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謝南瓜這回要倒黴了!……

夏風微醺, 寺廟兩旁的水缸裏睡蓮靜靜綻放。

雲黛老實交代完她的事,忍不住問起謝伯缙來,“大哥哥, 你為何會在地藏菩薩殿前?”

謝伯缙從容地往前走,“尋你。”

雲黛錯愕。

謝伯缙側眸看她,“想問你為何沒來學騎馬。”

這下雲黛更懵了, 沒想到他特地尋來,竟是為了這事?

粉嫩唇瓣輕輕動了動, 她磕巴道, “你、你忙, 我不好打攪你。”

謝伯缙:“我不忙。”

雲黛:“……這天兒有些熱, 不适合練馬。”

謝伯缙:“酉時過後, 日頭落山,算不得熱。”

雲黛:“……”

所以, 他這是在盛情邀請她去學?雖然他頂着這樣一張沒有表情的冷峻臉龐。

“還是不麻煩大哥哥了。其實我對騎馬也沒太大的興趣,會騎就成。”雲黛觑了他俊美的側臉, 讷讷道,“而且就算騎得再好, 日後也用不大着。閨閣女子比不得兒郎, 兒郎騎術好,可以上戰場厮殺, 可以天南地北策馬奔騰,女眷本就出門少, 就算真出門也是坐轎坐馬車,策馬奔騰的次數少之又少……”

謝伯缙眉梢微挑。

這小姑娘乖巧規矩的外表下,似乎藏着一顆不那麽規矩的心。

“明景皇帝那朝大力促進與西域的貿易往來,一時胡風盛行, 民風開放,再加之聖慈皇後鼓勵女子從商讀書,女子的地位大大提高,不但能在外行走謀生,還出了不少女商、女醫官、天文學家、算學家……”

他突然說起這個,讓雲黛有些摸不着頭腦。

謝伯缙卻自顧自繼續道,“我們謝家的高祖母許氏,便是那時鼎鼎有名的女商。她原是侯府嫡女,後獨自經商,走南闖北,甚至還将生意做到了西域諸國。後來她雖嫁到隴西,卻也沒停下手中的生意,還曾三次下南洋,游歷他國……”

雲黛眼前一亮,“這位高祖母的故事,我也聽祖母講過,史書上也有記載,她真是名頂了不起的女子。”

“雖說如今風氣遠不如前,但你也不必太過沮喪,長安往南那邊規矩重,隴西這邊還算好的……”說到此處,謝伯缙沉默了。

良久,他才道,“若有機會,你來北庭玩,那裏有大片的草原,最是适合跑馬。”

雲黛順着他這話,好奇地問,“大哥哥,北庭是個怎樣的地方?我聽說那裏條件艱苦,荒蕪貧瘠,有連綿的沙漠和荒地,有狂風呼嘯的紅色鬼城,還有千年不化的冰川雪山……”

“你說的都有。”謝伯缙稍擡下巴,雙眸直視着前方,語氣不自覺地溫和,“但沙漠裏也會有月牙般的靜谧湖泊,雪山下有比藍寶石還要純澈的藍色湖泊和碧綠草原,還有成片的雲杉和松樹聳立在山間……”

雲黛聽得入了迷,心底也仿若照進一縷光芒,變得敞亮起來。

不知不覺中,倆人走回了禪房。

喬氏那邊剛好與高僧讨論完,順道還求了三枚前程似錦的香包。

“你們等久了吧?”喬氏将一個香包遞給謝伯缙,轉臉柔聲問着雲黛,“方才聽翠柳說你去求簽了,求了個什麽簽?”

雲黛局促道,“求了個中簽,不好也不壞……”

喬氏還想再細問,謝伯缙出聲道,“母親,看天色将有大雨,還是趁早回府罷。”

喬氏望了眼遠方那初現昏暗的天色,詫異道,“我說午後怎突然悶熱起來,原來是要落雨了。那是該快些回去了,不然路上泥濘可不好走。”她邊說着邊往前走。

雲黛悄悄擡眼看了下謝伯缙,謝伯缙淡淡回望她一眼。

雲黛先是一愣,旋即朝他彎眸輕笑一下。

謝伯缙眼波微動,沒說話,自顧自往前走了。

雲黛也趕緊跟上前去。

傍晚時分,一行人回到府中。

各自回院子前,雲黛朝謝伯缙一拜,“大哥哥,日後麻煩你教我騎馬了。”

