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下班時間。罰抄的作業都寫完了,織田作之助才帶着他的新朋友推開辦公室大門。

“多謝,織田君。”坂口安吾長出一口氣癱倒在會客沙發上——別說什麽形象不形象的了,抓緊時間努力喘氣才是正事。

這一天他們簡直是把高濑會當成了樓下便利店,調虎離山、聲東擊西、瞞天過海……等等等等手段齊出,找到機會就鑽進去尋找那個卧底的消息。

至于人嘛,找……最後還是找到了。可惜事實和他們想象的并不一樣,那位卧底并沒有遭受拷問或是刑訊,純粹為了得到更多金錢,他選擇了主動堕落。

面對變節的前同事,坂口安吾不再過多糾結,确認屬實後就想法子撒手撤退。倒是這位前公務員良心難安,特意安排了“熱鬧”的送行儀式。

兩人幾乎全程被子彈追在屁股後面,就這麽橫穿大半個橫濱。

織田作之助看上去情況比他的朋友要好得多,就是外套上多了幾個彈孔,渾身沾滿塵土。縮在角落裏的日和雙目放光撲到他身邊,要不是紅發少年外套脫得快,少不了跟着蹭一身。

“小心,”他扔開基本可以視為報廢的外套,單手拎着日和領子把她“放”在一旁:“遇到點小麻煩,回來晚了,你吃東西了嗎?”

窗外天已經黑了,确實不能說早。

與謝野晶子從辦公桌後面伸長脖子出來看,見這兩人沒誰需要緊急醫療救助,頓時恹恹縮回去道:“行了,我也該下班。織田,今天輪到你值夜班,知道吧?”

“啊,是的。辛苦您。”他拖了張椅子坐下,邊點頭邊應聲。

與謝野晶子果然起身打算甩手走人,經過日和身邊摸摸她的頭發:“順路跟我回宿舍?”

“想和作之助在一起。”小姑娘完全不知道這句話歧義之深,以至于聽到有人從沙發掉到地上還覺得奇怪:“?”

“好吧,我無所謂。”與謝野晶子只是一問,見日和想留在辦公室就不再勸,提着沉甸甸的工具包開門離去。

“不是,你們就不覺得對小孩子的教育哪裏有問題嗎!”趴在地上的坂口安吾終于忍不住熊熊燃燒的吐槽之魂:“為什麽敬語用得這麽奇怪?誰教的?”

“哦……”織田嘴慢,只能在心裏回答他——日和有知道用敬語就不錯了,別挑三揀四。

“剛才離去那位小姐是不是太放心了!”青年下意識瞄了眼不遠處的宮田日和,這回織田作之助終于趕上趟了:“因為她是與謝野晶子。”

如果不能确定自己這輩子絕對不受傷,最好別做可能會激怒她的任何事。

坂口安吾聽到這個名字就秒懂,撐起胳膊爬回會客沙發,不甘不願的冒了最後一個泡:“宮田是你妹妹嗎,織田君?”

“額……”織田作之助本想說就當是吧,卻被日和搶在前面回答:“不是。”

“嗯,不是。”他點了下頭,走去茶水間給在沙發上躺了半天的客人倒水。

“不是兄妹?哦……”坂口先生接過水,剛抿了一口含在嘴裏就見織田坐回椅子,小姑娘熟門熟路擠到紅發少年身邊,擡腳穩穩當當跳到他腿上坐好。

“噗——!”

眼鏡一口水噴了老遠,抖着手哆哆嗦嗦指着他們兩個:“織田君,請不要在公職人員面前做違法的事!”

啊?

織田作之助從頭到腳散發出疑惑的氣息,坂口安吾深呼吸:“就算是兄妹,這種情況也黏得有點過分了啊織田君!誘拐未成年人絕對重罪沒跑!”

“可是……”紅發少年更加疑惑:“可是日和只比我小兩歲……”

“請問這是重點嗎?”眼鏡青年的聲響越來越大,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一點,急忙放松呼吸:“等等……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

他原地反應了一會兒,經過激烈的腦內計算後年輕的坂口先生突然意識到今天這個把自己從槍林彈雨裏拎出來的人,同樣是個未!成!年!

應該……是氣質的原因吧,不知不覺就把他當做平等的同齡人看待了。

“好吧,是我誤會了,抱歉。”

青年抹了把臉:“不用撥打報警電話實在是太好了,不過宮田小姐的性別意識,是不是太低了點?”

“嗯,聽說學校裏會講這門課。”

一天學校也沒進過的人對教育系統充滿信心,坂口安吾沒忍住,又抹了把臉:“我記得種田長官說新年後宮田小姐就要入學了,RS學校,是高中?”

