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日和,要吃個可麗餅嗎?”路對面嬉笑打鬧的少年引起了福澤社長注意。他冷然掃過一個比一個高的年輕人,将視線停在包裹着奶油和花裏胡哨水果塊的甜點上。

小姑娘大概會喜歡吃……吧?

宮田日和沒接觸過這些,看看色彩鮮豔挺有食欲就點頭表示肯定:“吃。”

既然如此,那就排隊好了。

紅磚廣場這家可麗餅店,算是橫濱名片般的有名小食。很多觀光客都會專門跑來排隊打卡,所以流動車的簡易出餐口外直排了十幾米有餘。

福澤谕吉不是急性子的人,環顧四周确定此處沒什麽值得警惕的危險,就領着宮田日和站到隊伍尾巴上:“稍等一會兒。”

學會等待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日常生活中恰好有很多機會。

排在他們前面的,正是兩個旁若無人肆意打鬧的少年。

察覺到身後站了人,白色頭發更高些的少年壓低墨鏡,透出一雙寶石般的藍眼睛掃過一瞬,立刻笑着靠近他黑頭發的同伴說了句什麽,後者聽完跟着轉頭過來……他看得是日和。

“您好。”紮着整齊丸子頭的黑發少年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

福澤先生颔首:“您好。”

對方細長的鳳眼彎成兩道弧:“失禮了。”

“無妨。”福澤社長注意到他紫色的瞳仁,下意識低頭:“日和?”

“嗯!”小姑娘對陌生人的善意無動于衷,并不會因為對方和自己有相似之處而表現得更熱絡。

按道理講,吃了這樣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正常人都會尴尬的縮回社交距離保持沉默。但是那兩個少年對視一眼,比剛才更加好奇十倍的彎腰企圖與日和搭話。

“別怕,看,這是什麽?很好玩的哦~”

黑發少年幹脆蹲下來,視線與日和保持水平。他伸出右手食指,逗貓似的來回搖晃。

在宮田日和的視線裏,一團黑色小怪物正粘着在他指尖上搖擺。

凝澀的泥淖滴答垂下,鼻端似乎還能嗅到嘔吐物的酸腐味兒。

小姑娘沒什麽表情的向後退了一步,破天荒般攥緊福澤谕吉的袖子把他向後拉——危險。

“果然。”丸子頭少年揮散那團小怪物,想想又把手藏到背後:“好了好了,咒靈消失了。”

“當然啦,老子怎麽可能出錯!”白發少年仰天哼了兩聲:“回去告訴夜蛾,過幾年等她長大些再說。這麽小一點點,弱得要死,連蠅頭都怕。”

“抱歉,二位吓到我家孩子了。”福澤谕吉反手将日和塞到身後,露出腰間攜帶的佩劍。

這是種無聲且隐晦的威懾。

丸子頭趕在白毛張嘴前一把捂住他:“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誤,不如可麗餅就由我來買單吧?不過……您可以适當了解一下東京都立高等咒術專科學校。”

他刻意加重“咒術”二字,松開朋友,側身對只露出一角袖子的小姑娘道:“我是夏油傑,高專一年級生。很抱歉吓到你了,對不起,可以原諒我嗎?”

過了兩三分鐘也沒有回應,他仍舊耐心等待。

“那麽客氣幹嘛?将來在學校裏碰面這小家夥自然就懂了。”白毛一看馬上就能排到出餐窗口,對小朋友的興趣瞬間消失:“你要吃哪種口味的?反正老子全都要。”

“清淡點,額外多加一個什錦的向小小姐道歉。”

很快三只可麗餅就從窗口遞出來,丸子頭少年順手取過其中之一遞給宮田日和:“如果獨自遇上剛才見到的怪物,千萬不要害怕,跑就是了。”

“還不如哭大點聲,萬一老子聽見就順路撈她一把。”白毛張開深淵巨口咬下一大塊冰淇淋,臉頰鼓出一個包。

丸子頭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悟,對女孩子要溫柔些,小女孩更是。”

“哼!”白發少年又咬了一口可麗餅,擡手指指福澤谕吉:“她能看到你看不見的東西,不管你信不信,這都是事實。老子可不像傑,最讨厭正論了。”

“非術師不應該知道……”丸子頭急了,揮拳向白毛腦袋上敲去,後者及時擋住:“有什麽大不了的,老子又沒有說謊。”

他還是一副不以為意的吊兒郎當模樣,故意又把墨鏡拉低些,露出透藍的大眼睛四下顯擺。

四周泛起女士們壓抑的驚呼,除了宮田日和。

她就像看木頭看石頭那樣冷冷看了眼比自己高出太多的白發少年,扭頭就着丸子頭少年還在向外伸的手,上前咬了口可麗餅。

肯接受禮物,那就是原諒的意思。夏油傑大感有趣,上一個如此自在接受旁人服侍的家夥正站在他身邊,短時間內竟然還能遇上第二個……

看在這小姑娘如此可愛的份兒上,倒也不是不能給她做一回可麗餅架子。

“嘿?她這是把你當成傭人了?”白毛大樂:“這麽一看,除了眼睛大小外你們兩個還挺像,難道是親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福澤谕吉多看了始終挂着溫和微笑的丸子頭少年一眼:“請問……?”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獨生子。”他小心調整可麗餅的角度好讓小姑娘吃得更順利,另一邊大笑着否認好友的胡亂猜測:“雖說難免有些寂寞,不過确實沒有兄弟姐妹。”

黑發紫眸的人多了去了,總不能都有親戚關系?

