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之後的時間,福晉便和武玉等人話起了家常。不知過了多久,武玉打了一哈欠,在心裏默默倒數着。
“三,
二,
一。”
剛數完,便聽到福晉伸手将春嫣招了過來:
“你去把耿氏帶進來。”
果然,自己當初也是在外面候了這麽久。難道,這就是福晉特殊的迎新儀式嗎?
春嫣點了點頭,不多時便将耿氏引了進來。
耿氏今日穿了一身月白(淡藍)色的旗裝,看起來并不顯眼,可卻別有一番清新氣質。再加上耿氏雖然唇瓣生的飽滿豔麗,但整個人渾身上下帶着一種特殊的氣質。
武玉慢吞吞的啃着點心,在心裏想着:
“好一個文藝少女!”
細細去看,耿氏那身旗裝也是廢了一番心思,那旗裝的上并不如尋常旗裝那樣秀着花草魚蟲,而是水墨繪制的一副丹青花,其上還提了字。
這是那字跡精致娟秀,看起來應當出自女子之手。
“婢妾請福晉安。”
耿氏規規矩矩的上前給福晉見禮,而後春嫣端上一盞茶水,耿氏輕輕咬了嘴唇,才顫着手去端起茶碗。
只是,那茶碗适宜的溫度讓耿氏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但很快又鎮靜下來,将茶敬給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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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給過耿氏的特殊的迎新儀式後,也沒有多為難她便将茶水接過飲下,勉勵道:
“好好侍奉爺,望你能早日為爺開枝散葉。”
對胤禛心涼是一回事兒,但福晉大面上卻不會出錯,等勉勵過後,福晉便叫了起。
耿氏這才低着眉眼,聽福晉将武玉等人介紹給她。
“這位是武格格,她性子極好,只是無事你莫要去随意叨擾她。”
“好說好……”
武玉正點着頭,只是點着點着莫名其妙。
福晉看了武玉一眼,當初她得了武玉的香囊,還以為自己是獨一份,沒想到過了一日就成了全府通用!
李氏也是點了點頭:
“不錯,武妹妹性子備懶,你莫去煩她。”
福晉深深的看了李氏一眼,然後說的:
“這位是李格格。這邊做的是宋格格。”
宋氏沖着耿氏淡淡一笑:
“妹妹初入府,凡是多聽着福晉和李妹妹的便是。”
耿氏:“……”
“婢妾謹記福晉教誨。”
而後,耿氏沖着武玉等人行了平禮,之後耿氏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繡品,當做見面禮給了所有人。
福晉得到的一個蘭草屏風,武玉和李氏,宋氏得到的各是一把玉柄團扇。
武玉的是繡了蓮花的,李氏繡了薔薇,宋氏繡着玉蘭。
打眼一看并沒有什麽不妥,可是則每一種都是符合了武玉她們的品性。
看來,這位剛入府的耿格格也非常人了。
只是武玉并沒有将這事放在心上,如今也入夏了,正是需要扇子的時候。
而這扇子上繡了近半數的荷葉,零星點綴着幾朵荷花。可構圖極為精巧,打眼一看別有一種清遠幽韻。
這扇柄握在手中也觸手生溫,手感極佳,應當是上好的玉石。
武玉一拿到手便愛不釋手的把玩了起來,不過,這扇子雖好,可自己先搬出來的那張白玉床還少了一個裝飾的炕屏呢。
武玉頓時眼巴巴的瞧着福晉讓人受到一旁的蘭草屏風,這上面繡着的蘭草極為不俗,像真的一樣,仿佛湊近便可以聞到蘭花清雅的香氣。
福晉看了武玉一眼,微微一頓:
“武妹妹那裏我不是給你送了一幅我親手繡的雙面屏風嗎?怎麽還看得上耿妹妹給我的禮?”
“這不是,那張白玉床還少……”
武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着,她剛入府,這些大件的裝飾定然比不得福晉等人的庫存。
她庫裏的屏風都是依制送來的,是一些大紅大綠,特別富貴的或者是美人圖的。
宮裏出品,自然工藝精致,可是看起來和自己房間的裝飾一點都不搭!
而之前福晉給的那雙面屏風就精致非常,若是再放上其他的大紅大紫的亦或是美人圖,難免有些輕浮。
福晉細細一想也知道武玉的顧忌,但随後她就說道:
“這樣,我庫裏還有一面我早年所繡的春日圖,等散了我讓人給你送去。”
“好!”
