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名分
短暫的假期就此結束,黎潮還是回國了。
應文覺不知道黎父為什麽突然進醫院,可他知道黎潮被逼着回家。光是這樣,他就已經很替黎潮難過。
上飛機之前,應文覺偷偷問黎潮:“你……是不是不喜歡黎家啊?”
這種問題不太好回答。畢竟是自己的家族。要是有人這麽問應文覺,應文覺肯定是不敢回答“不喜歡”的。
黎潮扭頭望向舷窗外,全當沒聽到。
應文覺就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知道了。
起飛之後,黎潮就閉上眼睛,看起來睡着了。
應文覺歪了歪身體,從過道往後看,看到了全副武裝的陸迦林,然後又嘆了一口氣。
酒吧一遇,黎潮說了幾句話,陸迦林像是受傷了,還沒來得及辯駁,黎潮就繞開他走遠了。
陸迦林沒追,只是不遠不近地墜着,直到跟着黎潮和應文覺到了酒店門口,确定了他們倆人的安全才離開。
就跟現在一樣。
應文覺想:表哥到底在想什麽?難道他以為這是默默守護嗎?難道他以為黎潮會開心嗎?
可他沒辦法跟陸迦林說。
黎潮裝作沒看到,應文覺也就跟着裝沒發現。
應文覺朝陸迦林比了一個OK的手勢,陸迦林點點頭,轉頭跟空姐說了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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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空姐給應文覺送了一條毛毯過來。
應文覺一愣,蓋在了黎潮身上。
……
黎家安排了司機在機場,說是要接黎潮。
應文覺覺得有點惡心……說白了不就是急着敲骨吸髓嗎?還搞得這麽有排面的樣子。
司機對黎潮說:“少爺,太太現在在醫院,您是直接過去,還是先回黎家?”
黎潮還沒說話,應文覺插嘴道:“當然是去黎家,我們剛從泰國回來,身上一股人妖味,怕熏着黎太太了。”
司機說:“這……”
太太說要接人,還教了說法,但沒說會遇到這種事情啊?難道真的要先回黎家嗎?
黎潮對應文覺笑了一下,然後說:“還是去醫院吧。”
應文覺怒了,說:“不行!為什麽?憑什麽?”
司機松了一口氣,說:“好的,我們這就走。”
應文覺說:“那我也要一起去!”
司機愣了一下,不太樂意的樣子。
黎潮淡淡地說:“他是我朋友,跟我一起的。”
司機想了想,覺得還是把黎潮帶到醫院比較重要,于是妥協了。
應文覺跟黎潮一起上了車。應文覺越想越氣,跟黎潮說:“怎麽一個司機也能對你甩臉色?”
黎潮頓了頓,說:“畢竟,我不姓黎。”
司機誠惶誠恐,解釋道:“我沒有……”
應文覺冷冷地說:“我跟你說話了嗎?”
司機感受到了應文覺滿滿的惡意,只能閉了嘴。
黎潮又望向了窗外,應文覺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望着黎潮淡漠的表情,應文覺又是難過,又是生氣。他說:“你為什麽不反抗?就算非要怎麽樣,讓他們多等一會兒也好啊。”
黎潮說:“何必呢?”
應文覺想說,這不是何不何必的問題,這是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氣的問題!
黎潮卻又淡淡地說:“如果這一次能把生恩徹底還清,又有什麽不好呢?我不想跟他們多做糾纏了。”
讓黎家人幹等、給他們甩臉色看,固然是出氣了。可對于黎潮來說,多跟黎家人接觸一秒鐘,都會讓他自己遭受折磨,何必呢?
應文覺突然懂了,黎潮不是軟弱,只是連恨都沒有力氣了。
這麽一想更難過了。
很快到了醫院。
黎父躺在VIP病房裏,身上插滿了管子,似乎失去了意識。
黎母在隔壁房間裏等他,同樣在場的,還有黎奶奶和黎澄澈。
應文覺剛一踏進房間,就注意到黎澄澈的眼神很不一般。
黎澄澈一直用那種眼神看着黎潮,怎麽還怪瘆人的!他到底要對黎潮做什麽?
黎澄澈是第一個跟黎潮打招呼的:“黎潮……”
黎潮卻看也不看他,直接問黎母:“什麽時候?”
