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孩別看
“身為專業的機甲師士，在進入一個未知星球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判斷周圍環境，調整機甲的各項參數适應環境。”
舟眠說着，伸出手臂，纖長的手指在操控面板上接連跳躍數十次，将後勤人員設定好的正确參數全部打亂，才慢悠悠收回手。
“現在進入大氣層，争取落地前調整好參數。光腦智能只能作為輔助，不要太依賴它。”鹿琢之前從未接受過相應訓練，舟眠也就沒有嚴格限定時間讓他更緊張。
鹿琢小臉一苦，高高提起心，繃緊神經，快速在腦中過了一遍基礎組合按鍵。深吸一口氣，白皙的雙手輕輕落在操控面板上，神色一凜，操控機甲小心翼翼飛向大氣層。
機甲在重力的拖拽下瘋狂下墜，機體時而傾斜，時而發出參數差值過大導致機甲出現異常的警報聲，鹿琢急得小臉發白，額頭冒出薄汗，卻緊抿着唇，堅持沒有向舟眠求助，不斷重複調試機甲參數。
機甲下墜速度越來越快，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到清晰的林木。
地面越來越清晰，隐約可以看到因為機甲急速下落激起的氣浪塵土，鹿琢鼻尖冒出細密汗珠，偷瞥一眼毫無反應仍安穩坐在一旁的舟眠，緊張地咬起唇。
“轟——”貼近地面激起的氣浪向四周翻湧而去，高速墜落的機甲驟然減速，以一個平緩的速度慢慢降落，平穩地踩在結實的地面。
鹿琢桃花眼睜得大大的，眸光盯着越過自己的手背、輕松而随意地在按鍵中躍動的纖長手指。
“臨近着陸時不要忘記開啓最重要的減速懸浮裝置。”
低沉的女聲響在耳邊，明明沒有多麽近，卻感覺被一絲冷冽的氣息撩得耳朵微微泛癢。鹿琢走神一瞬，胡亂點點頭。
“荒星重力沒有那麽強，這裏的參數需要降低一點……”
舟眠又就鹿琢的參數指導着一點點糾正。
……
一架銀灰色機甲正在山谷間的一側峭壁艱難攀爬。它的動作有些生疏笨拙，看起來像百千年前的初代機器人，肢體并不能協調自如，行動也十分緩慢。
“喀拉——”機甲左手抓握的一塊凸出山石碎裂，然而它的腳下還未找到新的落腳點，一時間重量全部懸挂在右手抓握的石尖上，石塊似乎快要承受不住，隐隐開裂。
機甲慌亂而急切地尋找新的落點。
“右腳兩點方向有着力點。”眼見着鹿琢又要失敗，舟眠從虛拟網絡裏抽出一點餘光，略作提示。
聞聲，鹿琢手指迅速點過十幾個按鍵，機體向右輕蕩，機甲膝蓋彎起幾度，右腳慢慢踩上那處着力點。
成功穩住，鹿琢桃花眼偷觑了眼移回視線繼續看光屏的人，悄悄舒了口氣。
他已經爬了十幾遍了。每次從峭壁脫手摔落都要從谷底重新攀爬，不能飛行，不能利用一切輔助裝置，只能憑借機甲本身的力量攀爬。
他正在訓練機甲的精細操作。按鍵式手操機甲與精神力接駁機甲不同，它不是由精神力控制肢體的一切動作，而是通過一系列組合式按鍵做出相應動作。
一個簡單的手指抓握，轉體屈膝，都需要數十個按鍵組合完成，因此駕駛手操機甲格外考驗記憶力與手速。
重新調整片刻，鹿琢繼續慢吞吞地往上爬。
半個小時後，終于登上第一個山體平臺，還沒來得及放松神經休息，鹿琢就聽到面前那巨大山洞裏傳來的怪異嚎叫聲。
“只有四級幻獸，裏面就是今天的訓練任務，進去吧。”舟眠關掉沖浪網頁，收起光屏，看向鹿琢，眼神示意他動身。
“只有四級？”鹿琢懷疑地瞅着舟眠，桃花眼裏滿是被坑怕了的小警惕，“不會有好幾頭吧？”
舟眠神色不變，黑眸真誠：“不會。”
只是一小群而已。
鹿琢半信半疑地從機甲身後拔出磁震蕩單刀，瞟了眼被幻獸影響而無法準确探測幻獸數量的顯示屏，小心翼翼朝洞裏走去。
洞內都是高大的鐘乳石柱石筍等，穿過一片鐘乳石簾，看到那群正圍繞着幾根巨大石柱嗷嗷嬉戲的鐘猿，鹿琢登時傻眼了一瞬，內心瘋狂輸出彈幕。
不會有好幾頭，所以有一群是嗎？！
鹿琢進退不得，往後跑是峭壁，往前走是一群兇神惡煞的幻獸，在身邊那人的視線下，只能揮起單刀硬着頭皮往前沖。
洞內鐘乳石柱遍布，道路并不寬闊，巨大的機甲在裏面輾轉挪騰受限極大，只能以簡單的撤步上步轉體腕花等小幅度動作攻擊防守。在這樣逼仄狹窄的鐘乳石洞裏戰鬥，對操控者的精細操控水平要求會更高。