倒也是這個道理,社長先生收回疑問:“明白了,感謝二位對小女的關照。至于學校之事,我會去了解。告辭。”

他隐約知道這世上除異能力者外還存在着更古老的力量與職業,這兩個少年怪異的談吐舉止并非無法解釋。街頭偶遇最忌交淺言深,既然已經得到關鍵信息,當然該回去自行查證。

——自家就是開偵探社的,這點事再查不出來,幹脆關了回老家種地去。

目送那對既相似又一點也不像的“父女”消失在茫茫人海,丸子頭少年收斂笑意,一胳膊勾住同伴脖子,猛然出手将另一只手裏日和吃剩下不要的半個可麗餅塞進白發少年嘴裏:“你對我的眼睛到底有什麽意見?”

“呸呸呸呸呸!你想打架嗎?要不要找個清淨地方聊聊?!”白毛氣急敗壞的大力向外吐,眼睛瞪大了一圈。

出過惡氣,丸子頭老神在在:“自己去啦,你怕寂寞嗎?”

身後少年們的打鬧福澤社長和日和并不知道,沿着大路走回偵探社,剛推開辦公室大門他們就看到安井警官坐在剛置辦的會客室沙發上。

“哦!福澤社長,您終于回來了!”

安井一見福澤谕吉就從沙發上站起來鞠躬:“蒙江戶川先生關照,上次的案子以最快速度真相大白,我是來到謝的。”

說完他帶着年輕人特有的腼腆指指辦公室深處:“新一無論如何都想跟來拜會江戶川先生,與其放着他亂跑唐突諸位,不如一起帶過來,請您諒解。”

福澤社長順着他的手向窗下看,江戶川亂步坐在辦公桌上,居高臨下鄙視“小朋友”:“怎麽會想不到?怎麽能想不到?你腦子裏都是漿糊嗎?那樣明顯的線索就放在鼻子底下,還要冥思苦想什麽手法什麽動機!”

這種可怕的訓斥對于國中生來說也太過了,然而那個名叫“工藤新一”的少年眼睛裏卻逐漸放射出越來越灼熱的崇拜之光。

“是啊!亂步先生您說得對!”

在不遠處織田作之助瞠目結舌的目光中,他迎着斥責自我檢讨:“我的思維太狹隘了!”

“哼!你知道就好,推理可不是模仿幾本就能做到的事情。委托人信任我們,受害者仰賴我們,如果掂不清其中的份量,遲早有一天會迷失在周圍人随随便便的恭維中。”

他難得有了回靠譜前輩的模樣,很快又被摸汽水來喝的動作打破:“你還差得遠呢!”

“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補充知識儲備……”

工藤新一這才注意到偵探社門口進來了兩個人:“福澤先生,日和小姐,你們回來了?冒昧來訪實屬失禮,還請海涵。”

福澤谕吉不讨厭懷抱理想的年輕人,點點頭:“無妨。”

織田作之助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彙報工作:“亂步先生的工作圓滿完成,只剩下報告。東西都帶回來了,不知道該怎樣保養……”

“課本放在旁邊書櫃低一些的位置上,方便日和取用。其他書放頂層,通風避光。”

他剛回答完這邊,與謝野晶子也上前道:“今天又有一位應聘者來電咨詢,面試時間安排在什麽時間合适?”

福澤谕吉想了想:“如果他有空現在就可以過來,或者明天上午十點前。”

普通的日常安排就此告一段落,安井來偵探社絕對不止就為簡單說聲謝。他放了員工們去忙,拉開社長辦公室大門:“安井先生,請。”

日和沒有繼續跟着他,小姑娘無比流暢絲滑的窩進織田作之助辦工桌旁,像自動回到充電槽的掃地機器人那樣,安靜又迅速。

“日和,坐好。”紅發少年從茶水間搬了張高腳小圓凳回來,雙手抄着腋下舉起小姑娘把她放在凳子上:“這個,是我買給你的。”

他從書桌偏櫃裏抽出一摞軟裝幼兒繪本:“有些小瑕疵,比較便宜,好在不影響。”

封面上濃墨重彩的畫着一個圓臉頑皮男孩,呲牙咧嘴正在壞笑。織田作之助指着标題一個字一個字念:“《大衛,不可以》,它會告訴你許多事。”

福澤社長買得課本幾乎堆成一座小山,被他扔在雜物間還沒來得及整理。

實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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