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43
第43章Chapter43
斜前方是一位染着綠毛的煙熏妝小哥,身旁卡座裏又圍着一群吞雲吐霧的花臂殺馬特,俞橙縮成小小的一團坐在座位上,活像一粒處于激發态的電離子。
“俞橙,放松點。”希爾拍拍她背,“別忘了,你今天可穿着我的戰服呢。”
俞橙深吸一口氣,盡力坐直了些,可姿态仍有些忸怩,叫人一眼就看出這是個第一次來夜店的新手妹妹。
她身穿一條亮片吊帶裙,是希爾從自己衣櫃裏拿的。裁剪得體的裙身勾勒出女孩纖細美好的線條,胸口和背白花花露出一大片,裙擺也短,俞橙坐下後,手包一直擱在大腿上,片刻不離。
她臉上的妝也是希爾給畫的。
俞橙的眼睛大而有神,希爾為她細細描繪了眼線,一雙杏目頓時如貓眼般妩媚起來。
為了凸顯唇色,眼睛周圍沒有過多點綴。
俞橙自己也有幾只唇膏,但幾乎都是溫柔的豆沙或奶茶色,今天嘴上塗的是朱璇的一只藍調正紅色啞光口紅,顯色度極高,這讓俞橙原本花瓣般的櫻桃小嘴瞬間飽滿起來,既古典又時尚,吸睛極了。
“咱們先喝幾杯度數低的雞尾酒。”希爾看着菜單說道,“暖暖身子,以備後戰。”
朱璇壞笑着說:
“別呀,直接給俞橙上那個最有名的失身酒。”
俞橙慌忙搖頭。
父母都能喝,因此她酒量尚可,但這是俞橙第一次來嗨吧喝酒,總得循序漸進,一口可吃不成個胖子。
“希爾,你們美國人在酒吧裏玩骰子嗎?”朱璇問。
“很少玩,你可以教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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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朱璇笑起來,“我也只是略懂皮毛。”
過了一會,俞橙分到一個骰盅。
手裏有東西抓着,她心裏也踏實些。
簡單的猜個數,一學就能懂,但要唬得贏別人可不容易。
三個人來來回回猜了幾把,朱璇贏了大多數。
“俞橙,玩這個游戲,求穩是不可能贏的,你得學會騙人。”
俞橙點頭。
她的問題就是太老實了,老實就要被欺負,她不想被欺負,所以得改。
半杯檸檬汁打底的伏特加雞尾酒下肚,俞橙的臉微微泛紅,搖骰盅的動作流暢起來,嗓子也逐漸放開,若是猜贏了一局,也會興奮地鼓掌叫好。
不遠處的迪廳舞池內,新一輪嗨翻天的音浪襲來。搖晃的五光十色光柱下,男男女女肆意扭動身體,耗不盡的精力在熱辣音樂中激情釋放。
舞池那頭踉踉跄跄走來一個亞洲男人,他身穿白色休閑襯衫,手腕處是名牌表,耳垂上的鑽石耳釘在天花板迪斯科球的彩光下熠熠閃爍。
他朝身旁穿着暴露的美國辣妹擺擺手,示意自己喝不下了,然後靠在卡座旁的圍欄上休息。
“俞橙,你有點東西啊!”
身後傳來熟悉的母語,男人回頭,一眼就瞅見臨牆卡座那邊的三位年輕姑娘,其中身穿吊帶短裙的那個容貌尤其出衆,教人過目難忘。
希爾敲了敲桌:
“你倆別光顧着說中文,排外呢?”
朱璇:“哎呀,我錯了,剛才太興奮了。”
俞橙幫她倆倒好酒:
“我贏了,你們喝。”
動作比上圖書館搶座位還殷勤。
“妹妹,你們都是中國人呀?”
說話的是一個陌生的中國男人,顏值還挺高,渾身上下全是名牌奢侈品。臉上挂着輕浮的笑,一看就是常年混跡酒吧夜店的纨绔富二代。
男人的眼睛直往俞橙身上瞟,朱璇揶揄着捅捅她的腰窩,答道:
“對,我和她是中國人。”
“這位妹妹老家哪裏的?”男人問俞橙。
俞橙:“容州的。”
男人擡擡眉,“我是江州人,離你家很近。今天遇上就是緣分,三位美女,我們不如加個微信?”
