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碼頭,酒吧。
兩個年輕人從街道另一頭出現,一前一後走近這間高濑會控制下的産業。
他們看上去就像剛從學校畢業初入社會的社畜,還沒被日複一日的板刻生活磨滅掉熱情。
黑頭發的青年戴着付眼鏡,外套脫下來搭在胳膊上,白襯衫最頂端的扣子解開了兩顆。和他一起的紅發“青年”像是沒睡醒的樣子,安靜聽同伴說話。
——實在是,織田作之助的面相比他的實際年齡成熟了太多,明明十六歲不到十七歲,卻比剛剛大學畢業的坂口安吾看着還要“穩重”。
“地址就在這裏。”
酒吧的門頭內陷,大門也刻意裝成向內側傾斜的布局,很好的利用視覺死角隐藏起來。從外面看,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這裏有家點,來往路人絕對會把它忽略掉。
坂口安吾上前拉開玻璃門,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條狹窄的長條通道,很多藏在巷子裏的黑酒吧都這幅德行。兩邊牆壁上裝有監控探頭,一旦警察或是可疑人員進入,這條通道将為所有不合法行為提供足夠時間消滅證據掩蓋罪行。
織田作之助皺了皺眉,如果不是坂口安吾确定異能特務科的潛入搜查官将情報交接地定在這裏,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輕易就這麽走進來。
這種地方,既不方便展開調查,也不方便逃脫,非常危險。一旦出點什麽意外狀況,很容易就會變成活靶子。
“要麽我進去取情報,你在外面幫我看着點?”
有【天1衣無縫】預警,他有信心從容跑路,但要是多帶一個個子不低武力值不高的人……那就有點困難了。
坂口安吾否決了他的提議:“我是公務員,你是普通人,這種時候當然得要我這種享受了別人稅金供養的家夥沖進去,怎麽能讓你冒風險。”
“別忘了,你只是輔助。”他嚴肅的掃了紅發少年一眼:“最重要的是你還沒有成年,作為成年人,不管怎麽說都不應該讓一個孩子獨自涉足危險地帶。”
沒錯,坂口先生他,四舍五入滿了二十歲,可以當做成年人看待。作為優等生接連跳了幾級提前畢業,完全對得起種田長官“成績很好”的評價。
織田作之助不會在這種問題上讓步,他想了想,拿出一個折中的方案:“一起下去,只要我發出警報,無論情報拿沒拿到,都必須第一時間跟着我撤離。如果不行的話你就也別下去了,直接回內務省報告任務失敗。”
坂口安吾不是不聽勸的人,這一路上織田的專業水準表現得淋漓盡致,當然值得他信任。
換回普通工裝,順便還把外套脫了假裝自己不修邊幅,青年同意了臨時搭檔的建議:“那就一起下去,安保就麻煩你了。”
武裝偵探社開業不過六個月,期間但凡護衛任務就沒出過任何差錯,這是個讓人安心的數據。
“走。”
織田作之助越過坂口安吾走在前面,每隔五分鐘使用一次異能力确認安全與否。
他們兩個就這樣慢吞吞的走到通道底端,推開又一扇頗為沉重的木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架展示櫃。
展示臺上林林總總擺滿裝飾品,就是風格嘛……有點古怪。扭曲的,粗魯的,狂暴的,病态的,沒有一件裝飾品能讓正常人看了覺得賞心悅目——它們的存在更像是種威懾。
繞過展示架,可以看到吧臺後的牆體上方高懸着一顆只剩下白骨的獸頭。
坂口安吾多看了幾眼,确定這顆頭顱曾屬于一只大老虎。
獸首裝飾……嚴格來說不算違法。
問題在于老虎的來歷。
這種瀕危動物通常都在國家列明的禁止交易清單上,國內是絕對不能随意買賣的。至少明面上不能這麽幹,但要是暗着來的話,多多少少還是踩在違法的邊緣。
坂口安吾确定那是個真西伯利亞虎頭骨,并不是塑料或樹脂脫模的劣質裝飾品,他下意識伸手就想往褲子口袋裏摸,不等碰到手機,手腕就被同行的紅發少年死死抓住。
別動,不要把手機拿出來,更不要在這裏拍照。
一般情況,就算女孩子大庭廣衆之下手拉手也容易被誤解,何況兩位男士?酒吧裏靜了一瞬,織田作之助毫無所覺,拉着他的保護目标走到吧臺旁:“你好,威士忌。”
不是,你為什麽姿勢如此熟練?