武玉歡快的應了一聲,得到了福晉應承,這會兒她也不饞耿氏的蘭草屏風了,這耿氏的蘭草屏風好雖好,但是卻少了一絲味道。
蓋因耿氏只知描景,卻無立意。看過只覺得極美,但過後便忘了;可福晉卻不同,福晉的屏風中都是帶着意思的,先是細細瞧去,那一針一線自有深意。
李氏也忍不住一揮帕子,抿唇淺笑:
“我說呢,之前我送去裝樣子送去的山水屏風武妹妹怎麽那麽喜歡,原來武妹妹喜歡這樣上來,那我那裏還有不少!一會我讓榆白給你送去。”
宋氏聽了福晉和李氏的話,彎了彎唇沒有說話,但心裏也盤算着自己是不是也該将之前丢下的刺繡撿起來了?
等李氏說完,福晉給了耿氏賞賜:是一根中規中矩的金海棠發簪。那海棠花制的分外精致,看起來就很貴,只是這回武玉一點都不饞。
因為福晉之前給她的那一匣子精致的首飾便已經勝過這簪子千倍百倍。
李氏給了一個淄金镯子,宋氏也給了一個镯子,兩個看起來材質并無什麽不同?這讓武玉深深懷疑,這兩個人不會是把自己積壓良久的首飾翻出來了吧?
武玉一邊在心裏吐槽,一邊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一個香囊,讓筠心交給耿氏。
耿氏垂下頭,低眉順眼的接下,面上看不出一絲不滿或是別的其他神情。
可是心裏卻在盤算,之前進四貝勒府前家中曾讓人暗地打探過,也知道四貝勒府中只有一妻三妾,人都很本分,并無其他不好的傳言。
可她也萬萬沒有想到,這位據說進府不久的武格格竟然在府中有如此威望,莫不是分外受寵不成?就連福晉都要讓着她三分!
不過還好,福晉并沒有将自己給她的見面禮給這位武格格,否則她真不知道自己的臉往哪擱了。
至于福晉所說的,自己親手繡的屏風,便當一句玩笑話聽聽便是了。福晉是什麽人?哪裏會有時間繡屏風,即便是有那也該是獻給爺的,怎麽會給這麽一個小格格?
況且,福晉等人給自己的都是實打實的手勢,可是那武氏卻分外敷衍,只給了自己一個香囊!她又不傻,這種香料類的東西怎敢輕易帶在身邊?
耿氏在心裏盤算着,回去就要将那香囊壓箱底,可另一旁的福晉等人看了武玉送出的香囊,忍不住在心裏想到。
“武妹妹給耿氏香囊,莫不是也覺得她是個可交之人?”
而武玉的真實想法無人能知。
她入府時間短,入府的時候只帶來了一個小包袱,裏面全是銀票。
可是她總不能見人,直接給人銀票吧?至于別的東西,大多都是福晉派人送來的。其他小玩意兒也都是這些日子,李氏和宋氏零零散散送來的。把別人的心意送給另一個人,這事兒她做不出來。
而這香囊乃是她親手所致,亦是她如今唯一能拿出來的東西。
就這樣,福晉等人帶着疑惑,等到茶話會散去後,又紛紛齊聚了西桃院。
武玉看着聚齊了的三人,默默無語:
總覺得有種她們四個拉小群,開小會的感覺……
武玉很難形容這種奇怪的感覺,而還不等她繼續糾結這件事,就見三人一言,我一語的問起來。
“武妹妹好端端的怎麽會給耿氏香囊,難道武妹妹覺得耿氏人品貴重,想要相交?”
“就是就是,當時我可是拜武妹妹為師之後,武妹妹才給我的香囊,可這會兒,那耿氏只拿了一個小小的團扇便換去了……”
李氏語氣有些幽怨。
“我,我當初是主動和武妹妹讨的。”
宋氏輕聲說着,卻是眼巴巴的看着武玉,似乎是要等武玉一個答案。
“嗯……我沒東西送呀!也就這一樣可以拿出來了。”
“怎麽會沒有東西送?之前我不是給武妹妹特意送了一匣子首飾嗎?武妹妹随意撿一對耳铛也是可以的。”
“就是啊,我之前整理了私庫後,不是給武妹妹送了不少東西嘛,武妹妹在裏面挑一個最次的也盡夠了!”
