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鮮活、生動

陶溪和把被季霆扯爛的情趣內衣扔進了垃圾桶裏, 打包垃圾提下樓。老爺子出門鍛煉,餐桌上老太太一個人在慢條斯理地對着早間新聞吃早餐。

脖子上有季醫生留下的紅痕,陶溪和明明穿了高領毛衣遮擋, 此刻仍心虛地扯了扯領口,“早安奶奶。”她把垃圾放到門外,洗了手坐上餐桌, 逗着腳邊的勤勤玩兒。

老太太把雞蛋油餅豆漿收到一邊,把吐司花生醬香腸果汁推到陶溪和面前。陶溪和說過很多次,不用顧及她的飲食習慣準備兩份早餐,但老爺子從來不遵守。

陶家的一日三餐,只有晚餐歸老太太負責, 其餘及下午茶都是老爺子親手準備。

陶溪和啃油餅的時候順便跟老太太說:“季醫生讓我明天跟他去領證。”

老太太收回看電視新聞的目光,盈盈一笑:“那你去嗎?”

“我說考慮考慮。”

“女孩兒矜持點兒沒錯。”老太太贊許。心裏落下一塊巨石, 迫不及待想把老爺子召喚回家分享喜悅。

“那要是我最後沒同意呢?”陶溪和又問。

老太太剝着一顆雞蛋, 激動地手指都打顫, “那就是你傻。”

季霆發來微信:[起了嗎?送你去上班?]

陶溪和今早不準備去工作室, 她要去某品牌總部洽談推廣合作, 那地兒離平京醫院不近。她回:[你忙吧, 我們不順路。]

出門後, 陶溪和先去扔垃圾。看見季醫生皺着眉頭從自家院子裏走出來,她站定,等着跟他打個招呼後再上自己車。

季霆剛被陳秋陽“挑逗”, 臉色看上去像個被媽媽抓包早戀的高中生。

昨夜的确有點過激, 送完陶溪和,他回到書房整理“戰場”,才發現弄髒的鋼琴有多難清理。地上那枚安全套被他扔進包在紙巾裏扔進垃圾桶,垃圾當晚就被他提到院子外扔掉。

可後半夜他做夢, 仍夢見安全套還擱置在鋼琴旁的地板上,還被陳秋陽抓包。他睡得很不好,前半夜消耗了體力,後半夜睡噩夢不斷,晨起神思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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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餐桌後,他扶着後腦勺活動了一下筋骨,一低頭,發現某個空白餐盤裏放置一條看上去有點熟悉的項鏈,當場感覺腦袋充血。

陳秋陽放了杯剛榨好的果蔬汁在季霆面前,輕飄飄地說:“項鏈斷了,回頭你給溪和買條新的吧。”然後把一張銀行卡推到他面前,說裏頭是他要借的一百萬。

季霆佯裝鎮定地把項鏈收進褲子口袋裏,“她上回落我車上的。”

“唔。”陳秋陽是看戲心态。

“我提了去領證的事兒,現在等她答複。”季霆試圖用這句話堵上陳秋陽萬一再開玩笑的嘴。

陳秋陽果然不講話了,笑意盎然地收起挑逗兒子的心思。

季霆出門時,塞給陳秋陽一張借條,上面的還款日期寫的是一年後。

陳秋陽算了算他的年薪,把借條扔進廚餘垃圾裏,又忍不住沖他的背影喊:“今晚你帶溪和去你那兒吧,昨夜不知道家裏什麽動靜,小懶睡得不安穩,一直亂叫。”

昨晚小懶何時亂叫了?季醫生再一次羞憤地摔門而出。

“早。”陶溪和跟季霆打招呼。

“早。”季霆瞧了眼陶溪和的臉色,到底比自己年輕了五六歲,臉色一點疲憊也沒有。又想,她當然氣色好,累的又不是她。

陶溪和開了鎖,利落地往車裏鑽。季霆叫住她,走到車窗邊上,問:“還生氣嗎?”

