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09

008：小血族與食物

中原中也說他留了吃的，但羽狩沒太在意，因為這些天都是這麽過來的。

早晨他會和中也一起吃冰箱裏的便利店飯團或者面包，一個人的時候午飯和晚飯都不會吃，一般是中也下班帶他出去吃或者打包帶回來。

他确實有探索人類食物的興趣，可一直沒發現喜歡的食物，還吃到不少奇怪的食物——比如菌菇，到現在也僅剩下慢慢悠悠的探索欲了。

反正血族不吃飯也不會死，可以直接消耗力量充饑，他沉眠的時候也是這麽幹的。

可當中原中也走進開放式廚房，從冰箱裏抛出一個血袋給他的時候，羽狩驚訝極了。

中原中也卻平淡地關上冰箱門，囑咐道：“冷藏室溫度我設定好了，血液裏加過保存液，保質期為35天。”

“不許一次性吃完，聽見沒？”

羽狩木愣愣地點着頭。

他實在沒想到中也除了為他提供衣食住行之外，連這種非常規的食物也會提供。

自第一天起，他就調查過在人類社會怎麽樣安全穩定的獲取血液。一些醫療機構有血庫，卻并不會輕易對外出售，黑市有賣，可沒有衛生保證，很容易吃壞肚子。

他是個有原則的血族，所以最終還是決定找一個自願為他提供新鮮血液的人類，他可以為對方提供青春、長壽、力量或者幫其複仇。

這太看緣分，他已經做好了餓一陣肚子的準備。

眼前的血袋是個偌大的驚喜，羽狩都不知道這些血液中原中也是從哪裏弄來的。

其實他很挑食，對普通人的血興趣不大，但如果是禮物那就不一樣了。

禮物是心意，他不會挑剔別人的心意，那對他而言才是最寶貴的存在，他只會感到開心。

他低下頭，雙眼變得猩紅，伸出獠牙咬破血袋，大口飲用，久違地攝入到能量。

也讓他再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個披着人皮的野獸。

幾步遠的地方，中也正看着他飲血的姿态，他的目光讓羽狩無法忽視。

看到這樣的自己，他有什麽感想呢？

羽狩吞食下咽的速度變慢了。

然而一袋血液本就沒多少，很快被一飲而盡，他舔走唇角的血跡，把順着袋子流到手指上的血也舔幹淨，獠牙縮小，眼中異常的猩紅褪去。

他又變得和人類一般無二。

“吓到了嗎？”他向中原中也走去。

自己在客餐廳，對方在開放式廚房，他們之間只有一條走廊寬的距離。

羽狩其實有些擔心中也被他吓到。

對于人類來說，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平時不在意，但直面他吸血的場景之後，還會不在意嗎？

他突然有些後悔如此魯莽地當面“拆”禮物。

他一邊靠近，一邊觀察着，卻沒能從那張帥氣的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懼意。

中也沒有被吓到，也沒有因為自己的靠近而後退。

這樣的認知讓羽狩的嘴角微揚。

愉悅的心中比收到禮物、喝到血更滿足。

“我怎麽可能被這種事吓到，只是突然有了你是吸血鬼的實感。”

中原中也的神情如常，“喜歡曬太陽，白天不睡覺，除了長得漂亮點，皮膚白，你根本不像一般的吸血鬼。”

羽狩已經走到他面前，好心情随着柔和的目光顯露出來，他抱了一下面前的赭發少年，表達感謝：“謝謝中也為我準備的禮物！”

中原中也嗅到淡淡的玫瑰香——那是他當時給羽狩買的香波味道，香氣中混雜着一點血腥味——也是他弄來的血。

“我也想幫中也做點什麽。”羽狩眼睛亮晶晶的，傾注了信任的情感。

“我有很多能力，消除記憶[1]、夜視、意念粉碎、化身為鳥，我的血也有很多用處，而且我不會死。”

目前身在虛弱期的他只能使用這些能力，應當足夠做點什麽。

“——你有這麽多異能力？”中原中也震驚了，像看到世界第一的笨蛋，“等等，一包血你就把自己賣了？”

他連忙說：“血液是托做醫生的朋友采購時順帶的，又不是什麽麻煩事。”

“對你而言是舉手之勞的事情，對我來說卻很困難。我接受了你的好意，自然要以我的标準來感謝你。”

中原中也面色複雜地看着說出這話的羽狩。

這樣的坦誠和信賴，是因為雛鳥情節嗎？

中原中也仿佛看到了給一口小零食就躺在地上，露出肚皮任人揉摸的貓咪。

明明是黑暗生物，居然這麽沒有戒心。

如果進入地下世界，絕對會被利用到連渣都不剩，在藝能界裏恐怕也好不了多少。

“困難？”中原中也看着他的容貌，不解道，“你只要招招手，有的是人願意為你提供新鮮的血液。”

