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發瘋

直到婚禮的前一天, 陶溪和才有了幾分焦灼狀态。

她邊下樓邊接婚禮策劃師的電話,老太太瞧她一味“嗯嗯”“好的”,說哪兒有她這樣懶的新娘, 幾乎做了甩手掌櫃,怕是連婚禮流程都還沒有弄熟悉。

正在客廳裏撒歡的勤勤穿着小狗紗裙,老爺子暗諷它比陶溪和更像個新娘。

陶溪和又在方幼宜和孟君好面前試了一次婚紗, 問道:“我像個新娘嗎?”

“像啊。”

“你就是啊。”

前天晚上,陶溪和跟季霆在婚禮之前見最後一面,兩個人坐在車裏,簡單對了下婚禮流程後,她頭靠在季醫生肩上, 問他緊不緊張,到時候致辭或者交換戒指的環節會不會卡殼或是出錯。

季醫生是不怯場的人, 他說:“那得到時候才知道吧。”

“我會。”陶溪和打小就不擅長在人多的場合長篇大論, 她不想對着紙本念, 她打算背誦那段誓詞。

現在她很擔心自己能不能在那麽多雙眼睛的注視下, 完成她對季醫生的第一次公開告白。

陶溪和決定正式向季霆袒露自己的心意, 她覺得是時候了。她不再執着于季醫生對她說“我愛你”, 這段日子的相處, 這些甜蜜的具象的細節,足以佐證某件事情。

季醫生像是看出來她在擔憂什麽,說:“要不你提前把你的詞發給我, 我一起背好, 到時候如果你忘詞,我就小聲提醒你。”

“不要。”她果斷拒絕。她就是要看他現場親耳聆聽的反應,她要捕捉他眼睛裏那種瞬時驚喜或者驚吓的動靜。

她的詞有足足兩頁紙那麽多呢。她寫的時候幾度鼻酸,她就不信他聽的時候能不感動。

陶溪和不在乎那些繁冗的儀式, 她只偏愛專屬私密的浪漫。她唯一在乎的就是致辭這個部分。

她也不是對其他流程不上心,而是大家對婚禮的滿足感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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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方幼宜和孟君好一起去機場接孟君寧。一路上方幼宜都很緊張,不停暗罵自己是個慫貨。

真見到孟君寧的那一刻,她又突然釋然。緊張個屁,你一定要比他顯得更灑脫一點,加油啊小方。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孟君寧曬黑了點,讓他看起來更像個陽光大男孩。他長臂一展,先擁抱姐姐,身高優勢過于明顯,方幼宜覺得孟君好在他懷中像一只可愛的毛絨玩具,他一面對姐姐,眼睛便滿是少年稚氣。

“好久不見,方學姐。謝謝你來接我。”

方幼宜緊接着就被抱了個滿懷,擁抱只有三秒鐘,孟君寧輕輕拍拍她的後肩,禮儀尺度明顯跟對孟君好不一樣。

只是個擁抱,方幼宜皮膚表層瞬間繃緊。當下她沒有回味跟他那晚的親密,而是感覺到一絲新的悸動。

她覺得孟君寧有毒。她好像就是愛他身上的不羁和自由自在的流浪氣息。

後來是看見孟君寧擁抱陶溪和之後,方幼宜發現了不同。大男孩彎下背,手掌按住陶溪和的後腦勺,溫柔地輕輕地阖了下眼皮,仿佛将滿身的疲憊卸在懷中人身上,那是一種信任、依賴,以及久違的眷念。

陶溪和感覺到孟君寧這次回來,比以往要沉默。閑下來時,兩個人靠在一起聊天,她問他是不是這次志願者之旅又遇到比較難消化的事情,比如之前親眼看見戰後難民嬰孩因救治無效死在他懷裏。

“我只是有點感慨啦學姐,你竟然這麽快就要嫁人了。”孟君寧垂着眼皮笑笑,“上回見你跟季醫生,你們倆還一副別別扭扭的樣子,只這麽短的時間卻什麽都定下來了,真的太快了。怎麽樣學姐,你現在幸福嗎?心态有變化嗎?”

“我覺得一切都很棒。”陶溪和沒有進入一場婚姻的感覺。她跟季醫生從某個層面來說,還處在蜜戀期。

至于她的心态,會覺得是得償所願,卻又不斷愛上季醫生的其他特質,她覺得自己幸運極了。

季霆直到傍晚才離崗,因為結婚,他擁有了來平京醫院工作後的第一個長假。他不打算在休婚假期間做任何跟工作有關的事情。他跟陶溪和規劃了短途旅行,兩人找了個海濱城市,打算在溫暖的地方消磨這難得的惬意時光。

符迪發來一張照片,是陶溪和、方幼宜、孟君好跟孟君寧的合照。他問季醫生:“方幼宜看這個男孩子的眼神是不是有點兒暧昧?”