“我送的絹花,雖然不敢誇口如何珍貴,可也亦是可以拿出手的呢。”
武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可是這不是你們送給我的嗎?你們送給我的是你們的一腔心意,我怎好随意拿出去揮霍?”
福晉:“……”
李氏:“……”
宋氏:“……”
不知過了多久,福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打破了沉默,李氏笑彎了腰,連宋氏都眉眼忍不住彎的弧度更大了些。
“哈哈哈,傻妹妹,那一匣子首飾也就看着精致,本就是送你讓你拿來打賞人的!
知道你是剛入府,并無多少財物傍身,所以我們特意送你,就怕你在新人進府沒有東西送人!”
李氏也有些一言難盡的看着武玉:
“心意是好的,就是傻了點。你那香囊雖然瞧着普通,可是卻大有乾坤呢!要是能拿出去賣,想必一個千金都有人搶着要!
不過剛才我看那耿氏的面色,想來這香囊她不會帶在身上,可惜了好東西了。”
宋氏雖然沒有說話,可是一直看着武玉,眼中的意思和其他兩人完全相同。
武玉沒忍住,撓了撓臉:
“好像,我還真幹了件蠢事……”
“是啊,武妹妹這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
“啧,蠢兮兮的,給你了就是你的還在那分什麽你的我的!”
“武妹妹喜歡就好了。”
沒有誰不喜歡別人尊重自己的心意,這會兒福晉等人雖然口中責怪,可是看着武玉的眼神确實愈發溫和了。
武玉用手蓋住臉:
“別說了別說了,要被自己蠢哭了!”
武玉她額娘禦夫有術,所以武大人的後院幹幹淨淨,所以她也就見不到互送見面禮這一環節,只能自己估摸着來了。
衆人莞爾一笑過後,福晉這才緩緩站起身,揮了揮帕子:
“行了,這個你們三個自己玩吧,我院裏還有不少事要處理,這些賬本真的看得我頭大!實在是沒有閑暇的時候了,等我這兩日在去游戲打麻将!”
在耿氏和鈕祜祿氏未曾進府前,福晉對于之前無人鬧妖的生活分外滿意,只是現在平靜的生活一去不複返了。
福晉提起這事,就對宮裏的德妃恨得牙癢癢,只是沒有辦法,德妃乃是胤禛法理上的生母,她也只能敬敬之公子。
“當福晉也挺不容易啊!”
武玉将福晉送走後,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李氏看了武玉一眼,嗤笑一聲:
“沒志氣!”
只是,重來一世,她也覺得如此這般平淡如水,才是人間真味。
宋氏在武玉這裏的笑容尤其多,讓她的丫鬟青蓮都忍不住感激的看了一眼武玉。
下午,三人又叫了一個丫鬟陪着打麻将,這一次換了榆白,也是李氏身邊的丫鬟,像極了她們主子的爽利大方,就是筠心這些日子看着爺膽子漸漸大了。
說不得再過些時日,武玉就可以勾着筠心和她們一起打麻将了!
福晉拼命工作,武玉這邊的歲月靜好,耿氏拿了東西回去也不聲不響的沉寂了下去。
唯有想要截人鈕祜祿氏一直跪到太陽出來,見着實在見不到胤禛這才放松了精神,雙眼一閉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秋落得了信兒,帶了兩個婆子過來,讓她們将人送回去。
“也是福晉寬仁,要是在誠郡王的府裏,這起子敢來打福晉臉面的賤婢,早就讓三福晉處置了!”
那三福晉可是能給所有妻妾下藥的狠人,哪個敢放到她的跟前造次,也是福晉如今和武格格玩在一起後,性子變得寬容了些許!
鈕祜祿氏迷迷糊糊聽到秋落的話,想要反駁,但是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只能悶着一口氣被那些婆子擡回了自己的寧姝閣。
福晉得了秋落的禀報并沒有将這事放在心上,她看着自己桌上那厚厚的一沓賬本,只覺得自己的頭級都要犯了。
她也想去西桃院打麻将啊!