鹿琢從一開始的手忙腳亂被動挨打慢慢找到規律，在一群四級幻獸中逐漸摸出最适合自己的戰鬥方式。
一個小時後，銀灰色的機甲身上滿是利爪留下的深痕與血跡，通道中皆是倒下的鐘猿屍體。
“進去看看。”見鹿琢清理幹淨洞穴中的幻獸，舟眠才出聲。
鹿琢活動一會發酸的手指，才慢吞吞操控着機甲往裏走。
“停。”舟眠忽然叫停，慵懶的姿态驟然消失，身體微微前傾，狹長的眸子深斂，沉默兩秒，她站起身，“你在原地休息一會，我出去看看。”
鹿琢松了口氣，兩只手快速收回，互相揉搓按摩，試圖緩解指節的酸澀與僵硬。
舟眠從駕駛艙躍下，向空地中央的小湖泊走去。
湖泊并不大，只有一個普通的溫泉池大小，水質清澈，泛着淡淡的藍色，然而向下看去，卻只能看到一片幽深，看不到池水底部。
舟眠擰眉，看着眼前這片存在于山體洞穴中的湖泊，面色嚴肅。
這片湖……可以隔絕精神力探查。
舟眠閉眼，又睜眼，
在精神力掃過此處時并不能感應到湖泊，只有一片空白，除非像現在站在湖水前刻意用精神力滲透。然而在這片湖水中，精神力滲透比正常情況慢一倍有餘。
“怎麽了？這湖有什麽問題嗎？”見舟眠站在湖泊前一動不動，鹿琢忍不住從駕駛艙出來，謹慎地抱着自己的烏刀，觀察着這片空間。
“這湖，似乎含有阻隔精神力的物質。”舟眠低聲解釋。
“阻隔精神力的物質？”鹿琢驚訝，“下面是有稀有礦脈嗎？”
“不清楚。”舟眠搖頭。
“精神力滲透太慢，我下去看一眼，你在外面等着就好。”說完，舟眠折身回機甲拿出一顆潛水珠。
“哎——”鹿琢緊張地叫住舟眠。雖然到目前為止，大魔頭遇到什麽危險都是游刃有餘，仿佛無所不能的樣子，但事實上她只是一個精神力六級的機甲上士，萬一遇見六級幻獸……
“發現不對勁一定要趕快回來。”鹿琢抿了抿唇，濃密的睫羽不安地眨動，“五分鐘，不！三分鐘給我發一次消息報平安，不然我就下去找你。”
清澈的桃花眸緊緊盯着立在湖邊的高大身影，小臉上是難得的固執。
“嗯。”舟眠随手将潛水珠塞進口袋，轉身跳進湖中。
黑色的身影游動極快，眨眼間消失在上層水面，進入了幽深模糊的區域。
鹿琢握緊烏刀，将光屏打開，瞅一眼角落的時間，又迅速瞅一眼湖面。
湖中，舟眠很快到達湖底。湖底靜悄悄的，一片昏暗。
舟眠向着精神力滲透最為晦澀緩慢的方向游去，繞過一片鐘乳石林，斜上方驀地出現一點光亮。
舟眠悄悄游近，往上游，越來越亮，似乎是湖面。
“噗。”輕輕的出水聲。
舟眠從湖面露出腦袋。
離開湖水的瞬間，原本滞澀的精神力仿佛被按壓到極點又突然松開的彈簧，乍然朝四周輻散開來。
這是一處石洞，岩石牆壁嵌滿了玉白色的螢石，将整個石洞照的潔白光亮。地面長滿了形似鈴铛的淺粉色小花，鋪成花海，浪漫至極。
一股馥郁清雅的花香充斥着整座洞穴，讓人心神不自覺放松舒緩。
本是一處人間仙境。
然而——
寬闊的石洞中央，高高堆起的石座上，石臺上，下方的花海，到處都有三三兩兩交疊翻滾在一起、不斷發出詭異嚎叫的鐘猿。
這幅荒誕至極的畫面驟然傳達至腦中，與眼前的景象交映。
漆黑的長眸一沉，墨染的眉毛輕皺。
很顯然，這裏不适合讓小孩清理。
想法一瞬即逝，舟眠從湖中上岸，原本只作探查之用沒有絲毫攻擊性的精神力猛然釋放出震懾靈魂的強勢威壓。
在王座上享樂的六級幻獸完全來不及反應。
一瞬間，荒誕停止，生命殒殁。
沒了吵人的難聽叫聲，舟眠邁開長腿，開始制造經過一番打鬥才擊殺幻獸的現場。
随着一具具屍體破碎砸落四周，粉色小花震散，零落飄飛，一時間，花香愈發清晰濃郁。
用精神力輔助，現場僞裝很快。
檢查一遍，沒有遺漏，舟眠轉身往湖邊走去。
“嘩啦！”湖面忽然冒出一顆腦袋，他撐在岸邊，目光向四周掃去。
鹿琢剛瞟見舟眠，下一瞬，眼前陷入黑暗，一個溫熱的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
“小孩別看。”磁性熟悉的聲音輕輕落在耳邊，卻比平常沙啞許多。
鹿琢奇怪，伸手拽了拽遮在眼前的手掌，腦袋裏還殘留着方才随意一瞥的景象。
不規則鋸齒葉，淡粉色鈴铛花瓣……這香氣……秀氣的鼻尖微微聳動，下一秒，鹿琢臉色一變。
——風吟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