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算我求你……”……
車窗慢慢降了下來, 陳紅的臉也露了出來:“走吧,我捎你回去。”
溫晚彎下身,客氣地說:“不用了陳總,我自己打車。”
“啊呀, 上車, 別墨跡!”陳紅招了招手, 示意她速度上車。
溫晚看陳紅這架勢,她不上車是不會罷休的。
反正現在雨這麽大, 也不矯情了。
溫晚一個大步跨了上去,因為身上沾到點水, 溫晚抽出紙巾,第一時間不是擦自己的頭發身體,而是擦真皮座椅。
“诶诶,你頭發還濕着,着急着擦椅子幹嘛,先擦自己啊?”陳紅被她的操作整笑了。
溫晚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試車。
可能出于職業習慣,她對車內的清潔一直很注意, 有時候鞋踩到髒東西都要脫鞋上車。
總擔心把車弄髒弄壞了, 到時候還要賠一筆不小的清潔費用。
溫晚把自己身上擦了擦,朝陳紅笑了笑:“謝謝陳總。”
“別叫我陳總, 聽上去怪別扭的,”陳紅發動了車子,“叫我Melody好了。”
“好。”
陳紅在車上放了一些鋼琴爵士, 配合着雨夜,倒是相當的應景。
車在一個紅燈處停下的時候,陳紅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 瞥了溫晚一眼說:“聽說你是葉總的女朋友?”
溫晚第一時間并沒有意識到葉總是葉川,還愣了一下。
“葉川。”陳紅補充道。
“啊,是。”溫晚因為心中有鬼,說話的時候聲音并不響。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陳紅的口吻很随意,像是在問“吃飯沒”一樣。
溫晚遲疑了片刻,陳紅看她好像對這個話題不是特別有興趣的樣子,說道:“我不是八卦,我只是随便問問,不方便的話就不用回答了。”
“不是不方便,”溫晚想了想說,“和他的認識也算是各種機緣巧合吧。”
“那就是有緣分呗。”陳紅調侃似地說:“我和他認識也是緣分,那時候我在澳洲讀書,他正好來澳洲玩,我閑着沒事做uber司機正好接着他這一單從機場開回市區,然後又順便給他做了幾天導游,之後也沒再聯系過,回國之後某次和投資人見面的時候我才知道他是甲方爸爸。”
溫晚知道陳紅是想盡量找一些兩個人共同的話題,不過在她聽來,她說的那些東西比聊明星八卦對她來說還要遙遠。
她不知道留學,不知道投資,她很怕這個問題再深入下去,很快會暴露自己的無知。
陳紅倒是沒什麽壞心思,今天一天的接觸下來,她對溫晚的印象并不差,不管把她當做是為了自己忙了一天的模特還是甲方爸爸女朋友的角色來看,都應該好好招待。
從很多細節可以看得出,這個姑娘的人品不錯,不是那種嚣張跋扈的類型。
陳紅看她好像對之前的話題不是特別感興趣,換了個問:“你看上去年紀還很小吧。”
“嗯,去年參加的高考。”溫晚答。
陳紅很順地問下去:“那現在在讀大學?”
溫晚心頭被刺了一下,她最害怕別人問她這個問題,因為她既不想撒謊,也不想說出真相。
“不,沒有,”溫晚選了個折中的說法,“沒去大學。”
“欸,那你和我當初的情況一樣欸。”陳紅突然興奮起來,“我也是參加完高考之後沒有讀大學。”
溫晚倒是有些沒想到,還以為這樣的人一定會有很高的學歷,費解道:“沒考上理想的嗎?”
“不是,”陳紅搖頭,“我的分數可高了,只是我當時沒想好想要做什麽,就荒廢了一年沒讀書。”
溫晚有些許驚愕。
雖然他和陳紅的過程不同,但結局是一樣的,她突然想聽陳紅的故事:“那後來呢?”