希爾率先搖頭,拒絕得很果斷:“我不用微信,對中國男人也沒興趣。”
俞橙扭頭看了朱璇一眼,十分猶豫。
朱璇倒是爽快:“加呀,沒問題。”
她率先拿出手機加了男子的微信,又慫恿俞橙也加他為好友。
男人:“我叫林震,你們喊我Henry就好。”
不出朱璇所料的,男人離開片刻,她們這桌今晚的酒水飲料便被人提前埋單了。
“你的交友範圍太狹窄了。”朱璇對俞橙說,“到了國外,甭管是人是鬼,先擴列再說。”
俞橙忙點頭,一臉受教的模樣。
朱璇念高中的時候全家移民美國,性格作風比她開放得多。俞橙雖還不太适應這樣,但已經下定心思要好好像人家學習,免得融入不了這裏的環境。
盡管今天的目的是帶俞橙見見世面,可俞橙完全的小白兔性格,朱璇免不了認真提醒她:
“不要和這邊的男人有肢體接觸,也不要喝他們遞給你的酒。咱們玩得開心是一回事,但也要學會保護自己。”
正說着話,林震回來了,身後跟了一名服務員,手裏抱着一瓶未開封的紅酒。
“我請你們喝酒啊。”他用英文說道,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俞橙身邊。
服務員為他們添上高腳杯,倒好酒後方才離去。
俞橙瞧一眼朱璇,朱璇卻盯着林震,見他率先舉杯啜飲一口,這才放松地執起高腳杯:
“謝啦,沒想到在酒吧也能喝上這麽名貴的紅酒。”
俞橙也松了口氣,紅酒剛浸入口腔,酒桌下方的大腿上卻傳來異樣的觸感。
俞橙猛地一哆嗦,往朱璇那邊挪了挪,躲開男人手掌的觸碰。
喲,這麽清純的。
林震勾起一抹笑,眼底興致更濃。
兩名好友都在和男人談笑風生,俞橙将裙擺扯低些,同時并緊雙腿。
胸口砰砰直跳,這種事情,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原來是斯坦福大學的高材生。”林震繼續為她們倒酒,“還是學物理的,真看不出來,和你們同專業的男生太有福了。”
迪廳舞臺奏響一曲搖滾,聲音震耳欲聾。
俞橙很少接話,接二連三喝了幾杯紅酒後,頭有點暈,為了醒酒又猛灌半瓶果汁下肚。
幾分鐘後,俞橙把自己逼去了廁所。
終于離開那個令人窒息的卡座,俞橙深呼吸,感覺到肚子裏好像有一汪池水随着腳步晃動。
她低頭瞧了眼,嗯......趕忙收腹,将腰杆挺直了。
洗手間在酒吧的最裏側,俞橙沿着舞池外圍繞了一圈,再經過一段包間回廊,這才瞧見前方牆壁上并不明顯的洗手間标志。
回廊裏來來去去經過的人很多,許多男士都用大膽的目光打量俞橙。
女孩摸摸自己裸.露的肩膀,一陣酒氣上頭,腳下的高跟鞋也不太穩當。
裙擺太短,俞橙不敢彎腰,只能勾起後腳用手提了提高跟鞋的系帶。
洗手間門口,一位體型肥胖的紅發男人從男廁推門出來。他滿臉通紅,淺色上衣胸前有一片水漬,腳步遙遙晃晃,直沖着俞橙這兒走來。
鞋跟将将觸地,手臂上一股力忽的拽着俞橙向牆邊倒去。
俞橙踉跄一下,撞到了某位男士的胸膛。
與此同時,肥胖的紅色男人在她身旁跌了一跤,險些把另一位女士壓扁在身下。
俞橙吓了一跳,忙低着頭向那位拉她一把的男士道謝。
一雙深褐色男士休閑靴消失在摩肩接踵的回廊,待俞橙擡起頭時,眼前只剩一張空蕩蕩的牆面。
她揉着太陽穴往裏走。
光裸的手臂上還殘留着男人手掌的觸感,俞橙倏地停下腳步,回頭睜大眼睛往人群中四處張望。
俞橙膚白,手臂上還留有淺淺的一道印子。
她忍不住将手覆上那處痕跡,眉眼低垂,輕輕地嘆一口氣。
傻橙子。
她對自己說。
自作多情也有個度吧。
女生廁所人多,俞橙排了好一會才輪到她。
解決完衛生問題,回座位的路上,耳邊“putyouhandsup”的高喊振聾發聩,俞橙恹恹地扶着舞池圍欄,不想回卡座,又生怕有人找她搭讪,左右為難着,忽然看到前方有人向她招手。
“怎麽這麽慢呀?”朱璇走過來挽住她的手,用中文對她說道,“你走了之後,那位大哥都沒怎麽和我們說話。他看你半天沒回,就離開座位找你去了。我怕你有什麽事也坐不住。”
俞橙咬了咬下唇,把剛才腿被摸的事兒告訴給朱璇。
“什麽?”朱璇一臉嫌惡,“太惡心了吧,你也不早說。”
語畢,她拉着俞橙回去找希爾,三人決定把座位換到酒吧的另一頭。
“別讓猥瑣男壞了咱們的性質。”朱璇說道,“這杯喝完,一起去跳舞?”
希爾搖搖頭:“我前天崴的腳還沒好呢,就在這兒幫你們看包,你帶着俞橙好好玩啊。”
“行,走吧橙橙!”朱璇推她,“別害怕,你盡管嗨就行,我保護你。”
俞橙眨眨眼,向朋友展示手機屏幕的聊天框:
“林震來找我了.....怎麽辦?”
