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獸人世界六

陸萱發現洛爾最近的樣子很怪,小家夥也不出去玩了,每天就坐在門前發呆,尾巴恹恹地搖晃着,耳朵也耷拉下來。

“洛爾。”陸萱點着小豹子的鼻子,“怎麽不出去玩了,”

“嗚……”洛爾低沉地嗚咽。

心情不好,還是和莫德吵架了,

陸萱把洛爾從地上拉起來,“我們去找莫德,好不好,”

洛爾點頭,乖乖地跟在陸萱身後。

看來不是吵架了啊。陸萱和洛爾走到莫德家門口,小狼正趴在門前的空地上,尾巴垂在地上,平日裏精神抖擻的皮毛看起來也那麽的有氣無力。

“這是怎麽啦?一個兩個都提不起精神來。”

莫德也不回答陸萱的問題,沉默地坐在一旁,看起來心情十分低落。

小孩子的心事也這麽難猜啊,陸萱嘆了口氣,摸摸莫德的腦袋:“有什麽事要和老師說哦,之前不是答應過我嗎?”

莫德猶豫再三,才開口道:“老師,我們是不是很沒用?”

“诶?你怎麽會這麽想?是誰在你面前說過什麽嗎?”

莫德搖搖頭:“不是的,是我自己這麽認為的。”他頭上的三角耳耷拉下來,“有殘疾也就算了,連增強力量的血清對我們也沒有用,我們其實,根本就不應該活下來吧……”

看到那些之前柔弱的小兔子都擁有了力量,而自己只能羨慕地望着,莫德從沒有一刻那麽恨自己是個殘缺的獸人。

“我想變強……”莫德覺得眼睛酸酸的,他拼命忍住淚水,“我想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但是,老天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們……是因為,我們活下來,本來就是個錯誤嗎?”他望着陸萱,眼裏滿是懇求和沮喪。

“瞎說什麽呢。”陸萱伸手揉亂了莫德的頭發,“不能注射血清,難道就代表不能變強嗎?之前費勁千辛萬苦活下來了,因為這點挫折,就要放棄嗎?”她認真地凝視着小獸人,“想要變強的話,就去努力吧。不管多辛苦,都不能放棄,你做的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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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還未回答,洛爾抓住陸萱的袖子,肯定地點點頭:“嗚!”

“很好。”陸萱站起來,“去把那幫待在家裏垂頭喪氣的家夥叫出來,之前放了太長時間的假,現在給補課了。”

陸萱和呂皓都疏忽了小獸人們,過去的努力,不就是為了這些可憐的孩子嗎?既然呂皓忙着他的大事業,就由陸萱接手吧。

不同于小打小鬧的狩獵技巧訓練,陸萱決定好好調教調教這幫小家夥,成功之前的努力總是辛酸的,但是沒有一個孩子喊累。在先天的缺陷之下,他們其實是實力驚人的肉食獸人啊,疾馳、飛躍、重擊,普通的獸人可以做到的,他們也一定可以做到。

陸萱的訓練漸見成效。有一次,狐族的一支小隊潛進了兔族的領地,恰好碰到了在訓練的小獸人們,小獸人們大發神威,将整支隊伍全部擒獲。

洛爾和莫德來找陸萱報告這個好消息,莫德扭扭捏捏:“老師,那個……謝謝你……”

洛爾的表現就很直接啦,他吧唧幾聲連連親在陸萱臉上,留下了一臉口水。小豹子很不好意思,尾巴悄悄地撓着陸萱的手心,好像在說:對不起,用力過猛了。

陸萱忍俊不禁,又逗弄莫德:“莫德,你也親我一口吧。”

她原本以為莫德會果斷拒絕,誰知莫德居然蹭過來,一臉不情願地在陸萱臉上親了一下。

陸萱目瞪口呆:“诶?莫德你怎麽了?發燒了?“

莫德頓時惱羞成怒:“剛剛的不算!不算!我才沒有親你呢,都怪洛爾!錯覺,是錯覺!”

小狼的臉紅得仿佛要滴血了,陸萱不忍心再逗他:“好吧好吧,是錯覺,剛才我什麽都沒看到……”

“哼!”

狐族開始重視起曾經羸弱不堪的鄰居,八月的一天,狐族對兔族發動了一次大的進攻,在所有人的配合下,兔族獲得了巨大的勝利。這是史無前例的勝利,兔族一躍成為因地亞最出名的部族。

呂皓趁機向周邊的部族提出聯合的邀請,在和呂皓商議後,陸萱公開打出了歡迎殘疾獸人來此定居的旗號。

越來越多的殘疾獸人投奔到因地亞,他們聚集在陸萱身邊,沒有人想在朝不保夕的生活中度過一生,沒有人想渾渾噩噩地死去。

到後來,陸萱覺得自己已經無法教給獸人們更多的東西了,而此時,也不需要她再教授什麽了。

兔族在因地亞的盟友越來越多,呂皓聯合草食部族們,在和斐契的鄰居展開了幾場大戰後,迫使狐族、熊族、鼠族接受了不再無故侵略因地亞的協議。雖然獸人世界最兇猛的部族還沒有表态,但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兩年後,新建成的諾裏城裏,舉行了兩場婚禮。

一場是呂皓和菲碧的,這一對其實早有端倪。不管是陸萱還是兔族,都樂見其成。唯一不爽的大概就是菲碧的哥哥了,怎麽被呂皓救了一次,就連妹妹都賠出去了?