“我雖然不知道我想做什麽,但我知道我不想做什麽,”陳紅說,“我爸媽是律師,從小給我灌輸的思想是我以後也要做律師,我高考其實完全達到了全國最好的政法大學的分數線,但有一天我看着他們,我突然覺得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那不是我期待的職業,然後我就瞞着她們沒有去學校報道,可把他們給氣得喲。”
溫晚慢慢靠近陳紅,好像迫不及待想聽後面故事的樣子。
“然後那一年我學了很多東西,學了畫畫學了樂器學了武術,然後我突然發現,我對時裝設計很感興趣,我就去報了個那種初級培訓班,學了一點皮毛,但确實有那麽一點天賦,之後還跟着網上學了點網課什麽的,然後就想着去報考國外的大學。”
“那……怎麽報考國外的大學?”溫晚抓住了重點。
“反正我那時候準備的時候已經錯過了美國大學的報名時間,然後我看到澳洲是三月份開學,報名有些十一月十二月還能交,有些學校是可以接受中國高考成績的,就算不是應屆的也行,實在不行你就去醫院開個證明說你這一年身體問題不适合上大學,他們也都會酌情考慮。”
溫晚點頭,更有興致地問:“那除了高考成績,還需要提供別的嗎?”
“一般一些學校會對英文有要求,得去考個雅思,還有一些專業會有特殊的要求,比如像我學的設計專業是需要提供PORTFOLIO,每個專業不同,這個可以去網上找,找到合适的就提交申請,然後就會給你出OFFER。”
聽了陳紅的介紹,溫晚突然覺得自己看到了曙光。
抛開學費和債務不說,至少她曾經覺得最黑暗的是看不到自己的前途。
如果真的又這麽一個機會,她借高利貸也願意去嘗試。
溫晚看了一眼日歷,現在是十一月初。
如果真的像陳紅所說的那樣,那他還有時間。
“不過我就記得我那個專業對雅思的要求很高,想起那個時候考雅思就一臉痛苦。”陳紅嘆了口氣。
溫晚不懂就問:“雅思很難考嗎?”
“也不是說多難考吧,主要她還是有一定怎麽說……套路的,還是要多刷題多練習,反正我記得我考了挺多次才到要求的分數,真不是我菜啊,我高考英文一百四呢。”
溫晚的英文不差,高考也考了一百三十幾,但聽陳紅這麽一說,她突然不安起來。
主要是,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不過從陳紅這裏她還是得到了非常多有利的信息,她打開手機別忘路記錄了一些關鍵詞準備回去好好研究。
突然手機畫面一黑,伴随着震動和燈光的閃爍,屏幕上“傅歡”的名字觸目驚心。
最近都沒有收到她的消息。
雖然不至于說忘了她的存在,但沒有以前看到她的來電這麽緊張了。
不過這個名字,對溫晚來說總是一個像夢魇一般的存在。
反正她打電話來一定沒好事。
“電話?”陳紅瞥了一眼,然後把車裏的音樂關掉。
溫晚本不想接,但想到萬一是媽媽有什麽事了。
她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
“溫晚,好久不見啊,最近怎麽樣。”傅歡的聲音伴随着背景的嘈雜,聽上去就像在酒吧或者KTV的樣子。
“嗯,挺好的。”
“半小時之內來夜色。”傅歡用的是陳述句。
傅歡那裏的嘈雜陳紅就算隔那麽遠都能聽到。
“今天不來了,不方便。”溫晚也帶着點強音的語調。
“喲喲喲,”傅歡的這三個“喲”字一個比一個用力,“敘個舊也不樂意,你最近是發達了?忘了老朋友了?”
溫晚無奈中透着點不耐煩:“沒有。”
“怎麽說,我們的交——情——也不一般啊,”傅歡故意在“交情”兩個字上拉了重音,“來不來?”
這一次,傅歡的語氣不象是在商量,而是有點命令。
“今天這麽大的雨,真的來不了。”溫晚好聲好氣地像是在商量。
傅歡冷哼一聲:“行吧,那就不來玩,我今天身邊沒帶錢,你過來給我買個單。”
她終于拿出了她那招殺手锏。
溫晚抓着手機的手緊緊攥住,帶着微微的顫動:“我知道了。”
挂上電話後,溫晚指着前方說:“Melody,麻煩前面放我下來吧。”
“?”陳紅并沒有停車,“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去。”
“那……夜色酒吧,謝謝。”
陳紅打了個方向盤,踩了一腳油門。
跟A大比起來,夜色酒吧要近不少,陳紅把車停在門口說:“那我走了。”
溫晚到了個謝,轉身往夜色酒吧裏面走。
由于今天拍的最後一套造型是有點旗袍風的,所以溫晚的發型有點偏複古的民國風,這個形象走進去一路都有男人對着她在吹口哨,光是眼神都感覺要把她吃幹抹淨了。
溫晚來到那個熟悉的包房,一進去就見一屋子的人,沒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除了傅歡都是第一次見。
溫晚剛一進去,所有男人的眼睛都直了起來:“喲,這個大美女是誰啊。”
傅歡看到溫晚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确定了是她之後傅歡的表情有些複雜:“哦喲,溫晚,這才多久沒見,怎麽一下子變名媛了。”
屋內有很重的煙酒味,溫晚很不舒服地咳嗽了一聲:“今天下午有事去忙了。”
“忙什麽啊?”傅歡追問,“之前聽汪銘說你工作丢了,現在你還有工作嗎?需要給你介紹嗎?”