而兩位新格格入府後所引起的風波,是胤禛下值回來之後才知道。
他想也不想,便想去福晉的正院,讓福晉好好管束她們一二。只是腿都跨過門檻了,想起昨日福晉那近乎冷漠的拒絕态度,胤禛又不由自主臉上露出了苦笑。
福晉到底也是和他相伴十幾年的人,即便他對福晉并無那些話本中所寫的愛意,可他們到底也是相攜相扶至今。
他對福晉既敬且重,故而即便他不喜歡福晉的性子也不會沒了規矩。可是,額娘那日直接攪渾了他的後院啊。
胤禛并不覺得自己看臉不對,他也并不覺得福晉會對他毫無情意。
看來,還是要等福晉冷靜幾日再去尋她了。
胤禛在心裏如是想着。
然後胤禛擡腳就朝西邊走去,只是走着走着想起自己之前的社死瞬間,胤禛不由頓住腳步。
溜了溜了。
猶豫半天,胤禛在心裏又扳着指頭算了算,李氏現在一心撲在兒子身上,自己去了往往沒多大一會弘昀就有什麽事。小孩子又能折騰,等折騰完自己早就已經睡下了。
至于宋氏,安靜是安靜,但就是太安靜了,安靜到自己有什麽時候想和她說個啥,宋氏也只會淺淺一笑,讓自己好生挫敗。
至于新過府的那兩個……
有前頭的心結在,胤禛還是決定短時間內不去看她們了,于是這一圈下來,胤禛又回到了自己的前院。
清心寡欲,挺好的,養生。
就這樣,安靜祥和(……)的一夜度過。
誰也沒想到,半個月後,突然平地乍起一聲雷,直把福晉整個人都炸懵了。
等茶話會散去後,一群人又聚到了西桃園。福晉手裏端着一杯茶又被蓋在茶水裏撥來撥去,只把一盞熱茶都撥成了溫茶,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麽說。
如今暑氣漸重,武玉直接将原本墊在白玉床的墊子都丢在了一旁,整個人軟趴趴的伏在白玉床上的麻将桌上。
不過今日麻将桌上并沒有擺麻将,而是被冰鎮過後的果子,一盤枇杷,一盤櫻桃,還有一小碟荔枝。
這些果子都是福晉拿來的,個頂個的水靈,都是下面新晉的貢品,貝勒府也就得了半籃子。
又将這半籃子的果子,給幾個孩子分過之後,剩下的福晉全都拿來了。
小小一碟的荔枝也就只有四顆,一人一顆就分完了,只是等武玉等人都将那荔枝吃掉後,福晉還沒有伸手。
“福晉,吃荔枝!”
武玉小嘴不停,将櫻桃核吐了,這才招呼了福晉的一聲,可福晉這會兒神思不主的揮了揮手:
“你吃吧,你平日便喜歡吃這些甜甜的東西,這荔枝應當合你的口味。”
福晉說完之後,沒忍住按了按眉心,這件事實在是太令人瞠目結舌,讓她一時半刻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武玉有些奇怪的看了福晉一眼,見福晉似乎真的不感興趣,便去将那顆荔枝取來了。
這荔枝乃是下面好容易才送過來的,說是跑死了好幾匹馬才能送到,便是宮中也沒有多少。
紅豔豔的荔枝殼過去之後,便露出裏面白嫩的果肉,還未曾送入口中便有一種甜香襲來,再等入口,那帶着冷意,瑩白如玉的果肉,在口腔中炸開甜蜜的汁水。
一個字,爽!
能當做貢品送來的荔枝都是被精挑細選過的,故而這荔枝肉多核小,讓人吃得分外滿足。
武玉一邊吃,一邊讓筠心将剝下來的荔枝殼好生收着。過些時日,她想要試一試《陳氏香譜》中所說的四棄香。
《陳氏香譜》中記載,這四棄香乃是由荔枝殼,木瓜核,香橙皮以及曬幹水分的甘蔗渣或梨渣所合而成。
可武玉之前一直生活在北方,這荔枝核與木瓜核并不易得,所以一直都沒有試過。
現在荔枝已經有了,木瓜還會遠嗎?
用名貴的原材料合成好香易,可是用這般廢棄的原料所合的香那才有意思呢。
“今個,宮裏傳信兒了,德妃娘娘有喜了。”
李氏:“噗……”
宋氏:“咳咳……”
唯有武玉正一臉淡然地将一顆枇杷剝好,送入口中:
“那福晉要進宮瞧瞧嗎?”
福晉看看李氏和宋氏,又看了看武玉,總覺得李氏和宋氏那才該是正常的反應。
“當然是要進宮瞧瞧的,那是爺的額娘,我也是要喚她一聲額娘的。況且如今德妃娘娘已經四十有餘,老蚌生珠,本就不易,我若不去探望一下,只怕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想來德妃娘娘應該很歡喜。她挺喜歡多子多福的呢。”
武玉淡淡的說着。
可德妃并不覺得歡喜,自被診出有孕之後,那是驚大于喜!
