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拖累
公交車到下一個站牌， 行人陸陸續續上車下車。
風忻在猶豫要不要先電話聯系一下那個司機，顧慮到這件事的嚴重性，當時車禍發生後司機也沒來看過商從舒， 她要是提前打招呼……恐怕會見不到人。
這時， 一道成熟婉轉的聲音萦繞在耳邊，“忻忻！”
說話的女人，情緒還帶着一絲雀躍和驚喜。
風忻側眸看， 站身旁的女人顯然是剛上公交車不久， 碎發被淺淺汗液浸濕，穿一身挂脖黑色吊帶裙，挺傲的胸圍和不盈一握腰線熱辣到格外吸引路人的注意力。
跟女人一塊上車的年輕男生， 清雅幹淨， 滿是學生氣， 眉頭卻皺着， 把外套脫下搭在女人身上， 擋住旁人驚羨或不懷好意的目光。
來人是風忻發小，童淮。
S大出了名的性感女神。
那張嬌豔明媚的臉看風忻眼神難掩高興， 比見自己男朋友都要笑的開心， 她們已經快兩個月沒有見面了。
風忻也意外，“小淮，跟男朋友出來逛街嗎？”
童淮牽住風忻，“是呀， 你呢？”
自從風忻談了女朋友後， 她們很少會約出來玩了。
風忻要把時間用來陪商從舒， 跟商從舒約會， 或去做點游樂場搞活動的兼職， 發發宣傳單， 當個臨時售票員。
後來童淮也處了對象，兩人聯系的更加沒有以前熱絡，不過有十幾年的友情在，從小一塊長大，就算不見面也絲毫不影響閨蜜情。
風忻不方便在那麽多人場合下聊起商從舒病情，只是簡單說了一下，“晚上給你打語音聊吧。”
童淮一聽就明白，沒有繼續追問什麽，兩人小聲交談別的話題，時不時會傳出歡快的輕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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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站，風忻下了車，剛好跟童淮是同一個站點，道別後風忻就離開了。
童淮還站在公交站牌下，靜靜看風忻走遠，她臉上的笑意散退不少。
突然跟旁邊的男朋友說：“你先回學校，我去辦點別的事。”
聞言，男生臉上表情一下就垮掉，“啊……可是電影票已經買了哎。”
童淮無動于衷，把外套脫下還了回去，手還沒碰到男性的臂彎，在空中就急急松開捏起衣服的手。
她敷衍道：“你發朋友圈把電影票轉出去好了。”
“今天是首映……”男生還想再挽留，看童淮臉上已經有點不耐煩，只好改口：“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太晚了害怕的話，可以叫我出來接你。”
話音落下，男的漸漸靠近，在聞到女人身上香水味後眼裏閃過一絲激動。
還沒有親到那張嬌豔欲滴的紅唇，童淮用手肘把男生狠狠撞開，臉色大變，冷厲呵斥，“你幹什麽！難道你跟我交往，滿腦子都是想做這些事嗎？”
男生馬上慌張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
“就這樣吧，我叫的車到了。”沒有等對方把道歉說完，童淮上了車，揚長而去。
只剩下男的一個人站原地，他一腳踹翻站牌邊上垃圾桶，白淨臉上浮動和這個年紀不符的戾氣，“臭女表子，裝個卵！”
他一群兄弟都在等他把童淮睡了，在讨論讨論有多正點，有多爽，可沒想到他辛辛苦苦追童淮那麽久，交往後連童淮的小手都沒能摸上，讓他一點面子都沒有。
童淮去了風忻租住的房子。
剛下車就看見對面馬路有兩個女生親密無間，在等紅綠燈時，其中一個快速親了一口挽手的另一個女生，過程一秒不到，被親的女孩子紅着臉，暗暗掐住對方手心。
看到這一幕，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惡心。
以前童淮對同性戀沒有看法，自從風忻談了女朋友後，她就開始恐同……
她嘗試過給風忻介紹男朋友，風忻不要，還跟她急，看風忻真的跟她生氣了，她就沒再提過讓風忻找男朋友的事。
童淮在小區門口那條街，買了奶茶和一些小零食，這才進去找風忻租的那一幢樓房。
說起來，這個地方還是她給風忻找的，離學校不遠，租金适中，環境也不會太差，最重要的是，樓下沒有夜宵攤，過了晚上十一點會很安靜，符合風忻要求的——方便商從舒睡前寫寫稿子，畫點畫。
房東是個六七十歲的奶奶，正準備跟小區裏的伴跳跳廣場舞，看到童淮，開口把人喊住，“是童淮姑娘嗎？”
童淮長的比大明星還美豔逼人，老人家眼神不好，都能一眼把人認了出來。
“是我。好久不見，王姨。”童淮熱情回應。
王奶奶皺皮橫生的手搭住童淮手背，一邊把人帶到小區人少的地方，“童姑娘啊，你能不能幫我跟小風捎帶幾句話？我正愁不知道怎麽說呢。”
童淮并不意外，還是順着問：“怎麽了？”
老人渾濁雙眼顯露為難，有點不好意思開口，先繞繞彎子，“是這樣……我家裏老頭身體不好，子女也沒啥出息，我跟老頭的日子就指望靠收租過活。”
