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蝶舞既然是卓東來的妹妹,待遇自然不能差了,畢竟是江湖出身,雖然不會像那些大家閨秀一樣一腳出八腳邁,但到底還是配了兩個丫環伺候着,免得她吃飯要外頭去提,洗漱要自己倒水,這倒不像是卓東來的妹妹,而是外頭平民百姓的女眷了。
而卓東來在人牙子處挑丫環時,也不忘仔細的留心那司馬超群到底有沒有做手腳,後來見果真無事,又有司馬超群一如既往的看重,才略略放心一些,但到底有些不對勁,只說不出不對勁的是什麽地方。
對于司馬超群是不是重生的,卓東來已然有了定論,只是也不知司馬超群打得是什麽主意,而且又仿佛不恨自己前世手刃了他,反而恍若無此事般。
一個人的心中有沒有恨意,卓東來在雍正時,以及卓東來的前世時這近百來年間的歷練已經足以讓他看得出來了,所以卓東來當然可以肯定司馬超群并不恨自己,反而比前世更為心甘情願的讓自己指手畫腳。
只是,卓東來早打定主意不再事事牽挂司馬超群,因此頂着對方那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怨怒眼神,硬是把後院的一應事務交給了吳婉打理,再不過問其他。
卓東來的表現自是讓司馬超群不滿,可是吳婉還沒懷孕,讓司馬超群不得不夜夜與她同枕,也使得他不能向卓東來表明真心,只能暫且容許卓東來的交權。不過,因着此事的緣故,司馬超群在夜間越發奮起,只奇怪的是,吳婉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倒讓司馬超群既着急又無奈,想着大概吳婉的第一胎果然還是時候未到的緣故。
雖然這麽想,但司馬超群到底也不敢大意,仍是夜夜與吳婉溫存,恨不得孩子下一刻便蹦出來了事。
只是,如此一來,司馬超群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卓東來把以往放在自己的細致心思轉放到蝶舞的身上。索性他二人總是大哥妹妹的叫着,否則本就醋意濤天的司馬超群怕真的要不管不顧了。
轉眼間一年就這麽消磨過去了,卓東來尚還記得之前自己計劃着要收了那珠光寶氣閣和青衣樓的勢力錢財的事情,便托了吳婉和不甘不願的司馬超群好生的照顧蝶舞,自己則快馬加鞭去了江南,會一會那百花樓的樓主,也為自己插手此事尋一個由頭。
百花樓的樓主名為花滿樓,乃是江南首富花家老爺的第七子,因着幼時的一場人禍失了視力,但也因此使其其餘四感發達,行動間也看不出他失明來。又由于他不願整日被家人小心翼翼的看顧着,便搬了出來,住進了一座二層的小樓,在周邊種了花卉,取名為百花樓。
而其流雲飛袖和聽聲辨位的武功乃是江湖一絕,但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是他的為人——花滿樓的百花樓日夜大門敞開,只因他從來不會拒絕一個踏入他的小樓中,向他尋求幫助的人,即使是一匹負了傷的狼在躲避獵犬時投奔到他這兒來,花滿樓同樣會收容。
憑着卓東來的為人,自然不會裝作落難而向花滿樓求助這樣掉價的事情,他只會光明正大的踏進百花樓,與其相交。像花滿樓這般的人,只能以真心換真心,而且,除了借着花滿樓去接近陸小鳳,然後借着陸小鳳插手大金鵬王的案子以外,卓東來再無利用花滿樓之心。
況且,卓東來認為,若是能有花滿樓這樣的朋友,也是一件極為舒心慶幸的事情。
卓東來固然有野心,可是有野心的人也可以有朋友,若是鬧得四處都是自己的敵人,卻無一人為知己友人,便是枭雄,也過于寂寞了。
百花樓座落在座落在蘇州府,于太湖邊上。
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甲江南,太湖邊上的百花樓倒不是園林,卻比園林更有名氣。皆因百花樓的主人花滿樓是江南首富的兒子,也因花滿的容貌氣質分外不俗,更因花滿樓照顧不了園林,卻歡喜拾掇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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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不過是普通百姓眼中的百花樓,至于在江湖中,百花樓之所以出名,是因為它的有容乃大,也因為百花樓的主人花滿樓,是陸小鳳的生死之交。
陸小鳳有很多朋友,但花滿樓在陸小鳳的心目中總是不同的。當然,在陸小鳳心目中不同的還有西門吹雪,但西門吹雪從來都不止是朋友。陸小鳳和西門吹雪之間,總還有友誼之外的東西作為彼此的牽絆。
在漸沉的幕色裏,一位白衣男子獨坐在窗前,體會着微風、夕陽、花香和生命的美好。他獨處卻不是寂寞,而是寧靜,如一面澄澈的湖水般淡定寧靜。
這就是花滿樓,只有他才堪配這優雅曼妙的名字,他看不到現實卻能覺察人心,他遠離塵世喧嚣獨擁萬花滿樓,花香缥缈間,仿佛時間就此凝固,唯有他,擁有這天地間最聖潔的寧靜。這個人是江湖中的另類,沒有殺戳,沒有血腥,有的只是寬容與博大,對美的感恩,和對生活的熱愛。
卓東來踏進百花樓的大門,擡眼往二樓窗前望去。與此同時,花滿樓也往大門‘看’去,随後,二人皆勾唇一笑,那是如心有靈犀般的默契。
唯一不同的是,花滿樓的笑,是雍容寬厚的,有着謙謙君子之風;而卓東來的笑,帶着溫和卻不失氣勢,尊貴卻讓人有着說不出的親近之意和矛盾的敬畏之情。
“花滿樓。”卓東來淡淡的開口,沒有對面前人物的身份有着絲毫的疑問。并不是說卓東來之前見過對方,更不曾見過對方的畫像,而是花滿樓太過特別的,即使只是之前聽說過他這個人卻素未蒙面,但只要看到他,就會知道,這個人,就是花滿樓。
花滿樓笑着點了點頭:“正是,不知閣下是?”