另一場是賽爾西和格溫的,聽說這兩人要結婚時,陸萱驚得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們倆是怎麽湊到一起的?古怪科學家和豪爽女族長,這也太違和了吧。不過當事人滿臉幸福,賽爾西那除了譏嘲就是不耐的臉上難得出現第三種表情。包括羅曼在內的圍觀群衆都表示,實在是太稀有了。

在這兩年間,因地亞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所有的草食類部族都簽訂了聯合的協議,由于力量的增強,因地亞已經很久沒有發生被肉食獸人侵略的事了。

此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殘疾獸人的聚合。無數殘疾獸人來到因地亞,諾裏城,就是殘疾獸人興建的又一座城市。

莫德已經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少年了,洛爾年紀還小,不過可以看出來,他的未來一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陸萱嘛,雖然說起來有點臉紅,不過她在獸人們心中的地位大概算得上是教母級別的。和整天在外奔忙的呂皓不同,每當面對獸人們對自己的崇敬,說實話陸萱很迷茫啊。其實當初也沒做什麽,就是教那些投奔過來的殘疾獸人們訓練,教十個是教,教一百個是教,教一千個也是教嘛。

呂皓不由郁悶:“為什麽聽你這麽一說,我覺得自己很虧……”

陸萱擺手:“這些都是浮雲,不要在意。”照這個态勢下去,自己就可以安安穩穩地種田了吧。

誰知天不遂人願,當晚,菲碧急急忙忙地來找陸萱:“不好了陸萱,呂皓不見了!”

呂皓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屋子裏。他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全身酸痛,骨頭發出喀拉拉的響聲。屋子裏很暗,窗戶被木板封得嚴嚴實實,只有些微的光亮從木板的縫隙間透進來。

他明明記得自己因為新婚,正在和艾維喝酒,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呂皓摸索着往窗戶邊走,嘭咚一聲,他似乎撞到了什麽東西,寂靜的屋子裏發出刺耳的響聲。

糟糕!呂皓心裏一沉,就聽見一聲嗤笑傳來:“你醒了?”

“艾維?!”呂皓又驚又怒。

“是我。”艾維點亮手裏的燈,他的臉上挂着奇異的笑容,“睡的好嗎?呂皓。”

“你到底是什麽人?!想幹什麽?!”

“別生氣,我只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罷了。”艾維笑盈盈地看着呂皓,“有人出錢請我監視你,一旦發現了你的異變就将你帶過來。不得不說,你們的保密措施做的不錯,那位陸小姐似乎很不信任我,直到最近,我才發現你的秘密。”他朝呂皓聳了聳肩,“現在,我完成任務了,那麽,再見了。”

“等等!是誰要你監視我?!”呂皓叫住艾維,“還有,你一直幫助羅曼他們,難道也是為了監視我嗎?”

“我的雇主是誰,你馬上就可以知道了。至于羅曼他們嘛……”艾維露出一個懷念的表情,“那個不是為了監視你,不過接到這個活後,我覺得可以一箭雙雕,不是嗎?在這一點上,我還得感謝你呢。”

“你和他廢什麽話。”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角落裏傳來,“拿了錢就快走。”

“哎呀,你的态度可真不好呢,靳先生。”艾維吃吃笑道,“我只是回答呂皓的問題罷了,你們以前可是好朋友呢。”他見靳安不答,攤手道,“看來靳先生大概不喜歡我繼續待在這裏了,那我就告辭了,祝你們聊的愉快。”說罷,艾維就走了出去。

屋子裏只剩下呂皓和靳安,呂皓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個曾經的好友,他沉默了許久,才艱難地道:“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靳安的身影從黑暗中顯現出來,他走到呂皓面前:“當然是你的血。”

“果然是為了血清嗎?”呂皓忍不住冷笑起來,“沒想到你這麽看的起我,特意派人來監視我,恐怕我剛被趕出實驗室,你就請了艾維吧。”

“沒錯。”靳安冷冷的道,“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把你趕出實驗室,我早就知道你的身體發生了異變,要是不趁那個機會把你趕出去,等到你獲得更大的聲望,我還有翻身的餘地嗎?”

“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争奪首領的位子,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讓給你!”呂皓憤怒地吼道,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生氣,早就看透了這個人不是嗎?