他還惦記着這茬呢。陶溪和拉一下毛衣領口,露出那塊咬痕給他看。

季醫生的臉又紅了。他扯爛了她的衣服,扯斷了她的項鏈,竟然還把她啃出傷來了。他誠心道歉:“抱歉,我下次注意。”

陶溪和才不是真的責怪他這一點,笑着問:“下次,什麽時候?”

或許是明天。如果領證的話。

季霆腦中一閃而過這個念頭,然後被這個想法給驚住了。他現在滿腦子在想什麽呢!

“明天。”他破罐子破摔了。總不能一直占下風。他越來越排斥陶溪和“老手”的姿态。

陶溪和沒有接這句話,她歪一下頭,笑了笑,一雙明亮的眼眸裏注入一點得意。升起車窗,走了。

季霆想,她這幅态度,大概率明天是會放自己的鴿子了。那他怕被放鴿子嗎?

怕什麽,反正他主動邁出這一步了,她不同意那就是她的問題了。長輩們這邊他算是有了交代。

換白大褂時,季醫生又想,要是真被放鴿子怎麽辦?

留給他糾結的時間不多。他上午有臺顱內動脈瘤介入手術,下手術臺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匆匆填了幾口肚子,就被科主任叫去辦公室聊最近醫院選拔援非醫療隊成員的事情。

主任的意思很明确,他是科室幾位青年醫生裏最優秀的一個,有技術、有活力、有體力,語言也過關,最重要的是,他未婚。

未婚,顧慮就少。一般遇上救援志願行動,未婚的醫護總比拖家帶口的醫護們要積極。

換做是以前,季霆會毫不猶豫地報名。今天他說:“報名截止日期還有一個月呢,我先考慮考慮。”

主任笑呵呵的:“好,好好考慮。”

剛回辦公室,上午做介入手術的患者穿刺點出現血腫,做完應急處理,季霆每半小時都要回病房巡視一遍。

黃昏将至時,徐子骞從門診回來,帶回來一則八卦——科室某位四十出頭的副主任醫師要二婚了。

“老徐,你說婚姻裏最重要的到底是什麽?”季霆順勢思考婚姻的哲學。

徐子骞捧着水杯說:“平衡。”

“平衡?”

“也可以說是公平。現在這個時代嘛,家世、背景、學歷、能力以及興趣愛好這些,這些條件能達到基本匹配的夫妻越來越多,這正是大衆追求婚姻公平的結果。”

公平?

季醫生忽然想,他跟陶溪和打小認識,知根知底,除卻主觀感情,他們倆算得上是世俗定義裏的良配。他不在乎世俗對婚姻的界定,他目前跟陶溪和也算合拍,起碼肉.體上非常合拍,那他最後需要的一個平衡點是什麽?

他細思了一下,矛頭仍回到感情上,陶溪和心裏有別人,而他只把她當成妹妹,這或許是他唯一在乎的公平。

那如果這個平衡日後被打破,他們的婚姻會是什麽走向?

再說吧。陶溪和那邊到現在都沒有個準信,這婚結不結的成還不一定呢。

季醫生停止胡思亂想,起身去巡視術後并發症的患者。

陶溪和到了該品牌的品宣部之後,才得知這事跟辜銘有關。品牌經理笑得和藹可親:“小辜總親□□代過,陶小姐的事業是在為女性謀福利,這正契合我們品牌的理念。”

難怪一個區區十五萬的廣告投放需要出動對方的品牌經理,這是辜銘,不,源頭仍是陶洲和,賞賜給她的一個進展。

陶溪和被挫敗感席卷,理了理頭緒,十五萬這個數字倒是不誇張,她們現階段的流量值這個價碼,辜銘預算拟的精确,算是有心了。

初步談完後,陶溪和起身告辭。品牌經理送了她幾份頭部産品,讓她帶給工作室的姑娘們,又道:“回頭我約上小辜總,大家一起吃飯。”