“删了呗。”
希爾拿走俞橙的手機,笑容得意:
“删了多沒意思,不如讓姐姐我教育教育他。”
俞橙這廂還未考慮清楚,人就被朱璇拖進舞池,耳邊響起泰勒斯的流行曲《ShakeItOff》,朱璇拉住她的雙手,跟着節奏舉到頭頂。
她在吵鬧的舞池中朝俞橙喊道:
“Whynotetaboutyourex,let'sshakeitoff.”
許是身處舞池的緣故,一股能量從腳底蹿至手心,俞橙連連點頭,腦中只餘三個單詞:
Shakeitoff!
酒吧西南側最角落的卡座,一個年輕男人頭戴着消音耳機,桌面上擺一臺筆記本電腦,除此之外只有一杯一口未動的特級幹邑,單單這一杯就達到了隔壁十二座包廂的消費額度。
他很早就對酒吧服務員表示拒絕一切服務,但仍有陪酒小姐一見他的容貌就前仆後繼,抹胸往下一扯,腰肢軟軟地便要靠過去。
直到男人不留言面地罵了好幾次“Fuckoff,leavemealone”,才終于沒有人上趕着煩他。
桌下,深褐色工裝靴暴躁地踩着地。
紀馳一只手捂緊消音耳機,腦袋煩躁地快炸開了。
就在剛才,他在洗手間外的回廊處拉了俞橙一下,小姑娘重心不穩撞到他,紀馳無意間低頭,一眼便瞧見她胸前無限春光。
他大概用光了這輩子的忍耐力,才沒有立刻把俞橙扛到肩上帶走。
吊帶裙?高跟鞋?烈焰紅唇?
這他媽誰教她的,操。
紀馳本意是過來遠遠看着保護她,這會兒真看不下去了,只怕多瞅一眼就恨不得把酒吧裏所有男人眼珠子剜了。
他壓着眉,瞥一眼筆記本後方的雞尾酒,終于拿起來一口幹掉半杯。
舔了舔唇角,紀馳握着鼠标點了幾下,電腦屏幕上赫然出現一個手機聊天界面。
原本就夠煩的,看到屏幕上的畫面,紀馳手裏的鼠标頓時“咔嚓”一聲。
殼碎了。
酒吧另一側的三人卡座中,希爾冷笑着操作手機,全然沒有注意到手機屏幕上方小小的指示燈詭異地閃了兩下。
【橙子妹妹?你們上哪啦】
俞橙:【哥哥說英文呗。】
【哈哈哈,妹妹想練英語呀,那你找對人了,我在美國已經待了十年,可以幫你練口語的】
俞橙:【哥哥好厲害呢~】
紀馳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目光在靠左一側的卡座中逡巡。
卧槽,人呢?
什麽時候走了?
屏幕上,聊天框裏的對話仍在不斷往外冒。
【妹妹現在在哪呢?是不是去跳舞啦?】
俞橙:【我有點醉,先回家了呢】
【這麽不經喝[捂嘴笑],你家住在哪裏?】
俞橙:【離這裏挺遠的】
【我在這附近有一棟別墅,妹妹有沒有興趣過來玩?】
俞橙:【好呀,人家很寂寞的】
酒吧角落裏,只聽“啪”的一聲,面色陰郁的男人直接把電腦蓋上,連帶着酒桌都顫了顫。
俞橙是不是瘋了?
和他分開之後開始放縱自我,嗯?
紀馳将桌上的電子設備胡亂扔進背包裏,結完賬黑着一張臉離開酒吧。
他叫了一輛Uber,讓司機随便在城裏轉悠。
坐在後座上,紀馳重新打開電腦。
盡管氣得冒火,他卻不能不管,還是要定位看看這個小瘋子現在在哪。
很快,位置信息顯示俞橙仍在那家酒吧裏。
紀馳沒來得及想太多,就被俞橙聊天框裏接下來冒出的對話驚得懷疑人生。
“你再說一遍,你約他去哪兒了?”
希爾晃晃手裏的手機:“KiteHill.”
朱璇:“就是那個......學校後邊最近鬧蟲災的公園?”
“對。”希爾笑起來,“我問他知不知道這個地方,他竟然告訴我他聽說過,景色很美。”
“所以.....”
“所以就約他今晚在公園深處的小湖邊見面了。”
“絕了。”朱璇豎起大拇指,“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野戰。”
俞橙懵懂地問道:“什麽是野戰?”
朱璇語重心長:“字面意思,野地裏打架。”
希爾忍不住嘲諷:
“這種流氓,不給他點教訓,他還以為自己魅力四射人見人愛呢。”
說完,她爽朗地大笑兩聲,一頭濃密蜷曲的金發披在背上顫抖得十分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