季霆是真的懶得搭理陷入愛情魔咒的符迪,但是考慮到他是伴郎,明天還有重要功用,硬着頭皮做起了他的愛情狗頭軍師。

他說:“沒有。”

是發送完這兩個字之後,他才看清男孩子的模樣,認出這是孟君寧。遲鈍的雷達立刻響應。

他放大孟君寧和陶溪和的臉,孟君寧摟着陶溪和的脖子,陶溪和注視着他的眼睛,笑得很沉醉。

季霆想起他們倆曾經的親密,全世界都叫陶溪和“溪和”,孟君寧偏要叫她“溪溪”。他發這兩個音時總會撒嬌,而陶溪和會在他懷裏臉紅。

陶溪和回國之前的朋友圈裏,孟君寧是出現頻率最高的異性。那年他們倆去芬蘭看極光,兩人拍了張熱淚盈眶的合照,年輕的男孩女孩被旅途中的美景感動,眼睛裏是一樣的光。又一年她跟孟君寧去冰島觀鯨,她在朋友圈的旅行日記裏寫下——這是今年最快樂的時光,和愛的人在一起。還有一次是他們倆一起做志願者,陶溪和po上合照後形容孟君寧是她最親密的戰友,也是她的精神領袖……

季醫生再一次翻看陶溪和的朋友圈,詭谲的觀感中,想起他跟陶溪和在他家的第二次。一觸即發之即,他把她抵在門板上,問她有沒有跟孟君寧單獨喝過酒,她當時說的是“沒有”。

那那一次,她到底聽懂他的潛臺詞了嗎?

是婚前,是婚前,是婚前。那是陶溪和婚前的事情了,乃至是跟自己發生親密關系之前的事情了。

季醫生承認自己的想法有點偏離軌道。他提醒着自己,思維千萬不要走極端。大家都是成年人,陶溪和在這方面很開放,又本就喜歡孟君寧,跟他一起共度那麽多美好時刻,兩人真有點過去,完全可以理解。

但同時,他又很小氣地想,如果他們倆真是那種關系,他作為新郎,憑什麽要在婚禮上看到孟君寧那張臉?

陶溪和似乎又很期待孟君寧的到來。那天他聽見她再三跟孟君好确認孟君寧的歸期。

她現在應該還是喜歡孟君寧的吧。她好像不太有新娘的狀态,她只是在每個嬌吟的夜晚,對自己産生不一樣的情緒。也為了抓住她對自己的這點特別,所以才不厭其煩與她在深夜厮磨、探索、拓新,共抵快樂。

再細思,她一開始就是沖着自己的身體來的……

現在他們倆看上去真的很好,登對、和諧,他們互相關愛,彼此适應對方的親密且高度配合,而這一切,都是基于他們青梅竹馬的情分。

愛情的部分呢?又該怎麽界定?

季醫生在這一刻突然有了種感覺,他把青梅娶回家,才知道她是酸的。

感情上,他從來不曾體會過這樣的酸澀感。

季霆坐在車裏,看着落日黃昏,連日來聚攏的歸屬感一點點散去,在他即将步入婚禮殿堂的前一天。

這一切,不過是一張新鮮出爐的照片所引發的。

離開陶溪和的朋友圈,符迪又發來好多條消息——

[我是不是沒戲了?]

[這男的你認識嗎?]

[靠,一張照片而已,我他媽還真是栽在這個女人手裏了。]

季霆記起孟君寧和方幼宜曾有過一段往事,但他不方便提。他問符迪:[晚上一起喝酒嗎?]

原本說好婚宴之前不再見面,要給婚禮當天的碰撞留一點新鮮感。但稍微有點醉态的季醫生沒忍住去了陶溪和的單身party。

年輕人們的聚會熱鬧、喧嚣,陶溪和工作室的姑娘們個個都是奔放熱情的。

季霆走到門口時,孟君寧正在唱一首英文歌。孟君寧隔着女孩們看向陶溪和,他笑容動情,眼神專注,是為她而唱。

季醫生立在門邊,猶豫要不要在這個時候進去。忽然,他看見孟君好拿了張紙巾給陶溪和擦了擦眼淚。

她竟然哭了。

她為什麽要哭?

季霆進了門,直直地走向陶溪和。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從人群中帶走。

陶溪和不反抗,卻也不說話。

兩個人一直沉默地走到夜色中,早春的風拂面,吹散了各自異樣的情緒。季霆立在清冷的風中,開口問她為什麽哭。

剛剛幾位舊友說起一樁意外,陶溪和這會兒還沒丢掉傷感,她把臉貼在季霆的胸口,說:“跟君好和君寧聊天,想起了以前在倫敦的日子,我們有一個共同的……”

“溪和,我是你第幾個男人?”季醫生身體裏的酒精其實不多,但他需要借題發揮。他聽不進陶溪和的任何話,他只想讓今日的困惑在今日得到解決。

陶溪和愣在原地。她的手松開季霆,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跑過來,又為什麽突然要問這個。

季醫生抿着唇,擡起手,捏住陶溪和的臉。他仔仔細細地看了她一會兒,說:“即便你說跟我結婚只是因為我們打小認識,我用起來更放心,也沒關系,我知道我活兒還不錯,大概是可以滿足你的。但是我需要你坦誠點兒,這樣我可以重新設定我對婚姻的期待,我也害怕有一天我會傷心。”

喝多了?這是什麽鬼話?

陶溪和忽然間就氣得不行,她一把把這個人推開:“那要是我告訴你,你活兒其實很一般,你是不是現在就會傷心?那你就傷心吧,我們倆扯平。你聽好了,季霆,你這方面真的就很一般,非常一般,我根本不滿足……”

季醫生扭頭走了。他擔心他再聽下去他會失控。他的車就在旁邊,他害怕自己會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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