黎母對黎澄澈說:“澄澄,你出去。”
黎澄澈張口說:“我……”
黎母又說了一遍:“出去。”
黎澄澈這才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黎母看了看應文覺,說:“這是應家的孩子吧?剛從泰國回來,還沒來得及休息吧,我讓司機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一下。”
黎潮說:“他是我的朋友,他陪我一起來的。有什麽話不用避開他。”
黎母還不死心,說:“我們母子之間有些話……”
應文覺打斷了她,随便找了張椅子坐下,說:“我媽對我從來沒什麽好話,我想聽聽別人家媽媽是怎麽跟自己兒子說話的。”
應文覺的重音放在了“自己兒子”幾個字上面,黎母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個應家小輩在暗示什麽。
但黎潮沒什麽表情。考慮到這次算是有求于黎潮,黎母頓了頓,咽下了這口氣。
她說:“具體情況,我在電話裏跟你說過了。你父親突然發病,剛剛做完急救手術,現在等着合适的骨髓。雖說以黎家的能力,不是找不到合适的捐獻源,但你是你父親的親生兒子,匹配成功的概率比旁人要高許多,自然是要試一試的。”
聽得應文覺直皺眉頭。
他沒跟黎母接觸過,現在一聽,怎麽話裏話外優越感那麽足?
好像只是走個過場一樣。
黎潮聽完,“嗯”了一聲,然後說:“電話裏說不清楚,所以黎先生為什麽會突然發病?”
這是個很正常的問題,然而黎母突然卡殼了,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一樣,說不出話來了。
黎潮不催促,但也不揭過這個話題,安安靜靜的,固執又堅定。
尴尬的氣氛持續了半分鐘,黎奶奶突然說話了。
“他是你兒子,不是哪裏來的外人!你平常怎麽對待潮潮的,自己心裏沒有數嗎?你怎麽對待別人,別人也就怎麽對待你。何況這是你兒子啊!”黎奶奶說:“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我要是潮潮,不測這個骨髓都說得過去!”
黎母愣了一下,是:“媽?”
黎奶奶說:“你們把潮潮接回來之後,有真的拿他當親兒子看待麽?就算童年沒在一起過,不親近,可澄澄跟你們一點兒血緣關系都沒有,不是更不親近嗎?你們給澄澄張羅這張羅那,什麽都準備好,股份和現金也分了不少,可是潮潮呢?你們有跟潮潮準備什麽嗎?”
“我原先當你們心裏有數,所以不說什麽。畢竟你們才是潮潮爹媽。可現在呢?明明是澄澄把我兒氣進醫院,你卻毫無責怪的意圖。不僅不當回事兒,潮潮問一句真相你也不說。你這個當媽的,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看得出來,黎奶奶是真的動氣了。她胸口劇烈起伏,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黎母擔心黎奶奶也氣出病來,趕緊上前一步扶住,輕拍黎奶奶的後背。
黎母臉色漲得通紅,偏偏還不能反駁,只能硬生生受着。
“媽……您別氣了。是……”黎母頓了一下,似乎不太情願地說:“是我做得不好,沒有一碗水端平。以後不會了。”
黎奶奶說:“一碗水端平?!到底誰是你親兒子!哪裏需要你端水啊!”
沒想到黎母這樣冥頑不靈,黎奶奶氣得直跺腳,還流出了眼淚。
應文覺在一旁目瞪口呆。他是第一次這樣直面豪門密辛……
如果他沒聽錯,是黎澄澈把黎父氣到住院的?黎澄澈不也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麽?到底做出了什麽事情,能讓黎父這麽生氣?
黎母到現在也沒弄清楚自己錯在哪裏了,這可真是、可真是……唉。
這麽看來,黎家也只有黎奶奶稍微正常一點了。應文覺在心裏說。
黎奶奶神情悲傷地坐下,說:“人老了,固執了。你們這樣子,什麽時候才能把潮潮當作親人看待?你們不當,我當。”
黎奶奶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說:“我本來打算死後給潮潮留一些股份傍身,免得你們倆眼盲心瞎,忽視了潮潮。出了這檔子事之後,我也不指望你們能改了。我把我所有的股份都轉給潮潮,就現在,不等我死了。”
應文覺:!!!
黎家的基底大多數是在爺爺奶奶那輩打下來的,黎潮的爺爺很早就去世了。黎潮爺爺寵妻,給黎奶奶留了不少股份,真要算起來,說不準能跟黎父比一比了。
黎奶奶要把所有股份都給黎潮,那黎潮豈不是立刻就發達啦?!
應文覺心想:黎奶奶真好!
黎母震驚不已,說:“媽……!”
黎潮動了動,他似乎被震住了,表情有些茫然。
黎潮張口說了一個字:“不……”
門忽然被推開。
陸迦林風塵仆仆地走進來,說:“不行。”
所有人都詫異地看着他。
陸迦林一絲不茍地看着黎潮,眼裏滿滿當當,只裝着一個人。
陸迦林說:“黎潮是我的人,他不缺股份,他缺名分。”
衆人:?什麽名分?
應文覺:???你們不是離婚了嗎???
陸迦林的目光不舍地從黎潮身上離開,他看着黎母,用一種商務談判的冷酷語氣說:“我要你們公開承認,他才是黎家的兒子。”
“這才是他應得的。”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