靳安原本低着頭,忽然猛地擡頭:“你知道嗎,我最讨厭的就是你這種人。什麽自由,什麽尊嚴,那都是屁!在這個世界,最重要的就是權勢,就是力量!人類為什麽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就是因為我們不夠強!”他狠狠地盯着呂皓,“像你這種高喊着不要權勢的人又算什麽,我吃了那麽多的苦,憑什麽我汲汲營營的東西你都不稀罕!呂皓。”他忽然笑了起來,“既然你覺得力量不重要,那我就讓你嘗嘗無力的滋味吧。”

“你!”呂皓試着讓身體獸化,卻發現無論怎麽努力都不行,“你做了什麽?!”

“別擔心,只是給你注射了一種藥水,乖乖待在這裏吧。”靳安的眼神充滿了譏嘲,“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我已經和獅族簽訂了協議,向獅族提供實驗用的活體。不如,就用你來做第一個實驗體好了。”

“你不能這麽做!”呂皓試圖拉住他,“我們好不容易才擺脫了被當做試驗品的命運,你不能讓大家的努力毀于一旦,實驗室的其他人也不會同意的!”

“哼,他們不同意關我什麽事。”靳安冷笑,“我都說了,我不需要自由,只要有權勢就夠了。那幫傻瓜當初選擇了我,所以,這是他們自己選的路,怪不的別人。”他彈了彈衣角,“好了,話也說完了,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吧。”

“恐怕不是哦。”

“什麽人!?”靳安大驚,他還未回過頭,只聽一記破空聲傳來,子彈擊中了他的脖子。靳安悶哼一聲,暈倒在地。

陸萱點亮手電:“你還真是廢柴啊,我又救了你一次,要好好報答我啊。”

呂皓長舒一口氣:“我以為自己死定了。”

“怎麽會呢。”陸萱蹲□,将靳安牢牢捆起來。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吧,為了防範艾維,陸萱一直将呂皓的名字标識在定位儀上。不得不說這個僅僅花了她十分的道具實在太好用了,迄今為止立了不少大功。“這家夥你打算怎麽處理?”她擡頭問呂皓。

呂皓嘆了口氣,如果是以前的他,大概會放掉靳安吧。他對陸萱道:“把槍給我,你先出去吧。”

陸萱深深地看了呂皓一眼,她将手槍遞給呂皓:“第二顆是實彈,其他都是麻醉彈。”

陸萱走出了屋子,房間裏靜悄悄。良久,砰的一聲槍響,呂皓走了出來。她看着這個男人,他似乎在一瞬間老去了,或者說成熟了:“走吧。”

呂皓站在原地:“我想去實驗室看看。”

陸萱很想說,哪怕你去了也不會有多大用處的,但是她看着呂皓冷肅的側臉,還是點了點頭。

靳安囚禁呂皓的地方離實驗室不遠,實驗室的人類顯然沒想到會見到呂皓。

這些熟悉又陌生的臉容驚奇地望着呂皓,仔細回想起來,那段并肩作戰的日子似乎不太遙遠,但記憶裏的片斷都模糊不清了。

呂皓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緒,将靳安和獅族的計劃和盤托出。大家都被靳安蒙在鼓裏,聽聞靳安打算出賣他們,紛紛義憤填膺。

呂皓猶豫着:“靳安他,已經死了……大家或許聽說過,我在因地亞過的還不錯,如果你們願意和我一起去因地亞的話……”剩下的後半段話他沒有說出來,如果你們願意和我一起的話,或許,我們還可以完成過去的夢想。

哪怕那夢想是被人嘲笑的,是不被認可的,但我從來沒有放棄。就像我從來沒有放棄過人類,放棄過我的同胞。

但是沒有人回應他,長久的沉默後,是呂皓艱難的笑:“是這樣嗎……那,我們就此別過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緩緩朝門外走去。

難得的晴日,太陽高懸于藍天。這種呂皓記憶裏常見的景色,在這個世界其實是很奢侈的吧。如同他可憐的夢想,在陽光的籠罩下,他依然覺得渾身冰冷。

陸萱跟在呂皓身後,想開口安慰他,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呂皓轉過身,最後再看一眼吧,然後就不要再回頭了。

“呂皓。”他看到有人從灰暗的大門裏走出來,“我願意和你一起走,去因地亞。”

“我也願意。”又一個人走出來。

“帶上我。”

“還有我。”

……

更多的人走出來,他們圍在呂皓的身邊。過去的時光似乎又回來了,就像初見時一樣,他們充滿希望的笑着,就算是在現在,太陽也從未遠離我們。

很久以後,獸人和人類回憶起最先舉起自由、平等大旗的先行者們。那時的地球,不論是獸人還是人類,不論是健全還是殘疾,他們并沒有區別。至于這中間,無數的先輩付出了多大的犧牲,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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