幹枯蒼老的嗓音帶着無可奈何的嘆息，接着道：“就、昨天深夜，小風那間屋子鬧的動靜不小，有別的租客跟我反應過情況，他們都聽說了小商有精神病的事，也不敢去敲門溝通。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你看能不能幫我和小風說一下……讓她們搬去別的地方？”
老人家對精神病沒什麽了解，只當發病起來應該瘋瘋癫癫的，現在附近的人都知道她的房子租給了一個精神病患，新的租客不敢來，舊的租客也人心惶惶。
王奶奶很是為難，“我不是說歧視小商，光我一個人不怕沒有用，要大家都不怕才行。這個月的水電我給小風免了，租金跟押金也會退回給她，實在不好意思……”
童淮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沒有人會願意把房子租給一個有精神病的人，她點點頭，“知道了王姨，我會跟風忻好好說的。”
童淮提上剛買的東西，找到風忻租住那間房，敲門。
過了沒一會，裏面傳來輕快腳步聲，商從舒把門打開，笑聲滿溢，“阿忻，你沒有帶鑰……”
嬌俏女聲戛然而止。
看清來人是誰後，商從舒表情明顯僵了一下，雖然不太喜歡風忻的發小，她還是客氣招待了，“你要找阿忻嗎？她出去拍照片還沒有回來，先進來坐會？我給她打個電話。”
童淮看到商從舒耳朵貼着紗布，上嘴唇還有破皮口子的模樣，把房東剛剛說的“動靜不小”是什麽動靜，猜的差不多。
她進門後把吃的放在桌上，說：“不用打電話找風忻，我聽說你病了，來看看你就走。”
童淮恐同，不讨厭風忻，卻很厭惡商從舒，這種厭惡不表露不傾吐，只有商從舒本人才能精準又敏感察覺到。
商從舒在飲水機接了一杯水，放在童淮面前，“謝謝關心，我身體已經好了。”
她自然而然以為，童淮是指她出車禍的事。
童淮沒有喝那杯水，眼神帶着審視，掃在商從舒臉上，“為什麽你不回老家休養呢？學校都不讓你上學，你還住在這裏，纏着風忻陪你多不好。風忻也快要忙實習的事了，她哪裏有精力照顧你。”
童淮受風忻母親之托，來勸風忻把商從舒送回商家，要風忻跟商從舒分手。
她一直沒找到合适機會跟風忻開口，思來想去，來勸商從舒可能會容易點。
商從舒五指捏了捏身上的裙子，聽不懂童淮說什麽，“學校為什麽不讓我上學？現在周末，明天才上課。”
童淮眼尾上揚，“你不知道自己精神方面有病嗎？可能失控起來還會有攻擊性，不讓你去學校是怕你傷到同學。”
以前她們市裏出現過精神病人産生幻覺，拿刀砍人的新聞。
學校那麽多人聚集在一起，誰知道商從舒會不會做出什麽危險的事，況且商從舒要是在教堂，還有學生敢去上課？
這番話幾乎讓商從舒躁狂起來，她一手扯過童淮買的東西，全摔在地上，奶茶灑了一地，語序颠亂，“羅穎讓你來的是不是？我知道你們打什麽算盤，你給我出去，我知道你們計劃，知道你們計劃……這裏不歡迎你，你快出去！”
她拽住童淮手臂，把人朝門口推。
童淮聽都沒聽過羅穎是誰，想想商從舒精神不正常，也就沒計較太多。
嘴上說着，“商從舒，你要是真的愛風忻，就回老家煩你爸媽去，別攤上風忻了，她還那麽年輕，你纏着她是想害她一輩子嗎？我就沒見過你這麽自私……”
童淮沒說完，商從舒突然驚恐尖叫不停，“啊啊啊啊——”
就好像看到了什麽吓人的鬼怪，瞳孔急劇驟縮，雙手在空氣亂抓，低着頭恐懼喊：“不要過來！走開，走開！”
童淮下意識朝門口張望，在商從舒害怕到全身發抖情況下，依舊一步一步逼近商從舒。
動作粗魯捂住那張大喊大叫的嘴，童淮厭煩道：“把你的嘴閉上！叫那麽大聲想讓風忻睡大街嗎？下次控制不住你自己，最好拿針把嘴縫上，別拖累風忻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想到風忻這麽護着這個精神病，童淮心裏藏了很久的不爽暗暗爆發。
她把商從舒甩在地上，唾棄不已，“有病就去治，爸媽不要你，你就去精神病院啊，別賴着風忻，你會害慘她。”
童淮把該說的話都說完，臨走之前給風忻發了條短信：【忻忻，我去探望了一下你女朋友，她好像不是很歡迎我，把我趕出來了。我倒是沒關系啦，你回來要注意點，地上灑了奶茶，不要摔着（ ^＿^ ）/～～拜拜。】
屋內的商從舒被甩在地上就趴着沒起，她死死咬住自己手臂，怕會跟童淮說的那樣，會讓風忻找不到地方住，害風忻睡大街，真的一丁點聲音都沒再從喉嚨裏溢出，整個大廳安靜的吓人。
過了不知道多久，商從舒眼睛熏紅，從地上緩慢爬着，不敢發出任何聲響，輕輕拉開電視機下的櫃子，找出線團，悄無聲息穿上針孔。
商從舒目不轉睛看着手裏穿好的針，眼睛越看越貼近，突然往自己唇上刺了一下，尖銳針尖紮進肉裏，還沒串起線，血珠順着方向，把銀色的針淌紅。
痛的她脖上青筋繃緊，眼裏潺潺滾落淚珠，她像條被擱淺在岸邊的魚，瀕臨死亡，跪在地上，大口大口抽氣。
那根針從商從舒顫抖的手裏掉在地板，她整個人趴在冷冰冰瓷磚上，望着眼前的針線，雙手緊緊捂住嘴巴，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無聲哭到抽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