“過了新年日和就快十五歲,當然讀高中。”拐了一大圈彎,織田作之助還沒找到坂口安吾的聊天頻道:“大家都說該讓她和同齡人多多相處。”

“不,織田君,我的意思是……”坂口安吾死魚眼:“宮田小姐大概需要從小學階段的體育健康課開始,而不是直接接觸高中階段的青春期教育。”

“日和很聰明,自修的進度比學校要快多了。”

課本都滾瓜爛熟了,這樣還跟不上高中課程嗎?現在的學生可真辛苦!

幾乎可以用震驚來形容織田作之助的表情,坂口安吾哭笑不得:“我覺得,咱們說得不是一回事。”

他轉而看着日和溫聲哄道:“宮田小姐,女孩子不可以随便坐在男人腿上哦。”

“男人,是什麽?”小日和的經典反問重見天日,瞬間K.O.一本正經的成年人。

——但凡不是個變态,都沒辦法在這種尴尬的情況下給她講明白男女第一性征的不同之處。

會被那位與謝野小姐一怒之下切掉重要器官的吧?一定會的啊!

坂口安吾努力從嗓子眼裏擠出最後一句話:“總之,不要随便坐在別人腿上。”

會被人誤解為輕浮浪蕩。

不合理?這個世界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哦,作之助不是別人。”

日和完全聽不懂這個家夥究竟想說什麽,只知道他不想讓自己黏紅發少年黏那麽緊。如果是福澤先生這麽說,再依戀她也會忍着跳下來站好,但是換了這個今天才出現的眼鏡?

聽他的才有鬼。

小姑娘完全把什麽“服從”之類的教條忘得一幹二淨,徹底無視掉不讨她喜歡的人。

織田作之助注意到了日和的小小變化。

——當她不再糾結于“服從”,內裏也是個很有主張的小家夥。

不僅僅限于迫不得已的拒絕,任何她不喜歡的話題都被以這種方式回避掉。

雖然很有點鴕鳥埋頭的既視感。

“多謝,安吾。”

果然還是家庭教師更會教孩子,你看你看,一下子就學會了“讨厭”,學會了“拒絕”,也學會了“堅持己見”。

坂口安吾默默端起放涼了的水杯,以一種灌酒的氣概灌下去:“唯獨不想聽你這麽說。”

吐槽啊!快點給我吐槽啊你!

“扁扁的。”日和抓着織田作之助的襯衣,眼睛盯着徹底癱倒的坂口先生——就像漏氣的氣球一樣,變得扁扁的!

“嗯,安吾累了,讓他睡吧。”

紅發少年補上最後一刀,坂口先生翻身扭過去用後腦勺面對他們。

雖說是值夜班,過了午夜十二點社員們就可以返回宿舍。

坂口先生緩過來後就叫車走了,并沒有硬撐着非要待在武裝偵探社的辦公室裏。

織田作之助鎖好辦公室門,習慣性由着日和抓着他的袖子往家走。外套早就躺在辦公室垃圾桶裏,冬季夜晚,只穿着一件襯衣行走街頭屬實有點扛不住:“呼……冷起來了。”

“冷?”

本丸四季如春,這是她接觸到的第一個冬天。

細雪洋洋灑灑,像是細碎的鹽末般從天空中落下,路燈光線輻射之處閃耀着碎星似的銀光。

“下雪了啊……”

紅發少年伸出另一只手接了一會兒,碎雪剛落在掌心就蒸騰消失,什麽也沒留下。

日和學着織田作之助的動作同樣伸手去接,片刻後瞪大眼睛驚訝道:“涼涼的,沒有了!”

“是,這就是雪,是雨和雲的好朋友。”

他把手收回來插進褲袋,擡頭向深藍色的天空看去:“這一年馬上就要過完了,真快啊。”

日和對時間沒有概念更不會嗟嘆,她還想着上一句:“雨和雲是雪的好朋友?那泥土呢?泥土是誰的好朋友?”

“額……”難得感性一回的織田作之助卡殼了,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不得不使用終極大招:“你說呢?”

小姑娘歪頭想了想:“泥土是大家的好朋友。”

“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紅發少年暗出一口長氣——又學了一招!

只需十五分鐘他們就回到宿舍樓下,除開被警視廳“借”去外地辦案的亂步先生,就只有與謝野晶子的窗戶還透着燈光。

“與謝野,我們回來了。”織田作之助敲敲她的窗戶,日和跟着問了一句,只聽屋內傳來一聲“哦”,光源這才熄滅。

“從明天開始,安吾下班後過來幫你補習數學之類的課程。日和要加油!”紅發少年滿心歡喜的安利着新晉好朋友,日和的回應是打了個大哈欠:“困……”

你說啥?我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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