見她這副規規矩矩仿若拜師的模樣,謝伯缙眉眼間的淩厲在夕陽餘晖下也減退了幾分,語氣緩和的嗯了一聲。

……

當日夜裏,伴随着轟隆隆悶雷聲,果真下起了大雨。

琥珀披起衣裳,檢查了一遍窗戶,又走進裏間,見雲黛還沒睡,便坐在床邊與她作伴。

“幸虧世子爺不計較,今日他一個眼神看過來,奴婢背後都吓出一層冷汗!”聊起白天的事,琥珀還心有餘悸。

“大哥哥他一向沒表情,但他人很好的……”

琥珀點點頭,伸手替雲黛掖了被子,笑道,“今日見姑娘與世子爺聊了許久,相談甚歡,這是好事。日後國公府便是世子爺當家,姑娘若在出閣前與世子爺搞好交情,等出了閣許了人家,若遇到什麽麻煩,世子爺也能給您撐腰做主。”

朝夕相處了五年,琥珀心裏早已将雲黛當成主子,滿心滿眼替她打算着。

雲黛翻了個身,“琥珀姐姐,你說大哥哥會在北庭待多久,何時才會回隴西府長住呢?”

“這奴婢哪知道。世子爺是朝廷命官,何去何從都是陛下定的。”琥珀拍了拍雲黛的背,“姑娘還是早些睡吧,若是明日天晴,你不是還要去尋世子爺教你騎馬麽?”

雲黛輕輕地應了一聲,閉上眼睛,“琥珀姐姐你也去睡吧。”

豆大的雨點敲打着窗棂,噼裏啪啦作響,在這不斷地雨聲裏,雲黛做了個美夢。

她夢到她騎着馬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奔跑,微風卷綠浪,各色小花開得燦爛,兩旁是高大聖潔的雪山,她跑得快活極了,忽而一人在背後喊了她的名字,“雲黛。”

她扭過頭去看那人,可還沒等她看到那人的樣子,夢就醒了。

雲黛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掀開鵝黃色鹦鹉銜枝绶帶紋幔帳,探出個腦袋往外看——天光已然大亮,雨卻依舊下個不停。

她垂下眼,有些失望的想,看來今日無法去找大哥哥騎馬了。

***

這場雨一直下了三日才停,雨後初霁,澄澈如洗的天邊還挂起一道絢爛的彩虹,惹得院裏的丫鬟婆子們一個個都仰頭欣賞,歡喜不已。

雲黛換上一身利落的銀紅色拼褐色朵花紋的圓領袍,腰系牛皮腰帶,一頭發也挽成個簡單的高髻,單用一根玉蘭花銀簪固定住。一張未施半點脂粉的臉蛋素淨白皙,自有種天然去雕飾的清麗之美。

“姑娘這般打扮也好看極了。”翠柳和紅苕捧着銅鏡在旁誇道。

雲黛手挎着腰帶,挺了挺小胸脯,一副意氣風發的兒郎模樣,笑道,“我這樣像不像三哥哥?”

琥珀噗嗤笑出聲,“姑娘可比三爺斯文多了。”

說笑了兩句,雲黛便帶琥珀往謝伯缙的澹懷院去。

這還是雲黛入府這些年,頭一回來澹懷院,之前都是去謝仲宣和謝叔南的院子時路過。

隔着一堵高牆,能看到裏頭有棵很大的銀杏樹,秋日葉子黃時,遠遠看去跟挂了一樹的金葉子似的,陽光下金燦燦的,煞是好看。

如今正值夏日,銀杏葉子還未黃,綠油油的,上頭挂着黃澄澄的小果子。

譚信領着雲黛入內,她好奇的打量着澹懷院的布局。

相比于謝仲宣院子随處可見的文雅精致、謝叔南院子長廊上挂着的一溜兒五彩鹦鹉畫眉等,謝伯缙的院落中規中矩,并無什麽特別之處,但勝在開闊明朗,比另兩人的院落都要大,中庭還布設了假山水,足不出戶,賞心悅目。

謝伯缙在書房裏看書,雲黛進去後還有些緊張,朝他行了個禮,軟聲喊道,“大哥哥萬福。”

坐在黃花梨大理石書桌前的男人緩緩掀起眼皮,看向那道嬌俏幹練的身影,“來了。”

他放下手中的書,也不廢話,起身道,“那就走吧。”