“不用,我有工作,謝謝。”
“在哪兒啊?”傅歡歪着腦袋歪着嘴,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溫晚不想把自己心裏的那一片淨土告訴她,感覺被玷污了。
“還不說?是不是見不得人?”傅歡湊近,口氣中帶着壓迫感,“你不告訴我也可以,大不了我去問你媽咯,不過我如果告訴你媽今天你來夜店了,她可有得擔心得睡不着了呢,最近看她好像老是失眠的樣子……”
溫晚深吸一口氣,妥協般用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說:“我在學校做助理。”
“助理?”傅歡大喊一聲,然後從上到下,用非常異樣的眼光打量了她一番,“你這樣子哪裏像是助理,簡直像是大小姐呢!”
傅歡的重音完全放在了“小姐”兩個字上。
“聽說現在很多老板都喜歡潛規則助理,你小心點哦。”傅歡幸災樂禍地說。
溫晚強忍着不爽,從包裏拿出三萬現金:“我是來給你買單的,如果這些夠的話,我就走了。”
“喲喲喲!”傅歡厚厚的三疊錢掃了掃,“出手這麽闊綽,我們溫小姐發財了啊。”
溫晚只感覺滿世界都是小姐兩個字,讓她非常不舒服。
“我想最近怎麽還錢那麽爽快,這是哪裏找了個這麽闊綽的老板啊?”傅歡假意關心實則諷刺,“之前給我給你介紹那些老板的時候怎麽見你這麽抗拒呢,這不是不給我面子呢麽?”
溫晚實在忍無可忍,對着她怼到:“和你想像的不一樣,這些錢都是我自己掙來的。”
“就憑你?”傅歡看不起地嘲笑道,“你只有個高中畢業的文憑,沒什麽背景沒什麽技能,除了稍微有點姿色而已,你憑什麽?除了靠賣,你還有什麽本事?”
這一屋子的其他人都跟看好戲似的,時不時竊竊私語着。
溫晚緊緊攥住了拳頭,怕下一秒就要打上去,咬緊牙關說:“我怎麽掙的你不用管,總之和你想像的不一樣。”
“我勸你調整一下對我說話的态度。”傅歡的聲音突然生硬起來,像是在宣戰,“可別忘了我們兩是什麽關系,我當初出于情面才寬限你的還款期限與利息,如果這份情面掉了,我明天就讓你把所有錢都還清也不是不可以。”
聽到這句話,溫晚突然認了慫。
不是因為她怕受傷,是因為她怕她媽媽受傷。
一個人只要有想保護的對象,就會變得異常脆弱。
“來,陪我幾個朋友喝個酒,每個都敬得他們滿意了,我就放你走。”溫晚指了屋子裏圍着坐成一圈的人說到。
這種熟悉的感覺。
這種熟悉卻讓人極其惡心的感覺又回來了。
溫晚還沒喝就已經開始想吐了。
她只覺得頭腦空白,頭皮發麻,感覺下一秒就要暈倒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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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川和顧晨遙約着吃了個下午茶。
顧晨遙一臉“甜蜜”的樣子:“你最近和我的約會真是越來越頻繁了。”
“本大少爺願意花時間陪你,你還不樂意了?”葉川傲嬌地說道。
“滿意是滿意,”顧晨遙雙手抱着自己的手臂往後一縮,“就是怕你觊觎我什麽。”
“放心,對你沒興趣,”葉川喝了一口茶,“下午我去接溫晚下班,反正下午也閑着沒事,找你打發打發。”
“今天不是周末嗎,溫晚怎麽還上班?”