她如今年歲已經不輕了,尤其是當初生胤祯的時候,那難産瞬間簡直都把她給吓破了膽!
如今她高居妃位,早已經過了需要用子嗣鞏固地位的時候,何不安享富貴?
故而這高齡來的孩子對于德妃來說并無多少喜悅啊,卻平添了不少煩惱。
這會兒德妃正靠窗看着窗外發呆,手中捧了一杯茶水,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
霜佩從外面走進來,見到德妃這般模樣趕忙上前來,将德妃手中的茶杯取下。
“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可不能喝太濃的茶。這茶是誰泡的?沒瞧着都涼了嗎?還不快給娘娘去換了!”
霜佩頗有一宮掌事宮女的風範,當即就呵斥了一聲,而後連忙有小宮女來将那茶杯取下,換上了口味清淡的茶水。
可是德妃見狀,只看了一眼便挪開了目光并不去喝:
“都下去吧,我和霜佩說說話。”
等所有宮人退下後,霜佩才走上前去,半跪在德妃的腳下,輕輕為德妃按摩着腿,德妃這才幽幽一嘆。
“霜佩啊,這個孩子本宮是萬萬不能要的。”
霜佩聽完這,滿臉驚駭:
“娘娘您可萬不能做傻事呀!”
“本宮如今年歲也不輕了,若是真生下這孩子,待到生産那一日……若是本宮有個差池,那可如何是好?”
霜佩聽了德妃這話,更是瞠目結舌:
“可是娘娘若是您能生下一個小阿哥,也好成為咱們十四阿哥的助力呀!”
“你覺得是一個奶娃娃對十四的助力大還是本宮的十四的助力大?你要讓本宮用自己的性命去換這麽一個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嗎?”
霜佩被德妃說的有些沉默,只是心裏卻怎麽想,也覺得不對味。
娘娘能從一介宮婢走到如今的位置,不就是因為子嗣嗎?怎的坐上妃位之後面對子嗣如此排斥,在這宮中自行流了胎兒,可是大罪!
霜佩這麽一想,臉色蒼白哆嗦着嘴唇說道:
“可是娘娘現在只怕來不及了,那太醫已經去向皇上回禀了,奴婢聽說皇上大喜,今夜會來看您!”
“本宮知道了。本宮可沒有這麽傻,會對自己下手!聽說十四近來非常親近惠妃養着的八阿哥,不過區區一介賤婢之子,哪裏值得十四上趕着過去?”
“那娘娘您的意思是……”
“本宮倒覺得大阿哥不錯,十四好武,大阿哥也好武。而且大阿哥在朝堂沉浮多年,根基已成,若是十四能有大阿哥帶着,想來也能有一個不錯的開局。”
“可是,咱們四阿哥也不差。之前,皇上還曾誇贊過四阿哥做事勤勉……”
“住口!你當老四會真心幫十四嗎?到時候只怕是要将十四踩在腳底下吧,之前他那福晉死咬這話不吐口就真以為本宮沒辦法了嗎?
這事若是你我謀劃得當,惠妃的把柄被本宮握在手裏,到時候大阿哥必為我們所驅使,老四,哼!”
“娘娘英明。”
霜佩低着頭如是說着,可是心裏卻不寒而栗起來,讓未出世的孩子給自己的哥哥鋪路,娘娘如今實在是……有些左性了。
第二日,福晉早早的來給德妃請安,順便關懷一下德妃。
只是德妃并不見四福晉,直接讓德妃将永和宮帶到偏殿的小佛堂,讓福晉在那處祈福撿福豆,就當是為她未出市的弟妹積福了。
福晉只覺得荒謬非常。
她堂堂貝勒福晉,竟然要為一個還不曾出世的孩子,未來的弟妹祈福!
不說旁的,她好歹也是那孩子的嫂子,哪裏有做嫂子的去給小輩祈福的道理?!
