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回家好不好
黎澄澈說了什麽,黎潮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他整個人陷入到應激狀态中,大口呼吸,全身顫抖,臉色也不自然地潮紅。
黎澄澈自然看出了他的異樣,因而變得慌張起來。他被黎潮推得撞到了櫃子上,肩胛骨鑽心地疼,但他顧慮不了那麽多,只是朝黎潮跑去,嘴裏喊道:“潮潮,你怎麽了?”
他從國外回來之後才恢複記憶,即使他是當年綁架事件的當事人,也終究不明白黎潮經歷了什麽,也不了解黎潮的心理疾病到底會表現為什麽。
又或許,他知道黎潮抗拒除陸迦林以外所有人的接近。可這麽多年過去了,黎潮都能參加綜藝選秀了,他便忽略了這件事情。
陸迦林跟他是情敵,情敵領先自己一程……黎澄澈下意識不想承認這件事情。
黎潮視他為洪水猛獸,看見他靠近,連忙往後退。
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黎澄澈,黎黎澄澈卻沒有放棄,而是繼續往前走。
黎潮大聲叫道:“不要過來!”
黎澄澈仍舊試圖接近,說:“是我啊。黎澄澈。你不舒服嗎?你哪裏不舒服?”
黎潮的呼救驚動了應文覺。
應文覺連忙沖了進來,以一種保護的姿态将黎潮護在身後。
應文覺大聲呵斥道:“你幹什麽!”
黎澄澈說:“我在跟他聊天,我只是想跟他聊天而已……”
應文覺怒目圓瞪,說:“滾!”
黎澄澈望了望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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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潮依舊不看他。
黎澄澈被這樣盯着,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包廂外面走。
應文覺像盯着敵人一樣盯着他,直到他走到包廂門口,還沒有放松警惕。
黎澄澈停下腳步,回頭眷念而擔憂地望着黎潮,說:“你要記住我剛剛說的話,你要記得黎先生為什麽會氣倒,你要記得你是黎家的孩子,而我不是。”
記得我喜歡你。
這句話忽然喚醒了黎潮的某種記憶。
他想起李大娘臨死之前把他叫到床邊,跟他說:你要好好照顧我兒子。
黎潮卻顫抖着說:“你姓李。”
黎澄澈得了反饋,非常開心,眼睛都亮了起來。
可黎潮接着說:“這麽多年,你去看過媽媽嗎?你到底有沒有把誰當媽媽呢?”
黎澄澈猛地一愣。
黎澄澈離開之後,黎潮還處于那種應激狀态中。
應文覺看他跟黎澄澈說了幾句話,還以為黎潮好起來了,于是低下頭問他:“潮歌,你吃飽了嗎?我們現在回家好嗎?”
沒想到他剛一低頭,黎潮又往後退了一步。
——黎潮甚至抗拒他的靠近。
黎潮雙手抱着自己的膝蓋,小聲念叨着什麽,應文覺努力聽了聽,沒聽懂,只能無奈地推開。
有服務員聽到動靜,推開房門,想要進來查看發生什麽,小聲問道:“需要叫保安嗎?”
不熟悉的聲音讓黎潮感到不安全,應文覺只能擋住黎潮,大聲呵斥道:“走!”
服務員灰溜溜地離開了。
黎潮這情況,應文覺也不知道如何處理。
他想起四年前的事情……那時候綁架案剛剛發生,黎潮只願意接觸陸迦林。
應文覺頓了頓,終于還是撥通了陸迦林的電話號碼。
“……喂,表哥。潮歌……潮歌他現在狀态不太對勁,我不知道能找誰,只好給你打電話……”
“我們在XXX,他現在完全不讓任何人靠近,也聽不得任何陌生的聲音。”
應文覺簡單地描述了一下黎潮的狀态,然後聽到電話那頭,陸迦林的呼吸猛地一窒。
過了一會兒,陸迦林的聲音略顯痛苦地響起來,說:“……我馬上過去。”
“但我不能保證,他現在還願意接近我。”
應文覺連忙松了一口氣,說:“你快來吧,我怕拖得越久越不好。”
應文覺不敢給自家的醫生打電話,因為應家和黎家終究是有差距的,自家醫生不了解當年的事情,不見得處理得了黎潮的問題。
至于黎家……更是不能指望了。以黎家人那天在醫院的态度,他又怎麽敢把黎潮交到黎家手裏?萬一他們趁機抽取骨髓怎麽辦?
應文覺不願意把人想得這麽壞,那畢竟還是黎潮的親生父母,也是應文覺的長輩。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黎母真的幹得出來這種事情。
相比之下,陸迦林可以說是最好的人選了。
……即便如陸迦林所說,黎潮現在不一定還願意靠近他。
陸迦林很快就過來了。
應文覺看着他疲憊的雙眼,還有後面跟着的秘書,愣了一下,說:“表哥你在忙?”
陸迦林沒回答,問他:“潮潮人呢?”
