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三十年，決裂
慕語菲重新坐了下來，穿着高跟鞋，繁雜的羅馬帶交叉在腳背上，而且腳踝處的扣子十分不容易扣好，慕語菲一手抓着首飾盒，幾根細長的手指費力地絞着那幾根帶子，莫一清嘆了口氣，走上前蹲下來，幫她弄着那些亂七八糟的帶子。
男人冰涼的手指接觸到雪白的腳背，慕語菲條件反射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你這是做什麽？”
莫一清擡起頭，淡淡的眼眸毫無保留地注視着慕語菲，“怎麽，這也能懷疑我能不能趁機給你一刀嗎？”話雖抱怨，可他重新低下了頭，握住她雪白的腳腕，将另一只鞋子也套了進去。
慕語菲這回沒有反抗，任由他耐心地幫她整理好鞋子，盛夏的夜帶着些許潮濕，微風裏隐隐約約飄來了她香水的味道，莫一清笑了笑，Dior的奇葩冰火白毒，很适合慕語菲這個內斂而又張狂的女人。
“原來你喜歡這個香調的香水。”系好鞋帶上的卡扣，莫一清擡起頭來，注視着垂着眼簾的慕語菲，淡淡地說，像極了朋友之間随意的對話，那一瞬間，慕語菲差點兒忘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是險些跟她不共戴天的敵人，她默默地将自己的腳腕從他手中抽離，借着轉身去拿麥克的功夫躲開了他的目光。
雖是柔情萬千，真心千萬，可就是不愛，不愛啊。
忍着內心強烈的動搖，慕語菲緊緊握着手中的麥克，用力到骨節都開始泛白，那漫長的宣傳片終于要接近尾聲了，主持人從後臺跑到這一側，招呼着慕語菲，讓她三分鐘後上場。
慕語菲點點頭，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虎口來平靜心緒，不可以，不可以。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全部都看在了莫一清的眼中。
慕語菲，你真的，不經意間闖入了我的世界了。
觀衆席間的江臨一直不動聲色地望着臺側的方向，剛剛莫一清投過來的那個清冷的目光，讓江臨忍不住心生防備——如果莫一清真的因為某種原因而放棄了，那麽自己該如何是好？
幽暗的觀衆席間，只有大屏幕上的廣告還有些許悠悠光線，江臨的眉眼漸漸隐藏在了不知名的黑暗中，他懷中的慕少嚴瞪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對他的情緒變化全然不知。小唯緊張地站在江臨的身後，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她死死地抓着手機，将屏幕調到通話的那個頁面上，一旦江臨若是有個什麽可疑的動作，她可以立刻呼叫現場的保镖。
這一切，江臨盡數收在眼底，印在腦海中，他瞟了一眼小唯落在地上的影子，她緊緊攥住的雙手被影子無限拉長，拉長，江臨收回了眼底的那抹陰森，笑了笑，重新挂上了浪蕩的神色。
距離宣傳片結束還有一分鐘。
就在慕語菲準備上臺之時，手腕突然一緊，莫一清走到她的面前，全神貫注地盯着她，深吸了一口氣，說：“語菲，我此番來，其實是想與你合作的。”
慕語菲愣了一下，随即想要将自己的手腕從他的牽制中掙脫出來，“莫先生，你此番來，我怎麽覺得你好像是來砸場子的？”
莫一清抿了抿嘴唇，仿佛下定了好大的決心一般，更加用力地扯住了慕語菲的雙手，認真地說道：“真的語菲，上回和你的合作被我讓給了江臨，我承認那是我故意而為之，目的就是想要摸一摸你們慕家的老底……現在我看到了，你很有實力，我是認真的，請你考慮一下好嗎？”
慕語菲盯着眼前男人認真的樣子，緩緩放下了麥克，也不再繼續掙脫，只是靜下來默默地看着他。
這樣明顯的反差，莫一清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語菲？”清爽的夜風之下，莫一清好像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眼前這雙剪水瞳太過專注地望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的頭看穿一個洞。
“你剛才說，你吹了我的合作只是想要探探我的底？”慕語菲悄悄地将小腦袋歪過一個角度，看上去媚态生姿，莫一清一怔，随即意識到自己似乎觸碰了慕語菲不願意接受的底線。
“對不起，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嗎？”微微的驚慌之下，莫一清直接扳住了慕語菲的肩，這一刻他才終于意識到，之前的自己有多麽地低估了慕語菲，同時又有多麽高估了自己的莫氏集團。