陶溪和一上車就給辜銘打了個電話過去,先道謝,而後邀請他過段日子來參加自己的婚禮。

晚餐跟方幼宜在附近的商場随便吃了一口。方幼宜聊一個學姐的離婚案子時,陶溪和順嘴告訴她:“我準備嫁給季醫生了,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哈?這麽急?你懷孕了?不對啊,你不是剛跟他睡沒幾天嗎?”方幼宜震驚道。

陶溪和“哈哈”笑了幾聲後,拿出說“今天天氣還不錯”的語氣,對方幼宜說:“我愛了他十年,當然,如果你認同初中生也懂愛情的話,那我愛了他十四年,快要十五年。”

從她的十二歲開始。

這句話讓方幼宜徹底呆住。幾分鐘後,她伸手摸了下陶溪和的臉:“可以啊你。”

然後她沒跟陶溪和追憶她的暗戀史,而是當場推了幾個婚禮策劃給她。

祝福呀。這種事情是值得放禮花慶祝的。

方幼宜替她高興。高興的事情,不必刨根問底。

陶溪和今晚也沒有跟方幼宜追溯過去的心情,散場後,她開車去了孟家。

睡在孟君好的床上時,陶溪和感覺到踏實。孟君好問她真的想好了嗎?她點頭:“除了他,我沒想過愛別人。”

兩個人緊緊相擁。

“溪和,祝福你。”孟君好有些哽咽。

“謝謝你君好,謝謝你這些年願意聽我喋喋不休。”

十八號這一天,平京下了不知道是今年第幾場的大雪。

季霆在鬧鈴聲中醒來,下樓的時候開始後悔他昨夜因為有所期待,住在了父母家。

陶溪和整夜未歸。他昨晚打電話問她在哪裏,她說在朋友家玩,沒說哪個朋友。

那這婚就是不結了吧。他想。

他這夜沒有做夢,睡眠質量出奇的高。只是醒來不覺得暢快。

餐桌上沒有人,早餐也很簡單。季霆呆滞地喝掉一杯牛奶後,收拾東西準備去醫院,虧他昨天臨走時特地請好了假。

他現在沒有休假的心情,他只想穿上他的白大褂,拿他的筆燈去照病人的眼睛,拿他的聽診器去聆聽病人器官裏的聲音。他還想立刻上手術臺,做一臺注意力需要高度集中的手術。

換鞋的時候,大衣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他沒急着看,穿好鞋,邊推開門邊拿手機看。

陶溪和說:[我懶得多跑一趟,直接在民政局門口等你。你去我家拿下我的戶口本吧,謝謝。]

季醫生趕到時,陶溪和穿了件昨晚在商場買的新外套站在民政局的大門前,她的臉白白的,小小的,和滿地潔淨的雪一樣,她的眼睛閃閃的,亮晶晶的,像極了她小時候甜聲甜語地叫他“季霆哥哥”時,散發出來的靈動光芒。

進門的時候,陶溪和牽住了季霆的手。季霆低下頭,心裏的念頭是,給她補買項鏈時,再順便買一個鑽戒吧。

他有一百萬呢。

除了拍照時兩個人稍顯局促,拍了好幾次才成功,其他一切都很順利。工作人員核對資料時看到兩人幾乎一模一樣的戶籍和住址,多八卦了一句:“鄰居?”

“對。”

“嗯。”

蓋章之前,季霆給陶洲和打去電話。當着陶溪和的面。

陶溪和沒有認真聽季霆跟陶洲和說了什麽。她看見兩個紅本子被工作人員放到某個機器上,她的心跳如同她十八歲那一年,長途跋涉跑到那個偏僻的部隊衛生院,在西南漫天的星光下,偷偷獻上自己初吻時那般,激昂、鮮活、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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