雲黛慢半拍的“欸”了一聲,趕緊跟上他,心裏卻想,早知道來了就走,她就直接去馬廄等他了,還不用繞這麽一圈。

一炷香後,兩人到達後院馬廄。

因着是同一馬種,馬奴将雲黛的那匹石榴馬與謝伯缙的那匹踏雲放在同一處養。

倆人到達欄前,兩匹馬正十分和諧地在一個馬槽裏吃飼料。

“世子爺,雲姑娘,你們就放心吧,喂這種西域來的汗血寶馬,奴才用的都是上好的馬料,一半苜宿一半谷梁,專門調配的,半夜奴才還會再喂一趟。”馬奴彎腰哈氣的邀着功。

謝伯缙将馬牽了出來,動作熟稔得撫了撫馬的脖子,對馬奴道,“你養得不錯,回頭上我院裏領賞。”

馬奴立馬笑得見牙不見眼,鑽進馬欄将那匹石榴牽了出來,殷切道,“雲姑娘,您的馬。”

雲黛牽過缰繩,低低對馬道,“石榴啊石榴,今天大哥哥要帶我練馬,你千萬配合我,我們好好練……”

石榴認出主人的樣子,垂頭朝她身邊靠了靠,打了個響鼻算作回應。

“大哥哥,我們是在後院練,還是怎樣?”

“今日先在後院練,我看看你上下馬的姿勢和騎馬的動作。”謝伯缙牽着馬,往外走去,“跟上來。”

雲黛牽着石榴跟了過去。

晉國公府後院有一大片的空地,平時府裏要遛馬學騎馬,都是在此處。

在謝伯缙嚴厲的注視之下,雲黛深吸一口氣,一只手抓着馬鞍,翻身上馬——

她個子不高,石榴又長得太快,這直接導致她這會兒上馬有些費勁兒,小腿還在空氣中蹬了兩下,才爬上去。

“之前上馬挺簡單的。”雲黛坐在高高的馬背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年初送來的時候,石榴還沒這麽高大,沒想到養了這幾個月,又長大不少……”

她白瓷般的小臉泛着紅,不知是羞的,還是上馬費勁累的。

謝伯缙沒說話,只走上前,朝她伸出手,“下來。”

雲黛微愣,她才上來沒多久。

不過看着謝伯缙伸出來的手掌,猶豫片刻,她還是扶着他的手,從馬背下來。

男人的手掌很大,溫溫熱熱的,掌心有粗糙的繭子,他牢牢地撐着她的手,有一種完全将她托起來的強大力量。

還沒等她回過神,人就從馬上下來了。

等她站定,謝伯缙松開她的手,一本正經道,“你注意看我上馬的動作。”

話音一落,他輕輕松松就翻身上馬。

雲黛黑眸微微睜大,滿腦子都是這麽簡單、這麽潇灑的嗎。

“看到了嗎?”

“看……看到了。”

“那你試試。”謝伯缙從馬上下來,手掌安撫地摸了下石榴。

雲黛抿了抿唇,道了聲好,便學着他的方法試了試。

雖然比開始是輕松不少,但腿短這回事,真不能勉強。

她面頰酡紅地看着他,小聲道,“大哥哥,祖母說過我還能長高些的,也許我再長高點,會好一些……”

謝伯缙默了一瞬。

她便是長得再高,也長不過石榴。

算了,上馬姿勢不重要,跑得快跑得穩才是關鍵。

“那你騎一圈給我看看。”謝伯缙道。

雲黛對騎馬還是很有自信的。

她握着缰繩,慢慢地沿着空地騎了一圈,又轉回謝伯缙面前,一雙水眸眨巴眨巴,滿是期待地望着他,“還可以嗎?”

謝伯缙薄唇輕啓,“尚可。”

然後指出她幾個錯處,又教着她如何安撫馬匹,給坐騎下命令……

這邊在後院學着馬,歸德院裏喬氏知道後,先是笑了笑,覺得這些年阿缙都在外面,兄妹倆互相親近些挺好的。可轉念想到三郎對雲黛的心思,眉頭不由蹙起。

孩子們都長大了,到底不是有血緣關系的親兄妹,阿缙常年在軍中不近女色,且雲黛生得那般傾城絕色……她雖知長子不是那種胡來之人,雲黛也懵懵懂懂并無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但還是得避着些——

在她看來,二郎或是三郎喜歡雲黛,能兩情相悅的話,她自然是樂見其成,樂意将雲黛留在家裏當兒媳婦的。

可唯獨長子不行。

阿缙是國公府的嫡長子、嫡長孫,是要繼承國公府爵位,擔起整個家族大梁的。

莫說雲黛是個無依無靠、無權無勢的孤女,便是她父母兄弟還活着,那樣的家世也是斷然沒有資格擔任國公府主母之位。

喬氏将花鳥山水團扇擱在裙邊,朝前招了下手,“玄琴,你過來。”

玄琴立即上前,“夫人有何吩咐?”

