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文魁閣在長安城中是數一數二的酒樓兼客棧。
因為文魁閣招呼的大多是些達官貴人之流，因此并不只是一座小小的酒樓兼客棧而已，至少它足夠的大，除了入門的大堂與其它的酒樓別無二致之外，再進門，就隔了好幾處院子，可以讓人包下其中一處，笙歌燕舞之下，也吵嚷不到旁處。
宮九所包下的院落名為輕紅莊，其意取自隋詩中的《詠石榴詩》中的一句——分根金谷裏，移植廣庭中。新枝含淺綠，晚萼散輕紅。影入環階水，香随度隙風。路遠無由寄，徒念春閨空。
借以石榴詠女子，倒是頗有一番韻味。
可惜，卓東來并不是那憐香惜玉之輩，進了文魁閣的輕紅莊之後，他并不去看那些沒有絲毫武功，只是被派來跳舞助興的女子，只徑直的看向被她們圍在中間的唯一的男子——宮九。
宮九依然是一身的白衣，看起來尊貴無雙，他坐在一把雕花大椅上，眼睛閉着，似乎在傾聽着美妙的樂聲，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随着樂聲而打着拍子，另一只手則拿着一只杯子，杯子的液體顏色太深，看着不像酒那些清澄，所以只能是茶了。
而且，宮九不喝酒，這一點卓東來是知道的。
卓東來的到來，憑着宮九的武功，便是閉着眼睛都能察覺得到。但他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也許是想要給對方一點下馬威，也許是想要讓對方覺得自己對他并不防備，所以并沒有因此而睜開眼睛，只仿若無旁人在一般，依然自顧自的聽着歌舞打着拍子，十分的怡然自得。
“九公子真是好享受。”卓東來笑着揚聲道，并不計較宮九的失禮。
當然，宮九也并不覺得自己此舉有何失禮之處，只是睜開眼睛，對着卓東來笑了笑，道：“阿九恭候阿來你的大駕也是多時了，沒想到你這麽守時，連早一刻鐘過來竟都不肯的，倒讓我心中愁然若失啊。”
宮九的言語中透露着對卓東來的親近，可是卓東來卻不敢對他親近，從兩人對彼此的稱呼中就可以看得出來。就連這所謂的阿九和阿來的稱呼，也不過是兩個人初初見面時，宮九自來熟的作為罷了，同時，這也是一種試探。
不過，那時候的卓東來還鬧不清宮九的身份，輕易不敢與對方在言語上有所不合，所以并沒有反駁了對方，但也沒有同意過。
況且，卓東來本身就不是一個可以随意親近的人物，同時，他也不喜歡親近旁人。
除非對方是他認定的某個人。
所以，卓東來只是回道：“守時又有何錯？做人，總是要守信的好。”
宮九聞言，也不怪罪卓東來的不給面子，只揮一揮手，讓舞姬們都暫且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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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談話，總是要在比較私密的地方才好，所以，兩人相偕着進了內室，坐在了八仙桌邊。而八仙桌上擺着幾樣小菜，可見是早就準備好了的，不過卻還透着熱氣，而幾樣菜色的色味随着熱氣飄散開來，竟是十分的清甜。
二人都是心思深沉的人物，依着主客坐下之後，宮九為卓東來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道：“因着我不愛喝酒，且恕我此次以茶代酒，先幹為淨了。”宮九方一說完，拿着斟着茶的酒杯将其一口吃幹，明明是不怎麽豪爽的形為，偏生讓他做出了一番別有趣味的把戲出來。
不過，卓東來也不介意，他拿起同樣斟着茶的酒杯，同樣的一幹而盡，道：“如此好茶，怎麽能讓你一人獨享。”
“看來你也是懂茶之人嘛。”宮九又為二人各斟了一杯茶，只是想到一把好好的紫金琉璃酒盞卻泡着茶，也不知該說他是暴殄天物好，還是說他不對頭的好。
唐朝的茶之道，與後時不同，多為煎茶，其中又要佐以少量的鹽花。
卓東來吃不懂這些唐茶，平日裏又不愛喝酒，所以竟都是以白水為主，只有在一些需要宴飲的時候才不得不喝些酒吃些茶，到後來遇到了李世民之後，李世民也是在大清呆了一輩子的人了，自然也不愛喝那些煎的沫茶一流，小時候又有閑情逸致，倒是讓他搗鼓出了大清時候的茶飲，少不得就送了好些給卓東來，又囑咐他吃完了再來拿。
不過，對于李世民所搗鼓出來的茶葉，有的人喜歡吃，有的人卻吃不懂，但因為李世民如今是帝皇，因此就少不了那些有心谄媚之人的阿谀奉承，同樣搗鼓了如後世的碧羅春、雨前龍井、鐵觀音之類的極品茶出來，又上貢到了皇宮之中。
而宮九所沏之茶，并不是這些，反而是卓東來以前最最歡喜的普洱茶。
所謂無巧不成書，指的大概就是這種情況了。
不過，邊吃茶邊吃小菜，實在不是什麽好習慣，所以，卓東來只驚訝了一陣杯中的普洱茶竟十分的純厚之外，便不再動，只舉起筷子為自己夾了一塊子青菜，放在了碗裏。
卓東來并不急着吃菜，他等着的是宮九的表态。就像之前那樣，宮九先吃上一口茶，證明茶中無異物，而此異物，可以是毒，也可以是迷藥，權看對方如何想而已。
可是，宮九卻是笑睐睐的夾了一塊白切雞的雞頭，而眼睛則又在雞屁股上徘徊不定，讓卓東來蹙起了眉頭。
卓東來當然明白宮九的意思，這是問自己是寧為雞頭不為鳳尾，而是要甘心情願的以某人馬首是瞻。
卓東來并不急着表态，只是看着對方的獨角戲。更何況，便是他表了态，對方會不會信任自己也還兩說，不過是繼續互相猜忌罷了。
宮九見狀，知道卓東來并不上當，也就不以為意的把雞頭往自己的碗裏一扔，又遂了卓東來的意，夾了青菜放到口中嚼了起來。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代，中原人都是喜歡在飯桌上談事兒，若是相談甚歡倒還好些，否則就是食不知味，兼因為用腦過度而要掉上幾把頭發，離聰明絕頂又近上幾步的事情了。
卓東來和宮九的一頓飯吃下來，雖看着談得不錯，但都是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要談的重點根本就沒有談攏談妥，有的，只是對彼此的心機手段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最後，卓東來眼見着天色不早了，便婉拒了宮九留客的打算，回了大镖局。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