“不過我很高興你沒有随便對人類下手。”他說。

把這只剛誕生的非人類撿回來時，中原中也就已經做好收拾爛攤子的準備。

結果卻讓他很驚喜。

他不至于在家裏安裝監控，但是門窗上的智能安防系統會生成進出記錄，調取記錄後發現這個少年是表裏如一的乖巧。

羊的孩子當初要是能有他這樣聽話就好了。

他偶爾不經意間想到。

少年的表情陷入空白。

中原中也意識到什麽，瞪大眼睛：“喂喂，你不會根本沒想到這一點吧？”

羽狩緩慢地點點頭，眨了眨眼，用恍然大悟的語氣說：“所以我其實可以靠臉吃飯？”

“你才意識到這一點嗎……”中原中也語氣無奈。

算了，羊崽子要是單純成這樣，在擂缽街也難以活下去，眼前的少年完全是只家養的寵物貓，空有爪子不會使用。

如果自己沒把他撿回來會發生什麽？

明明是抱着目的撿回來，再加上看他同樣沒有記憶的份上收留一陣，中原中也卻莫名感覺多了份責任。

感慨過後，他警告道：“你肚子餓了可以和我說，四處問別人要血的話很快就會被盯上，別仗着有不死之身就亂來。”

羽狩一如既往的乖巧：“嗯，我會選擇可靠的供血者。”

他朝中原中也招招手。

中原中也：“什麽意思？”

“中也願意成為我的供血者嗎？”羽狩期待地詢問，雙眼直直地對上那雙藍眼睛，“對我而言，你就是最可靠的。”

挑食的自己卻對眼前的普通人類發出邀請，觊觎他的血液。

羽狩卻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叫做雙标。

因為他雖然對“普通人類”的血不感興趣，對“中原中也”的血卻感興趣極了。

“我只用杯子喝，不咬你。”變成血族後體溫會降低，羽狩舍不得他身上的溫暖。

剛說完這句話，羽狩就被眼前的人敲了腦瓜崩。

“別得寸進尺，想都別想。”

羽狩遺憾地“哦”了一聲，他并不意外這個結果，只是覺得應該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對方。

他想和對方有更親密的關系，他想品嘗對方的味道，第一次見面時就想。

這樣善良的人，就算不是異能者，他的血也一定很美味。

話題又回到報答上來。

中原中也不禁問：“如果送你血袋的是別人？”

“我也會感謝對方。”

“你就不怕那是為了故意利用你嗎？”

羽狩回：“善意惡意我分得清，而且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我回饋的感謝程度也不一樣。”

就像之前警察們擊敗挾持他的劫匪，如果他當時弱小無力，那就是救命之恩，可不是單純的感謝就能結束的。

中原中也依舊沒有放松，他啞聲道：“如果我要利用你呢？”

羽狩疑惑：“我現在就是允許你利用我啊，有什麽事是我能幫上忙的嗎？”

“不是這種一次性的。”中原中也噎住，絞盡腦汁想出一個，“是把你關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天天放血，或者只在需要你能力的時候才帶你出——”

“砰——”

剎那間，周圍的玻璃物體全都破碎，室內頓時一片昏暗。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了他的話，中原中也看向始作俑者。

“抱歉，我情緒激動時能力會不太穩定。”頂着使用力量時會變得猩紅的雙眼，羽狩面無表情地看着中原中也。

他狀似無害地輕聲細語：“中也要這樣對我嗎？”

他願意感謝給予他善意的存在，卻也有不得觸碰的底線。

死亡和重歸孤寂，這是他的禁區。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維護尊嚴與和平的原則。

“如果中也打算用強迫的方式對我，我也會回敬違背你意願的事。”

羽狩伸手撩起中原中也耳側的頭發，在他的脖頸上輕輕吐息，危險地說着。

比如把自己的獠牙從這裏紮進去，不顧他剛才的拒絕和可能出現的掙紮，品嘗他的血液，将他變作無法傷害自己的吸血鬼。

“這才像樣。”中原中也揉了揉羽狩的腦袋，滿意道，“要是有誰敢這樣對你，狠狠反擊！”

羽狩的雙眼漸漸變回原來的顏色，笑容也重新出現：“中也真善良。”

他确實沒有在中也身上感覺到惡意，對方的欲望和那位警官先生有點像——向上走，大概是為了努力出道。

能遇到中也真是件幸運的事。

聽到他的評價，中原中也嗆住，咳嗽兩聲，露出吃了蒼蠅般的表情。

“別說這種話，還有我沒什麽需要你幫忙的。”他無所謂地擺擺手，“你欠我的又不止這一件事，以後再說。”