喬氏輕撫過案幾上的鎏金鹦鹉紋提梁小茶壺,柔美的臉龐上滿是莊重之色,她肅聲道,“以後雲姑娘與世子爺練馬時,你派個人在一旁盯着,若是有何不妥之處,你速來禀我。”

玄琴跟在喬氏身邊多年,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忙垂下頭,低低應諾下來,“夫人您放心,奴婢定會安排妥善。”

***

日子有條不紊的朝前推進,雲黛與謝伯缙學着騎馬,每日傍晚學半個時辰,練完正好用晚膳。

正如謝叔南說得那樣,謝伯缙的騎術一絕,在他的教導下,雲黛覺得騎馬變成一件很有趣的事,甚至在謝伯缙帶她去郊外跑快馬時,她都可克服恐懼,能稍稍跑得快些了。

唯一缺憾就是,她上馬姿勢依舊不夠潇灑。

有一回,她剛坐上馬,無意看到謝伯缙那張開又收緊的手指,似乎是看不過眼,想親自伸手把她拎上去似的。

雲黛看得又是慚愧又是慶幸,還好她這會兒長大了,若放在五年前,大哥哥肯定就直接拎她了——

她記得五年前謝伯缙曾經帶她騎過一次馬,那次騎馬特別快,她吓得都不敢睜開眼。那回大哥哥是怎麽把她弄上馬的呢?是拎上去的,還是抱着上去的?時隔多年,她都記不太清了。

這日午後,雲黛在清夏軒的臨窗榻邊看書,忽的外頭有丫鬟禀告,說是孫氏帶着喬玉珠來府了,喬氏請她過去。

這半月來府中都圍着謝伯缙轉,雲黛也有許久沒見玉珠,如今一聽她們來了,面露歡喜,稍作整理,便往歸德院去了。

歸德院次間內,喬氏和孫氏坐在榻邊閑聊,一襲嫣紅色裙衫的玉珠抓着一把瓜子,百無聊賴的聽着。

當外頭響起“雲姑娘來了”的通報,玉珠立刻直起腰來,擡頭看向門外。

丫鬟将珠簾掀開,身着鵝黃色短衫與天青色襦裙的雲黛款款而來,斯文規矩的朝喬氏與孫氏行禮,“雲黛拜見夫人,拜見舅母。”

“我與你舅母才念叨着你呢。”喬氏笑着。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孫氏笑着看向雲黛,不住誇道,“小半年沒見,雲丫頭模樣越發出衆了,也不知這樣俊俏的好女子,日後便宜了哪家兒郎。”

雲黛臉頰羞紅,玉珠笑嘻嘻接話道,“可惜我不是兒郎,我若是兒郎,定要将雲妹妹娶回來。這麽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放在家裏,我每日瞧着,飯都能多吃兩碗。”

屋內一衆人皆笑出聲,孫氏伸出手指,笑罵道,“你啊你,成日裏胡吣!要我說,你就是想娶,雲黛還不肯嫁你這個無賴小潑猴兒。”

玉珠挑眉,朝雲黛擠眉弄眼,“雲妹妹,你嫁不嫁我?”

雲黛越發羞赧,嬌嗔道,“才不嫁。”

玉珠捂着胸口,長長嗟嘆道,“哎唷,卿卿如此心狠,真是傷透吾心吶!”

