地步,不過是取過了士族庶女,就足以讓劉子業在她面前嚣張了。
劉武一頓,以為她心有芥蒂,就輕聲勸導:“阿玉,為父知你和沈氏不和,但是和趙氏的聯姻勢在必行,你要多多幫忙。再者你是嫡女,日後也要掌管府第的,多學些,總是好的。”他從軍多年,還未如此耐心地解釋過什麽,說了一大通,自認為話已說盡,就閉目養神,再不多話。他這般态度也說明了他的決心,劉玉只好點頭稱是,連就在口邊想問着為何帶她而來這樣的問題,也沒有問出口。
馬車漸行,車內的人除了閉目的劉武外,就剩下笑着的劉子業和她了。這一路來的氣氛怪異,可想而知。劉玉轉頭,只看着窗外,滿腦子的亂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不明白為何要帶她來,不明白身為庶族的大兄能娶到士族女。但唯有一點她卻是明明白白的,劉子業娶了趙氏女郎,那沈氏的氣焰必定越發高漲,而她在府上的日子,就越發難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嘿~~~61兒童節快樂。。。PS下,男主是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