“兼職,”葉川說,“反正我就盡可能給她找點不太累又來錢快的活,讓她可以快點把錢給還上。”
“感動中國。”顧晨遙鼓了鼓掌:“我都快哭了。”
葉川看了他兩秒鐘,然後翻了個白眼:“看到你就生氣。”
“我又怎麽了?”顧晨遙弱小無助。
“吃你的醋!溫晚居然說你帥,”葉川說着對着旁邊的玻璃照了照,“這女人是不是眼瞎?這麽個大帥哥在旁邊她看不到嗎?”
“哎,可能人家就是好我這口呢,”顧晨遙假裝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看上去就有文化。”
“我也有文化好嗎,而且我不僅看上去有文化,還是真的有文化,不服來比大學績點。”
“比不過比不過,”顧晨遙笑出了聲,“話說回來,你和她有進展嗎?”
“沒呢,”葉川想了想說,“上次你說的那個辦法,沒派上用場,感覺比想像中的難。”
“我看你就是心裏想得太多,你只要給自己洗腦,她就是你的女朋友,這樣很多事情都會自然而然就做成了。”
葉川又喝了口水,偏過頭看窗外,狂風吹得樹葉飛舞,看上去像是一會兒要下暴雨的樣子,葉川看了看手表:“我一會兒要去接溫晚,看着是要下雨的樣子,我得早點去,先捎你回去吧。”
兩個人來到車庫,顧晨遙很自然地打開副駕駛座。
“欸,幹嘛呢,”葉川指着他,“誰讓你坐副駕駛了?”
“我以前不是一直坐副駕駛的嗎?”
“從現在開始,我葉川的副駕駛是女朋友的專座,”葉川指了指後座,“你,後面去。”
“靠!”一向儒雅的顧晨遙忍不住報了個粗口,“你這人簡直色字當頭。”
“我承認,”葉川吊兒郎當地說,“我就好色。”
把顧晨遙送回去後,葉川買了奶茶、壽司和蛋糕馬不停蹄開車到了溫晚拍攝的地方。
果然已經下起了暴雨,他下車到攝影棚,并沒有看到溫晚。
正在整理衣服的王姐看到葉川:“啊葉總,你來了啊。”
“你們已經收工了?”葉川略帶驚訝。
“是啊,溫小姐非常配合,我們提前半小時收工了。”
“那……”葉川噎了一下,“她人呢?”
“啊?她走了啊,”王姐一臉疑惑,“難道你沒有告訴她會來接她嗎?”
“我……”葉川摸了摸鼻尖掩飾尴尬,“本來想給她一個驚喜。”
“啊,這裏下這麽大的雨,她怎麽回去的呀?”王姐倒是着急起來。
畢竟把甲方爸爸女朋友弄丢了,這可是要砍頭的。
這時候化妝師收拾好東西路過說:“我好像看到陳總捎她回去的。”
葉川點點頭:“我知道了,沒事了,我給她打個電話。”
葉川吃了閉門羹有點不爽,不過也怪他提前沒有通知,本來是想冬夜裏送一份溫暖的,沒想到居然送了個寂寞。
葉川先給溫晚打了個電話,但是響了很久對方都沒接。
也不知道為什麽,葉川突然心跳加速,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在手機裏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了陳紅的電話,撥了過去。
陳紅接起車載電話:“葉總,稀客啊。”
“我老婆呢?”陳紅直截了當地問。
“哦,溫小姐啊,剛送好她,你放心吧,會照顧好的。”
“把她送回家了?這麽快?”葉川看了看時間,心想這裏開回溫晚家快一小時,沒道理這麽快到。
“她中途接了個電話,然後去了夜色酒吧。”
“什麽?”葉川突然緊張起來,“她去那裏幹嘛?”
“you ask me?”陳紅滿臉費解,“那I ask who啊?”
“你,把我老婆送去酒吧,你也有責任!”葉川激動道。
“喂?不是吧,葉少爺,你老婆自己要去,這也怪我?”陳紅覺得他不可理喻。
“總之很複雜,她去那裏不安全,你現在先回夜色,把溫晚找到,然後把她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等我。”葉川十萬火急地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什麽?我都已經走了欸,少爺……”陳紅是滿滿的不情願。
“算我求你……”電話那頭是一個帶着些許懇求語氣的低啞聲音。
這不可一世的葉家大少爺,居然願意低聲下氣地求人?
可真是稀了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