可福晉即便覺得再荒謬,德妃話已經傳了又特意命了不信人情的霜落在一旁守着,福晉只得走進小佛堂,跪在地上,撿一枚佛豆邊念一句佛號。
這宮裏面折騰人的方法可多了,去了像福晉之前在府裏只罰耿氏在院外多後了半個時辰,只不過是毛毛雨。
這撿佛豆卻是勝其多矣。
如果是誠心誠意拜佛祈福,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還好,可福晉如今心口憋了一口氣,雜念叢生,不過一刻鐘便已經累的都直不起腰了。所幸,後來福晉找到了調節的辦法,這才硬撐下來。
而福晉自辰時入宮,等她回來已經酉時了,在這個過程中她只休息了半個時辰,其餘時間都在跪着撿佛豆。
等到後來德妃發話可以走的時候,福晉已經都要站不起來了,還是後面靠着春嫣一路走回去的。畢竟她只不過是一個貝勒福晉,無法在宮中擁有屬于自己的步攆。
等馬車從側門行進去,春嫣看福晉實在起不來就準備去找兩個婆子将福晉背回去,卻沒有想到走在半路上撞到了武玉。
“福晉回來了?德妃娘娘可有為難她?”
春嫣知道不能給主子留話柄,她輕輕的搖了搖頭,口中說道:
“德妃娘娘并沒有見主子,只是讓主子在她的偏殿去撿佛豆了。主子,今個被累着了。”
武玉抿緊了唇:
“既然如此,你還不好好伺候着福晉在這裏做什麽?”
“是,是福晉累着了起不來,所以奴婢想去找兩個嬷嬷來将福晉背回去!”
春嫣連忙解釋,武玉微點了下頭,聲音卻無端帶着些冷:
“怎會累成這樣?”
春嫣為難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武玉看了一眼沒再追問:
“福晉還在馬車上?不必尋旁人了,我去就好。”
“欸?哎,武格格,這……”
等春嫣反應過來的時候,武玉已經朝着停放馬車的地方走去,春嫣又不敢大聲喊叫,連忙快步跟了上去,可武玉比她走得更快。
等她到的時候,武玉已經将福晉從馬車上抱下來了,福晉今日實在是累壞了,這會兒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
武玉便這樣抱着福晉一步一步的朝正院走去,步子很是穩健,看的春嫣有些目瞪口呆。
停放馬車的地方剛好處于前院和後宅交界的地方,故而從這裏過去并不會碰到什麽不該碰的人。
武玉的身影漸行漸遠,而在一旁的小門裏一道身影才緩緩地走了出來,胤禛看着武玉的背影,伸出的手指都變得顫抖起來。
“蘇!培!盛!那日爺就是這麽回去的?!”
胤禛的聲音急且厲,直接劈了叉,聽了蘇培盛又是一個哆嗦,低着頭支支吾吾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胤禛看到蘇培盛這個模樣,哪裏有什麽不明白的?當下他便氣得狠狠的敲了一下蘇培盛的太監頂戴,這才又甩手大步朝前院走去,只是走着走着他臉上的熱氣一下子蒸騰起來。
幸虧他這些日子都沒有往西桃院去,不然小格格還不一定在心裏怎麽笑話自己呢!
武玉抱着福晉回了正院,等把福晉放在榻上,讓春嫣伺候着福晉洗漱後又叫夏清過來:
“你去我院子裏,讓筠心将梳妝臺第三個匣子裏面的粉色瓷瓶拿來,那裏面有我之前自己調制的三七恢複膏,用來活血散瘀最好不過。
福晉若是這般模樣下去,等到明日起身,只怕連床都下不了!”
這三七恢複膏還是武玉得知被指婚之後特意為自己準備的,她早就聽說過清朝規矩大,生怕自己萬一哪個會用的,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三七恢複膏頭一遭卻是用在了福晉身上。
“是。”
夏清見到福晉被武玉抱回來,整個人都吓壞了,這會兒聽到武玉這麽說,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應了一聲便朝西桃院跑去。
武玉并沒有急着離去,她剛一坐定,秋落便低着頭将一壺沏好的茶水端了上來。
“武格格請用茶。”
“嗯。”
武玉淡淡的回了一聲,然後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連自己和丫鬟說話聲音都驚不醒的福晉,擡頭看向春嫣:
“這裏也沒有外人,你且和我說說只是撿個佛豆,福晉怎麽會這樣?”
武玉不問的話還好,一問春嫣便忍不住委屈的想哭:
“今個福晉好端端的去給德妃娘娘請安,卻沒想到,到了宮門外德妃娘娘身邊的丫鬟便将奴婢拒之門外,讓福晉一人進去。
等午膳之時,奴婢伺候福晉用膳時,才知道福晉已經撿了整整一上午的佛豆!不過那時候福晉精神還不錯,如今這般模樣想來是午膳之後,福晉在一直撿佛豆了!