坂口先生看在任務的份兒上勉強忍住快到嘴邊的話。
獨眼酒保看了少年一眼,拿杯子扔冰球倒酒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将酒杯推到客人面前後他敲敲桌子催促另一個。
“額……和他一樣。”
坂口安吾從來都是個好學生,對于酒這種東西更是淺嘗辄止沒啥研究,不知所措下只能照着搭檔抄答案。
看來情報這份工作,并沒有他想象的那樣輕松。
酒保才懶得管客人們都什麽關系,只要不是進來找茬生事吃霸王餐,他都無所謂。
“你的。”
又是一套拿杯子扔冰球倒酒的表演,坂口先生端起推到自己面前的方口玻璃杯,一邊假裝啜飲一邊微微低頭偷偷觀察環境。
酒吧的面積相對于它過長的進門通道來說就像是豆芽上的豆瓣,燈光昏暗晦澀,三三兩兩的客人看不清面目,坐在一起或低聲交談或靜坐獨酌。
他四下裏看了一會兒,找到了事先越好的标志物,青年端着酒杯走下座位,像是看到了感興趣的東西那樣走向領一排靠牆的書櫃。
這本應該擺書的櫃子現在擺滿了各種車輛模型,旁邊豎有插着簽子的告示牌,用以說明這些車模背後的故事。
織田作之助也裝作感興趣的模樣跟了過去,不同于坂口找情報的急迫,他優哉游哉的一段話一段話讀下去,好像把酒吧當成博物館似的。
坂口安吾從櫃子一頭找到另一頭,沒找到。正當他打算倒回來再找一遍時,織田突然把他拉離書櫃近前:“別離太近了,當心撞到。”
其實是他“看”到再這樣繼續下去他們兩個會被酒保從吧臺下面摸出小□□偷襲。
高濑會,果然□□。
紅發少年抿了一口被融冰稀釋了的金色酒液,擡頭确認吊燈位置——等會兒得制造些麻煩出來為逃跑制造方便。
沒能第一時間找到情報藏匿點,坂口安吾并不氣餒,被拉離書架後他就像是站累了似的找個卡座坐下,右手搭在扶手上發動異能力【堕落論】。
發生在過去的一切,都逃不開他的眼睛。
看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找到想要的東西,青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發生了什麽情況?難道說情報已經被人提前帶走了?還是說潛入搜查官發生了什麽不測未能按照原定計劃執行交接?
高濑會這個組織不比Port Mafia,不是說它規模小的意思。事實上這個社會團體在橫濱的資歷比Port Mafia還要老,甚至可以追溯到黑船事件後不久。
世界上所有國家裏,這種暴力社會團體幾乎都天然的與航運有所關聯。一開始或許只是碼頭工人的抱團自救,随着航運經濟發展,他們的“業務”也就不僅僅只局限于重體力勞動。以港口碼頭為原點,各種不大體面或是踩着法律邊緣大鵬展翅的營生被經營得欣欣向榮。
之所以沒能像Port Mafia那樣成為社會暴力團體中的“人上人”,究其原因還是高濑會仍舊延續了傳統的“家族”模式進行管理,至于經濟來源嘛……刑法裏明文規定不能做的肯定是做了一個遍。
相比之下Port Mafia的新BOSS就很有意思了。看樣子他是拿着管理企業的手段在管理組織,似乎頗有成效,最近一段時間兩家圍繞着港口地盤時有摩擦産生,大家火氣都很旺。
所以,這種時候潛入搜查官的身份一旦敗露,基本上都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曾經的龍頭老大日薄西山正面臨新人挑釁,這把邪火不往二五仔頭上燒往誰頭上燒?
坂口安吾越想越擔心,臉色自然也越來越難看。
“你怎麽啦?吃多了拉肚子?”坐在他對面的紅發少年突然發出聲音,只見他猛然起身不由分說架起坂口的胳膊,生拉硬拽拖着他就向外走。
“欸!”
坂口安吾立刻意識到這就是關于危險的示警。
青年馬上彎下腰做出一臉極度痛苦狀哼哼:“哎呦,不是,我胃疼,疼得厲害!”
兩人拉拉扯扯向外走,織田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走着走着拔槍朝斜後上方點射。
他看到的“未來”裏,從燈光幾乎消失的地方湧出了不少埋伏。不用想了,工作人員居然用這種态度對待陌生顧客,潛入搜查官絕對出了事。
懸在吧臺正頭頂的吊燈咣咣砸在硬木桌面上,玻璃罩子碎了一地。趁着這個機會,織田作之助拖着坂口安吾跑得飛快——酒吧窗戶又高又小可以忽略不計,唯一的通道狹長筆直,跑慢了就是活靶子。
兩人接連闖出木門和外面的玻璃門,槍聲響起,背後的玻璃門同樣碎了一地。
“往這邊跑!”
托【天1衣無縫】的福,看上去像是無頭蒼蠅倉皇逃跑的兩個年輕人,很快就把追在屁股後面的社會團體成員們甩開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