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其實這事不怪梁暄生氣,本來就只是打個電話,什麽都還沒說,對面那個叫李陽的卻跟防賊一樣,東一句西一句,到底是為了什麽不說,單是這個舉動就非常沒禮貌。
梁暄挂了電話,回到電腦前面按亮屏幕,開始打字,手指敲擊鍵盤的力度有點大,看得出來是正處某種煩躁中。
白允歡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多。
從私人影院走之前,他跟李陽吵了一架,或許最開始争吵的主題是“李陽該不該搶他的手機”,後面就逐漸演變成各種大大小小的事,大到那個镯子到底怎麽回事,小到李陽跟他出來看電影不認真——對,白允歡帶人來私人影院,真不是為了什麽桃粉色事件,而是來享受通宵電影的。
李陽被他說急了,鬧着說要分手:“你就是因為我拿了你的錢,就看我哪裏都不順眼,但是我家的條件和你家又不一樣,你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少爺命,你最不缺的就是錢了,不是嗎?!”
“不是。”
白允歡沉下臉,他盯着李陽看了良久,最後一擡下巴,轉身就走,“行,少爺脾氣是吧?那我也不留你了,分手就分手。”
李陽在後面叫他,白允歡沒回頭。
他想,他父母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目光毒辣,不合适的人就不該在一起,早分早完事。
本來想悄悄進屋,奈何一摸背包發現出門就沒帶鑰匙,這大半夜的,好像還得把梁暄折騰起來才能進去。
白允歡在門外一邊懊悔,一邊試探性地敲了敲門,聽見裏面沒動靜,又在外面徘徊猶豫起來。
負責的保安小哥第二次在巡邏的時候遇到頂樓這戶主了,手電筒一晃:“诶,弟弟好長時間沒見到你啊,怎麽又惹弟妹生……”
沒等他話說完,房門打開了,梁暄面無表情站在門口。
“氣……啊,沒事了大哥,您趕緊帶嫂子進去吧。”
保安改口很快,看樣子是被這情況吓得不輕,話在嘴裏都沒過腦子,在意識到不對之後,用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臉,溜之大吉。
留着門口白允歡和梁暄大眼瞪小眼。
最後還是白允歡先繃不住了,讪笑兩聲,側身進了門。
他一邊換鞋一邊跟梁暄解釋說,李陽那個人性格就那樣,經常會在小事上過于敏感,讓他別介意。
梁暄沒說什麽,從嗓子裏哼了一聲算回應。
白允歡見他愛答不理的,一時間也覺得委屈上了,往沙發上一坐,嘴巴一撇,問梁暄家裏還有沒有酒。
“淩晨三點,不睡覺,在這兒喝酒?”梁暄剛想回屋,又折回來了。
白允歡點點頭,指着梁暄說:“怎麽啦,失戀還不能喝酒了?”
“……失戀了?”
“可不是嘛,這還不是因為你。”
白允歡自知這理由站不住腳,他和李陽的事那叫積怨已久,梁暄一個電話頂多算導火索,不是什麽根本原因。
梁暄可聽不得這個:“你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我可沒跟你幹嘛啊,我只是擔心你出事才打了個電話,他自己腦補得亂七八糟的……”
“行行行!知道你是直的。”
“對,我是直的。”
“但咱倆好歹也一起看過電影,算朋友了吧?朋友失戀你不得陪着喝點酒?”白允歡趿拉着脫鞋去翻冰箱,還真被他給翻到一打啤酒,扔給梁暄一罐,自己開了一罐就開始往嘴裏倒。
梁暄皺眉表示不贊同,但還是順了白允歡的意,拿了灌啤酒,拽了張抽紙擦了擦表面,這才倒到玻璃杯裏陪他喝。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白允歡忍着宿醉的惡心,從自己屋裏出來,本來想找梁暄道個歉,順便也道個謝,但發現那人已經早早出去了,公寓裏一時空蕩蕩的,白允歡站在原地發了半天呆。
他偷偷走到梁暄的房間——這裏原本是設在一樓的客房,面積跟主卧差不多,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自帶衛生間。
當初兩人談合約的時候就說好了,卧室是隐私區域,剩餘的地方算公共區域,所以按理來說,白允歡不應該再進去看。
但是他今天就是閑得發慌,莫名燃起一種原始的好奇,想知道自己閑置已久的客房,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于是挪着步子,小心探頭進去。
房門沒鎖,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溫和的古龍水味,清爽的花果香氣,白允歡有那麽幾秒gay達“滴滴滴”就立起來了。
不過,很快他就被房間裏到處散落的紙給吸引了注意,不知道是不是搞寫作的經常有點怪癖,總之在這個電子錄入盛行的年代,還堅持用紙筆的人不多,白允歡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麽多草稿紙了。
那些草稿紙散落在地面上、床上、甚至堆在筆記本電腦上,但又像是被人為歸過類,一堆一堆放得還挺整齊。
梁暄說他是個編劇……
白允歡好奇起來,他還從來沒問過梁暄到底在寫些什麽呢,稍微探了下頭,立刻就被草稿紙上滿滿一大片的“鬼畫符”給震驚了。
這已經不是能用“字好看”還是“字醜”來描述的事情,準确地說,這些圈圈繞繞的東西看上去根本不像文字,像是什麽還在結繩記事時代的原始畫符,每張紙上都不一樣,但你要說裏面具體是什麽內容,根本無從談起。
白允歡沒忍住思考這東西會不會真是請的什麽畫符,聽聞搞影視劇的好多都信那些……也不知道梁暄的這個幹不幹淨。
不行,回頭得好好勸勸他,不火是一時的事,可千萬不能因為不得志就走上迷信的歪道啊。
正當白允歡想這些的時候,手機鈴聲相當突兀地響起。
白允歡關上房門,跑去接電話,在聽到對方說什麽之後,他驚喜地差點跳起來:“真的?能簽去光英演戲?!”
根據侯興運的解釋,這是光英新開的一個項目,解釋了一大通,最後總結起來就是:老牌影視公司也有向流量低頭的時候,他們需要一批新鮮血液,走養成的人設,勵志的路線。
“不瞞你說,咱公司有人看上你了。”
侯興運沖着白允歡擠了擠眼睛。
白允歡大驚:“別啊,我家裏可有錢了,潛規則那套不好使!”
“哎喲,誰跟你說潛規則了。”
侯興運擺了擺手,感嘆道,“還真是好眼光啊,确實是個合适勵志路線的好胚子。”
低情商:你這個花瓶。
高情商:你是個合适勵志路線的好胚子。
白家父母聽說了自己兒子的事,開始挺擔心他被人騙了,白父帶着律師就過去把合同全挑一遍,确認無誤之後,白家父母由擔心轉為欣喜——太好了,他們這個一根筋要當演員的兒子終于有人收了。
要說起來,白家的閑錢再養兩個白允歡也夠,但他們家畢竟是做珠寶翡翠生意的,跟娛樂圈那可隔着十萬八千裏,白允歡的理想能不能實現,家裏還真不能給他幫多少忙。
頂多是給他一句承諾:“兒子,演得不好被罵了沒關系,及時遠離娛樂圈,回家做個米蟲都行。”
白允歡就特不愛聽這個話,他就覺得人活這一世,什麽事如果都靠家裏就很窩囊了,至少他自己的夢想要自己來追求。
因此,白家父母越是這麽說,他就越是不想做個米蟲,悄悄下定決心,一定要闖出點名堂……喔,要是最後沒闖出來,就當他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