福晉待德妃娘娘一向孝順且恭敬,奴婢明明瞧着十四福晉來了就被德妃娘娘的人歡歡喜喜的迎了進去,怎麽咱們福晉就要受這些委屈呢?”
武玉沉默的看了福晉一眼,她知道福晉這邊是因自己。
德妃的手段武玉也看明白了,她就像熬鷹一樣的折騰着福晉,靜等着福晉受不了吐口的那一日。
之前,福晉說德妃問她府中可有來什麽非同尋常之人。
福晉怎會不知,只不過是替自己遮掩罷了。
武玉如是想着,臉色愈發沉凝,武玉平日裏的性子看起來懶散溫吞,可是卻是一個極為護短的人。
這些日子她和福晉她們老是黏在一起,早就把她們當成了自己的人。否則她也不會因為之前福晉被的被德妃折騰差點沒命就會動用自己的種族天賦。
說起來,這一世武玉,因為是家中的獨女,而她額娘又禦夫有術,武大人身邊連個侍候的丫鬟都沒有,所以導致不少人在背地裏說她額娘善妒如何。
也因此,那些人并不讓自己的孩子和武玉玩,武玉在閨中也并沒有一個願意與她玩在一起的手帕交。
為此,她為自己找了制藥的興趣,才度過許多無趣的日子。
自從入了貝勒府後,李氏起初與自己相交是因為有利可圖,宋氏是被她生拉硬拽來一起玩的。
唯獨福晉雖然初期因為康熙一時興起,讓自己空降後鬧了點不愉快,但是後面福晉真的是在用心和自己交朋友。
合自己心意的點心;親手繡制的屏風;怕自己囊中羞澀送來的打賞首飾,一件一件,讓武玉雖與福晉相交不久,可卻已經認可了她。
可現在……
就在武玉沉默之時,福晉費力的擡起了眼皮,因房中光線的亮度讓她又有些不适地閉了閉眼。還是春嫣眼尖,一下子便發現福晉醒了。
“福晉!您醒了?奴婢給您倒杯茶來,您午膳沒有用多少,奴婢為您備些粥水來可好?”
“好。”
福晉的聲音有些虛弱,等她的眼睛适應了房間的亮度,這才看見了坐在不遠處的武玉。
武玉就靜靜的坐在原地,等到福晉的目光在她身上聚集的時候,武玉才輕輕的問道:
“德妃口中的‘非同尋常’的人,可是我?”
“武妹妹在說什麽?”
福晉垂下了眼眸。
“德妃如此折騰福晉,便是想要讓福晉将我說出來是也不是?”
“沒有的事。她只不過是一時有孕,患得患失,所以才讓我為她腹中的孩子祈福。”
“她讓你為她肚子的孩子祈福了?你們人……不是慣常講究規矩理智嗎?你再不濟也是她肚中孩子的長嫂,哪裏有做長嫂的為一個小輩祈福?”
長嫂如母,德妃哪怕讓福晉為她祈福,也好過用這樣的借口。她只是故意羞辱福晉罷了。
“德妃娘娘愛極腹中龍胎,我為她祈福是應當的……”
“這裏都是自己人,難道福晉還要繼續瞞着我不成?”
福晉低着頭不發一語,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肩膀劇烈的抖動了起來,原本無聲的哭泣變成了抽噎。
“我,我沒有要瞞着你!可,可是你又能做什麽?德妃再怎麽磋磨我她也不敢太過,可是我将你說出去了,誰知道她又會想着什麽法子折磨你?”
如果武玉不問,福晉還可以假裝堅強,可是武玉一字一句的問下來後,福晉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自從入府這十多年來,我早已經忘卻了閨閣之中的輕松寫意。直到你來了,我才能時不時的松松弦。
你初來時我為難過你,為了此事我一直心裏過意不去。今日我為你擋下這一遭,便當是我向你之前賠罪了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吧!”
對于福晉來說,武玉來了之後為她們所帶來的改變是她這十數年都沒有的。
只是福晉久居上位,即便是想與人相交,也只知道給東西。
可她老覺得武玉待她與其他人一般無二,所以她以為武玉還記着她拿出入府時被自己為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