這話一出,衆人捧腹大笑。

喬氏笑着揉肚子,對孫氏道,“你家這個玉珠啊,真是個開心果。若不是……”她及時截下後半句話。

孫氏哪能不明白,喬氏一向喜歡這個侄女,當初她們一同有孕生子時,還曾約定過若生的是一男一女,日後可以親上加親,互做親家。

哪知道老天爺真給他們一男一女,倆孩子卻是天生不和,見面就掐。是以結親這回事,兩家也漸漸不再提,免得強行做了親家,卻結成了一對冤家,那可就不美了。

雲黛坐着喝了半盞茶,玉珠就坐不住了,扭來扭去地。

孫氏瞧見,無奈道,“你是渾身長虱子了?好歹也是個做姐姐,沒事多跟你雲妹妹學學,像她這般貞靜斯文才是大家閨秀的模樣。洛陽白家是書香世家,最是注重禮儀,你這個樣子嫁過去,婆家怕是要在背後戳我脊梁骨了……”

玉珠撇了撇嘴,“他們敢!敢說我娘家壞話,我就跑回來,不在他們那破地方待了。”

孫氏啞然,又氣又好笑,還有隐隐約約的擔憂。

雲黛暗暗觀察着孫氏,小半年沒見,她覺得孫氏好似又憔悴了許多,明明與喬氏年歲相仿,可兩人并排坐着一對比,那氣色和精神差別格外的明顯。

想來都是為着喬明珠母女鬧的,也不知明珠那邊如今是個什麽情況……

“雲丫頭,你和玉珠也有段日子沒見了,你們姐妹倆去玩吧,我與你舅母說說體己話。”喬氏溫聲道。

雲黛稱是,玉珠則是如聞赦令,笑道,“多謝姑母,還是姑母最疼我了。”

說着就挽住雲黛的手,帶着她出去。

望着倆孩子離去的背影,孫氏感慨,“年輕可真好啊,想當年我與你相識時,也是這般年紀。如今……唉,老了,老了。”

喬氏望着孫氏黃中透黑的臉色,關懷道,“嫂子,你可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玉珠還沒出閣,你可別為了那起子不重要的賤人傷了自個兒的身子。”

孫氏颔首,擠出一抹勉強的笑意,“我知道的……”

……

這邊廂姑嫂聊着內宅之事,另一邊玉珠拉着雲黛套了馬車,出了府。

“我跟你講,那家冰碗滋味特別好,裏面放了梅子山楂碎,吃起來酸酸甜甜的!我上次吃了一回,就想着下次一定要帶你來試試。”

玉珠興致勃勃地與雲黛分享着美食,又問起她的近況來。

得知雲黛最近一直在跟謝伯缙學騎馬,玉珠一臉敬佩地看向雲黛,咂舌道,“你膽子可真大呀,還敢跟大表哥一起玩?前些日子他來我家拜訪,我看到他,都不太敢說話……五年前我就覺着他很不好接近,沒想到五年之後,竟然更駭人了……你跟他都聊些什麽呀?他是不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答你?”

“就是尋常聊天。”雲黛想了想,補充道,“其實,我也是怕他的,但我沒做錯事的話,就不是很怕,聊還是能聊兩句的。”

玉珠朝她豎了個大拇指。

說說笑笑沒多久,外頭馬夫喊道,“姑娘,到劉記糖水鋪子了。”

玉珠嗳了一句,催着雲黛,“到了,你快把帷帽戴上。”

雖說帷帽可防風防曬,但時下女子出門都不作興戴帷帽,譬如玉珠嫌麻煩,就從來不戴。可雲黛卻是要帶的——從前她并不戴,可後來她出門惹得路人頻頻側目,甚至還有不少人打聽她,不勝煩擾,至此她出門都要戴帷帽遮一遮。

且說雲黛戴好帷帽,與玉珠一道下了馬車。

兩人去糖水鋪子二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兩份冰碗,另加一大份槐葉冷淘。

炎炎夏日一碗澆着香濃酪漿與槐花蜂蜜的冰碗,配上碎碎的酸梅幹和山楂末,一口下去滿口清甜微酸,開胃又解暑。

“真是太好吃了。”玉珠含了一大口,一臉享受道。

雲黛拿着小銀勺,歡喜地點點小腦袋,“嗯嗯,好吃的。”

倆人吃得一本滿足,忽的,玉珠掃了一眼窗外,驚訝道,“咦,那不是謝南瓜嗎?他這是要去哪?”

雲黛聞言,也好奇看去。

果真見着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上,一襲淺紫色圓領袍的謝叔南被四五個同樣穿戴富貴的年輕郎君簇擁着。

眼見一夥人說說笑笑走進街對面那垂挂彩燈的豪華樓閣,玉珠一雙杏眼瞪得像銅鈴,猛地一拍桌子,又是驚訝又是激動,“好哇,謝南瓜這回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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