“卓東來。”卓東來說着,踏入了小樓:“一介無名小卒,當不得記挂。”
“大镖局的二把手怎麽能說是無名小卒呢。”花滿樓面上的笑意更盛,“不過,若是你早一些來,必會見到某人,而我最知道某人的心性,更知道某人若見了你,必會覺得你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哦?花公子口中的某人,總不會是陸小鳳吧?”卓東來口中所吐出的疑問,卻被他說得更像是奠定一般。
“現在我知道,他一定會喜歡你了。”花滿樓點了點頭,肯定了卓東來的話:“沒錯,正是陸小鳳。”
“那你呢?”卓東來這回的話才是疑問:“你不願意交我這個朋友?”
“當然不是,我很樂意交你這個朋友,因為我覺得你跟陸小鳳很像。”花滿樓說出這句話時,已經在心中想象着面前這個沉穩冷靜的男人為此而疑惑的模樣了,對于一個認同的朋友,花滿樓卻并不過于君子了,正如他在陸小鳳的面前,還是喜歡惡作劇多一點的。
“……為何?”正如花滿樓想象的,卓東來很是不解自己身上的哪一點與那陸小鳳那個浪子想像,若是花滿樓不肯說出來的話,怕自己也不好分辨了。
花滿樓并沒有賣關子,只笑着說道:“我覺得,你跟陸小鳳一樣,很會惹麻煩。”
“不一定吧。”卓東來聽着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以及越來越近的兩個身影,徹底的誤解了花滿樓的意思:“這個麻煩不一定是我惹來的,畢竟我出門雖沒特意的瞞着形蹤,但敢随處說出來的卻沒有,所以,我認為這個人肯定是沖着你來的。”
花滿樓依然和睦的笑着,并沒有解釋,因為面前這個人總有一天會懂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正如花滿樓第一次‘見到’卓東來,就知道這個人會是自己的朋友,也知道這個人如同陸小鳳一樣,不會辜負了自己。
接着,兩人再無二話,只見那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影越來越近,随後,那跑在前頭的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沖進了百花樓,随之就是一陣急促的上樓的腳步聲。
她跑到了卓東來和花滿樓的面前,神情很驚慌,呼吸也很急促,眼中的神情在見到百花樓裏的兩個人時突然有些驚疑不定,但這只是一瞬間,仿佛天邊的流星,稍縱即逝。
花滿樓并不認識這個女子,但卓東來卻知道,面前這個人,應該就是那位丹鳳公主。可是他并未說破,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聽着花滿樓與小姑娘的對話。
花滿樓的态度很溫和,而且顯得很關心:“姑娘,莫非出了什麽事?”
她并不能算太美,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卻非常靈活聰敏,只可惜現在她的眼睛裏也帶着種說不出的驚慌和恐懼。太過傳神,若不是卓東來在前世時聽說此事,一時好奇的打聽了經過,此刻怕也會被騙了過去。
“後面有人在追我,我能不能在你這裏躲一躲?”小姑娘喘息着,對着花滿樓露出哀求的表情。她本來不用在一個瞎子的面前演戲,只要語氣足夠讓人心疼就夠了,但是百花樓中有不止一個人,她只能表演了。幸好,她的演技從來不差。
能!——花滿樓幾乎要毫不猶豫的回答,但是卓東來比他更先說話。
“你怎麽不問問我?你這麽肯定問你話的人是這座小樓的主人?而不覺得其實小樓的主人會是我?”卓東來只是想逗逗這個自以為是的丹鳳姑娘,但也只是逗逗而已。因為他随後便說:“不過,這個小樓的主人确實不是我,而是你求救的這位公子,而他的回答我不用猜都知道,定是只有一個字,那就是‘能’!所以,你就安心的躲着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