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見趙鑫風

次日更是酷熱的可怕，毒辣辣的太陽毫不留情，一出門便要汗流浃背。夏季母親那裏是不必去請安的，飯食也是送到房間。本來就是宅女的女眷更是宅了。

悅娘眯着一雙丹鳳眼，眼珠深黑深黑的，讓人難以看出她的真實情緒，她垂着頭折騰着繡品，但因心中有事，針法卻是淩亂。芳梅在旁邊打着扇子，她于刺繡方面也只是略通一二，只覺得姑娘繡得好，卻也看不出來那幾絲淩亂。

忽然，姑娘把繡品往桌上一放，便道：“去休息吧，我這裏不用伺候。”

又來了。芳梅不禁暗自感嘆，卻也規矩應諾。

悅娘也是嘆氣，芳梅這丫頭的忠心毋庸置疑，可是也太重規矩，自己要去外院，還少不得把她支開。

悅娘望了望銅鏡，鏡中的少女無疑是生得美的，但曾經有四年，她一度懷疑這點，因為她的丈夫不曾多看她一眼，從來不曾。

止住思緒，悅娘便打了把傘，拜天氣所賜，院中的小丫頭都被她打發去休息了，她悄悄地出了門。

今日，趙鑫風肯定會來，她捏捏傘炳，心中卻是又一次波瀾起伏。

她悄悄躲在了去書房的假山邊，這是去書房的必經之路，當然要鑽小洞的自然不算，這假山邊的視角自然是極好的，能看到經過的人，經過的人卻看不到她。

果然，她心中一跳，便看到一個少年徐徐走來。悅娘的指甲已掐入掌心，她卻沒有感受到分毫疼痛，只覺得眼前晦暗難辨，少年的趙鑫風已經俊秀無雙，但眉眼間卻仍帶着鋒利，而幾年後的他，卻是深沉內斂到無懈可擊。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她愛了五年，也是一生。

可是今天，她來，卻是為了不再嫁給他。作出這個決定，像是心中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塊肉，可是她确實是累了，一想到前世那孤苦伶仃的四年，她便忍不住啰嗦。或許，有人會問，那後來一年呢？難道也不能成為她執着的理由？苦盡甘來，對大多數人或許适用，可對悅娘來說，卻不盡然。那一年，他是接受了她，可僅止于此而已。

悅娘深吸了口氣，便從假山裏鑽了出來。

趙鑫風本是心不在焉地走着，眼前卻突然竄出了一個少女。他不禁愣了愣，看了看少女的樣貌，眼底閃過了一絲驚豔，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他淡定地止住腳步，等着少女表明來意。

“表哥。”悅娘勉強按捺住心緒起伏。

趙鑫風不禁笑了，卻是像刀一般利的厭惡。

悅娘也已發現，當年亦是如此。她突然打起了退堂鼓，心底升起了一股無措。但她忍住了，擡頭看向了趙鑫風，誠懇道：“我知道表哥你不喜歡我。”說出這句話，她也有了幾分釋然，繼續道，“但姑姑的意思想必你也清楚。我……我也不想嫁。姑姑疼你，你……”這段話她前世是斷然說不出來的，今生說出來也是磕磕絆絆，但到底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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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趙鑫風的厭惡倒是收起了幾分，但看着悅娘的眼神卻依舊銳利，他冷哼了一聲：“你不懂。”便不再多說。

悅娘當然不是只為了說這幾句話：“表哥，只要我父親不同意，這事情還是成不了的。”

趙鑫風眼神一亮，卻又立即暗淡了下去，看向悅娘的眼神帶了複雜。他垂着眼睫，細細思索了一會兒，才道：“反正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我就姑且信你一回。”他終于說出了實話：“我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母親她威脅我，只有娶了你，她……她才會有一條活路！”

悅娘心裏一緊，她只知道當初趙鑫風愛着的那個女子嫁人了，卻不知道是他出賣自己的婚姻換來的，難怪他對她如此不喜，也難怪他一心一意想要自立門戶。

“姑姑她并不是一定要你娶我，只是要一個門第相當的兒媳罷了。”悅娘淡淡道，“只要父親不滿就可以，你也不必表現得與平時的性子相左，只要露出對她的情深與不想娶我的決心就可以。父親也不會要一個強迫來的女婿。至于……姑姑那，她總是心疼你的，她可以威脅你，你也可以威脅她。”

話畢，悅娘也不多說，她的神色滿辨，全都掩蓋在了眼睫之下，福了福身，道：“今日逾矩了。”她轉身就走，也沒有看趙鑫風的神色。

她前世踏進了一個死局，她只是他和她母親博弈的犧牲品罷了。

她的腳步到底帶了幾分淩亂，心底卻是沉甸甸的。

她細細品了品自己的思緒，卻是幾分心酸，幾分苦楚，幾分不甘，幾分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