羽狩想起這些天的種種，記下他的人情。

有機會他一定要幫中也出道！

中原中也的目光看向碎裂的玻璃器皿和陶瓷，廚房裏已經是一片狼藉。

擁有複數異能力的吸血鬼……

他手下有不少異能力者，當然不會将人平白無故拉進這個紛争的世界。

意念粉碎，他記得聽說過這類異能者，光是這一個能力在異能特務科的評級是三級危險異能者，如果暴露了其他能力和血液功效，評級又得蹭蹭蹭上漲。

前幾年北歐有個具有感染能力的吸血鬼伯爵，因其所作所為被歸為“滅亡人類的十大災厄之一”。

但羽狩的能力若是好好使用，比如攻擊異能 化鳥逃脫 消除目擊者記憶，只要不搞事，未嘗不可獲得安穩。

這樣看來，遠離地下世界，進入藝能界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養貓還真是件操心的事。

不，是吸血鬼不是貓……眼前這只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我明天叫家政過來收拾。客廳燈壞了，我回書房去。你如果肚子餓，冰箱裏還有便餐，微波爐熱一下就能吃。”

“我可以進書房嗎？”羽狩問。

“你想看書？”

“不，我想和中也待一起，我不喜歡只有一個人的空間。”

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和游魂時沒什麽差別，前幾天中原中也會留在客廳裏打游戲或看書，他就戴着耳機補劇，偶爾問一些問題也能得到解答。

哪怕只是簡單的呼喚對方的名字也能得到回應，他喜歡這種安心的感覺。

中原中也沉默着，好一會兒才說：“随便你。”

書房裏只有一把書椅，于是羽狩将懶人沙發拽到書桌角，正好也對着空調出風口，暖洋洋的。

正翻開一本工作相關的專業書籍，中原中也看着縮成一團窩在懶人沙發裏的少年，自己手一伸就能摸到他的頭發，真感覺自己像養了只貓。

有點想rua。

他剛這麽想着，就對上了羽狩的目光。

羽狩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頭上，感覺他有些僵硬，還主動蹭了蹭手心。

中原中也像觸電一樣收回手，羽狩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他輕咳一聲重新把目光投到手中的書本上，羽狩揮揮手機問道：“中也有SNS嗎？”

中原中也挑挑眉：“你學得倒是挺快。”

他抽走羽狩的手機，關注了自己的賬號後才放回去，又拿起自己的手機回關。

羽狩注意到他的賬號名是@機車和酒，主頁點進去也都是在讨論相關內容，有一批志趣相投的粉絲。

這就是偶像們放飛自我，專注興趣愛好的小號啊。

他思索着自己的賬號怎麽使用。

他目前最大的興趣當然是了解人類世界和磨煉演技，兩者不沖突，他完全可以利用SNS來觀察人類內心的想法。

在各式各樣的信息流中暢游，他東戳戳，西戳戳，看到一個【同城推送】，在裏面收獲了不少關于橫濱市的消息。

羽狩還從中發現一個特別的網友@繃帶百死式，他的發言和別人的吐槽或分享完全兩個畫風。

他在控訴一家電車公司，理由是他卧軌自-殺時等了許久，結果電車因故障停運，導致他在鐵軌上睡過去着涼了。

為活着而感到欣喜的羽狩無法理解他的行為，也從未見過這種人，一時間覺得十分新奇，點了個關注。

前一天才簽下合約，作為尚未正式出道的藝人，就算十天半個月沒有工作也不足為奇。做過大量調查工作之後，羽狩早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次日清晨，他坐在客廳寬大的沙發上，用在櫥櫃裏躲過一劫的馬克杯沏上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将其捧在手裏，一邊看着電視裏的晨間劇，一邊緩慢地飲用。

熬了幾天之後，哪怕是夜間生物，他也在昨晚安然入眠。只是白天依舊還在犯困，生物習性似乎不是那麽容易改正的。

家政公司的人在一旁有條不紊地收拾四散的碎片，餘光總是不經意間看向督工的少年。

冷豔的少年和受衆面向家庭主婦的晨間劇，着實是個奇異的搭配。

羽狩的手機鈴聲在這時候響了。

他接起電話，沒有注意號碼，因為他的通話記錄只有一個人。

“中也？”

“羽狩君，是我，椹武憲。”經紀人先生來電。

羽狩反應過來他的通訊錄已經擴充了。

“椹先生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好消息，你的第一份工作來了。”椹武憲喜氣洋洋地說，“是偶像歌手聖邊琉璃新專輯MV中的角色，專輯将在平安夜發售，與你一起參演的還有當紅男演員羽島幽平，拍攝地點就在橫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