秘書回答:“會議開到一半,陸總接到您的電話就趕過來了。我安排了司機和醫生。”
應文覺指了指角落裏的黎潮。
陸迦林揮開應文覺,一瞬間眼睛就紅了。
黎潮蜷縮在角落裏,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團,渾身顫抖。
這一幕似曾相識,陸迦林一下子就回想起來四年前,黎潮也是這個樣子,縮在病房裏,像一只刺猬。
那時候黎父黎母把他叫過來,無奈道:他一直在念你的名字,醫生說那是他的安全區,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把你叫過來。
陸迦林靠近黎潮,喊他:黎潮。
黎潮擡頭看了他一眼,顫抖奇異地減緩了些。黎潮癡迷地叫他,聲音軟軟糯糯:陸迦林。
後來陸迦林發現,黎潮并不需要他做什麽,只需要呆在同一個房間裏就好了。于是他把辦公設備帶到了病房裏,搭建出安靜的一隅。黎潮不會主動跟他說話,他也不會搭理黎潮,兩個人就這麽相安無事的,在病房裏呆了一個月。
只要有陸迦林在,黎潮就不抗拒打針,也不抗拒吃藥。只是每次打針的時候,都要陸迦林抱着他,否則就會瘋狂地顫抖、掙紮,讓護士完全無法操作。
黎潮小小一只,抱在懷裏又輕又軟。但那時候的陸迦林無暇體會,只覺得黎潮是不是在裝?
哪有這種病,所有人都不能接觸,唯獨他可以的。
但這時候看到黎潮,他的心忽然顫動了一下,随後想起擁抱黎潮的感覺。
那個柔軟又脆弱的一個人啊……
可現在,黎潮還是那個只願意接近他、依賴他的人嗎?
陸迦林稍微走近一些,叫道:“黎潮……”
黎潮聽到他的聲音,仰起頭,眼神裏一片驚恐。
他沒有像四年前一樣默默地喊“陸迦林”,但也沒有更激烈的反應。
他的嘴唇一直在動,好像是在默默念叨着什麽。
陸迦林又靠近了一些,黎潮依舊沒有反應。
就這樣一步一步,陸迦林走到了黎潮三步之內。這一次黎潮有反應了,他低下頭,把頭埋到膝蓋中間。
陸迦林幹脆坐在地上,跟黎潮一樣的高度。
秘書看着陸迦林的動作,不知為何想起這件西裝的價格,也想起老板對儀表的苛責。
秘書心裏暗暗嘆道:黎潮對陸總來說真的很不一般。
既然如此,又為什麽要跟黎潮離婚呢?秘書想不通。
陸迦林湊近了一些,柔聲說道:“我可以抱抱你嗎?”
黎潮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理會陸迦林。
對這個時候的黎潮來說,不做反應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他抗拒一切,唯獨不抗拒陸迦林。
雖然跟四年前千差萬別,但陸迦林已經覺得慶幸了。
陸迦林試探地伸出手臂,隔着二十公分的距離,虛虛地環着黎潮。
黎潮身體僵硬了一下,陸迦林也僵硬了。
他害怕黎潮的情況惡化。
沒想到黎潮僵硬了一下之後,又恢複了顫抖。只是這一次,顫抖的程度比剛剛減輕了一些。
應文覺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陸迦林臉上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将懷抱收緊了一些。
這一次,陸迦林聽清了黎潮再在說什麽。
黎潮小聲地叫:“媽媽……媽媽……”
四年前,陸迦林是黎潮的安全區。而現在,黎潮開始喊媽媽。
陸迦林心裏一酸,他明白這個“媽媽”絕對不是指黎母。
那麽,會是他的養母李大娘嗎?
陸迦林抱住黎潮,說:“我在這裏……我帶你找媽媽……”
黎潮沒有抗拒他的擁抱,像一座雕塑一樣,不給任何反應,只哭自己的、抖自己的、念自己的。
陸迦林把黎潮的腦袋放在自己肩頭,然後感覺到滾燙的液體順着衣領滑了進去。
那淚滴一路往下,燙傷了陸迦林的心。
陸迦林也靠坐在牆角,同時不停地輕拍黎潮的背,動作耐心又輕柔,表情卻很難過。
曾經黎潮那麽依賴他,是他自己把這份唯一推開的。
包廂的門悄悄打開,秘書探頭出去查看,然後給陸迦林做了一個手勢:醫生到了。
陸迦林朝秘書點點頭,然後對黎潮說:“我們回家,好不好?”
黎潮臉上有淚痕,陸迦林看着太心疼,忍不住吻了吻他的眼角。
這個親吻不帶有任何的色/情成分,更像是憐惜。陸迦林從未哄過人,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做。
可是黎潮摟住了他的脖子,小聲地說:“好。”
陸迦林渾身一愣,然後把黎潮打橫抱了起來。
黎潮驟然離地,下意識地更加抱緊陸迦林。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啦。
大家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