他以為，憑借他莫家在全國珠寶行業間的地位，即便是A城的三大家族，見到他莫一清也要禮讓三分，他和江臨随随便便将慕家甩開後，以為只要憑借着“莫一清”三個字，只要自己再一次提出合作，那麽不管是誰都會用力地抓住這個機會。
可是……
莫一清微微垂下了眼眸，可是他沒有預料到的是，現在想要重新達成合作，在慕語菲這裏，似乎是十分艱難的。
原來她是一個眼底下如此揉不進一粒沙的女人啊。
每一次見到這個女人，她都會給他一個跟之前完全不一樣的印象，這一次，沒想到，居然是自己站在如此低微的角度，仰望着，期盼着，和慕家的合作。
或者說，與其說是期盼着和慕家的合作，不如說是自己想要更加接近慕語菲一些。莫一清斂去了所有孤傲的光環，一向淡漠如水，從未将任何女人放在眼裏的莫一清，居然真的拜倒在了慕語菲的裙踞之下。
慕語菲沉吟片刻，終于輕笑出聲，“原來你是一個這麽容易低頭的男人啊。”雖知好奇害死貓，可是慕語菲很好地控制住了內心噴薄而出的欲望，她重新握住了麥克，問道：“你打算如何補償我的損失？因為你吹了合作，我們辛辛苦苦争取來的兩千萬的投資，一瞬間灰飛煙滅了。”
莫一清嘆了口氣，柔和地回道：“那我就補償給你四千萬，夠不夠？”
“喲，四千萬？”慕語菲笑得露出了小虎牙，一雙閃着狐貍光芒的大眼睛撲閃撲閃，“你這回要是再放我鴿子，怎麽辦？”
“那你就召喚雷神，把我劈了，夠不夠？”莫一清松了一口氣，這樣可愛的慕語菲，又在他對她的印象中加了一條，“你先上去處理你的品牌，一會兒給我個空擋，我來宣布跟你的合作。”
慕語菲點點頭，轉身緩緩走上了臺，莫一清望着她窈窕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地往外溢。
觀衆席的燈光打了下來，江臨的臉色變得十分可怕，他将慕少嚴放了下來，交給身後一直緊張兮兮的小唯，“喏，孩子給你，別那麽惡狠狠地盯着我了，你也不怕折壽。”
話音剛落，小唯才如夢初醒地從他手中接過了慕少嚴，再一擡頭，江臨整個人就憑空消失在了觀衆席間，不過小少爺平安無事地回到了自己懷裏，小唯也終于松了口氣。管他江臨去哪兒呢，只要小少爺平安無事就好。
“你他媽失心瘋了嗎？”江臨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臺側，一把拎住了莫一清的衣領，莫一清先是被他吓了一跳，随後便馬上平靜了下來，“江臨你着什麽急，這不是在幫你接近慕家的核心嗎？”
“屁話！我剛才看你那小眼神兒，分明就是對慕語菲動了心！”江臨火冒三丈地扯着莫一清的衣領，一把将他按在了臺側的牆壁上，莫一清悶哼一聲，沒有反抗，一雙幽深的眸子直直望進了江臨的眼底。
“江臨，我怎麽覺得，你相比之前我認識三十年的那個江臨來看，丢掉了好些冷靜呢？”莫一清不慌不忙，看着江臨怒氣騰騰的模樣，悠悠地開口回擊，“當初我們毀了和慕家的合作，目的不就是為了探一探慕語菲的老底嗎？這将近兩個月過去了，咱們探出來什麽了？屁都沒有！慕語菲就是一個沒有任何後臺的CEO罷了，這個品牌的推出全靠她自己！”
“所以呢？所以你就借着這個機會，想要接近那個女人滿足你的好奇心嗎？”
“是，我對她很好奇。”莫一清淡淡地回答着，“而且我剛剛也和她達成協議了，一會兒就會宣布我和慕家合作的消息。”
江臨如遭雷擊地呆立在了原地。
良久，他惡狠狠地一咬牙，更加用力地揪住了莫一清的衣領，聲音已經接近于低聲的咆哮，“你和她合作？哈哈哈哈哈，那你讓我的企業怎麽辦？明天報紙又會怎麽寫？莫氏總裁搖擺不定，最終仍是屈于美人膝下！而我呢？媒體又會怎麽寫我？你考慮過嗎！”
江臨咬牙切齒，自己的擔憂終于還是發生了——莫一清果然中了那個女人的毒！想要為了美色而抛棄他這個兄弟！
莫一清淡定地握住江臨的手腕，一把将自己衣領上的手給扯到了一邊，“江臨，這麽多年你一直在贏，而你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允許自己吃虧。放心吧，這回我跟慕語菲合作，會更加深入地接近慕氏的核心，這對于你複仇來說也是有好處的。”
盯着眼前的好友，江臨顫抖地握緊了拳頭，良久，他帶着一雙噴火的眸子，冷冷地扯動了嘴角，“好，莫一清，如果你非得要按照你的方式來做，那麽也別怪我任性妄為了。”
畢竟當年你把我從街邊撿回去的時候，你就曾經一腳踩着我的臉，一邊說，江臨，你注定是一個随着自己的心去活的人……
這些，我想你不可能忘。
就算你忘了，好，今夜，我也要讓你記起來，曾經的江臨，是一個多麽狼心狗肺、恣意妄為的家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