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只如今,他可看夠了?……

第17章 只如今,他可看夠了?……

青玉盞裏的湯藥黑沉沉,透着股子辛辣味。

音音垂下眸子,将張嬷嬷方才那番話一點點咽下,擡手便飲盡了那湯藥。

雖昨夜也并未叫水,但音音明白,張嬷嬷這次來,便是來立威的,并不會計較昨夜如何,老夫人要看的,是這外室可否乖順。若是自己不喝,國公府那邊指不定怎麽想。

喝的急了些,那辛辣之味直沖咽喉,讓她微彎下腰,急急咳起來,嗆的眼淚都沁了出來。

羌蕪聞那味便知,這藥烈的很,怕是加了不少紅花、麝香,加之如此一海碗,想來定是陰寒至極,對身體之損害非同小可。

她一時對這嬌柔的小姑娘心疼不已,急忙拿了帕子,替她輕拍後背。

張嬷嬷候了片刻,瞧着小姑娘和緩過來,面上的厲色退去,又換了一副對小輩推心置腹的親善模樣,嘆息着勸道:“好孩子,你也是個懂事的,你在這伺候,想來老夫人也放心。”

“你也無需怕,我們老夫人跟國公爺都是仁慈之主,你若是盡了心力,往後說不準,真能提你進府,做個通房。”

音音也不争辯,只垂下頭,柔順的笑,輕聲道了句:“多謝嬷嬷提點。”

張嬷嬷這會子倒是露出點真心實意的笑來,這姑娘,一點也不拿喬,雖受了幾分寵愛,卻清楚自己的身份,确實是個惹人憐惜的。

她上前攜了她的手,又讓方才的婢子送了幾套衣裙進來,指了那蓮青掐花妝緞裙,道:“老夫人确實仁慈,這次便發了話,若是老奴這次過來,瞧着姑娘是個正經服侍的,便賞幾件衣裙,你瞧這規格,可是逾制了的。”

音音一瞧便明白了,這大抵是府上通房的規格,确實是擡舉她這個外室了。

前幾日瀾滄江發了水,江南一帶多遭水患,江陳下了朝,工部吏部連軸轉,将治水之策定下來,又調配人力財力,好一通忙。

至傍晚,才想起,今日國公府差人請了好幾趟,腳步一轉,徑直歸家而去。

進了門,廊下已點了八角琉璃風燈,在初春的風裏晃晃悠悠,照的諾大的府邸有些許清冷。

張嬷嬷候在廊下,見了國公爺,行禮道:“爺,老夫人候您多時了,随奴才來吧。”

她在前方引路,竟未進松壽堂,徑直将人引去了西南角的江家祠堂。

江陳踏進去時,老夫人坐在昏暗的光影裏,依舊挺直着脊背,還像年輕時一樣,是從來不服輸的勁頭。

她擡起眼皮,聲音滄桑而沉郁:“懷珏,你父親臨終時留下的江家祖訓,可背下了?”

江陳目光在室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父親的牌位上,點頭道:“自然。”

“祖訓第八條,背。”老夫人杵了下手杖,咚的一下,在寂靜的祠堂落下回音。

“潔身自好,娶世家端莊妻,納清白之妾,嚴明後院,繁衍子嗣。”

江陳答的利索,聲音落了,也明白了老夫人今日的反常。

他瞧了眼祖母單薄的身影,膝上空空的,未蓋絨毯,不由皺眉道:“祖母,祠堂陰寒,小心着您的腿。”

“你還曉得我的腿,若真顧着,便也不能生出這許多事來了。跪下!”

老夫人忽而拔高了音調,試圖站起來,卻雙膝一軟,又跌回了輪椅上。

江陳垂下眼,一撩衣擺,跪在了蒲團上。

江家用父親的命給他上了道枷鎖,其實,他還有第二道枷鎖,便是祖母這雙腿。

昔年,他們祖孫被罰沿街乞讨,正是隆冬時節。他那會子剛從獄中出來,受了酷刑,如何爬不起來。

是老夫人跪在冰天雪地裏,一口口讨來吃食,保住了他的命。而她的腿,也在刺骨的雪水裏生生毀了。

蔣老夫人轉着輪椅,行至孫兒身側,忽而伸出手杖,硬硬生生落在了江陳背上,第一下,她說:“這一杖,打你不潔身自好,竟為了美色招惹罪臣之後,是為毀了江家清譽。”

第二下,她說:“這一杖,是替你未來的妻子而打,還未過門,便有了個得寵外室,是為後院不嚴明。”

第三下,她高高舉起了手杖,看見孫兒倔強的背影,終究沒落下去,嘆息一聲,道:“說吧,何時選妻,這外室又當如何處理?”

這外室如何處理?

江陳一時說不上話來,他擡起眼,目光落在祖母的膝上,遲疑了片刻,道:“祖母,外室便是外室,等日後必然不會讓正妻因此煩惱。至于選妻之事,全憑祖母做主。”

這句話倒是讓蔣老夫人吃了定心丸,臉上和緩了不少,點頭道:“那既如此,過幾日便點選幾個世家女,瞧瞧看吧。”

“祖母,霏兒熬了冰糖燕窩,您嘗嘗吧。”

江霏探頭探腦,猶豫着走進來,伸手給老夫人看:“您看,為了熬這點子湯水,手上燙了好大個包呢。您要是不嘗嘗,霏兒要睡不着了。”

蔣老夫人見了那細嫩手上的水泡,立時哎呦道:“我的小祖宗,誰讓你又弄這個。快去拿那膏藥來抹。”

“那您随我一起去,定要先嘗嘗我熬的粥”

江霏翹起嘴,不由分說,推着老夫人往外走,走至門邊,回頭朝哥哥做了個鬼臉。

江陳看着父親的牌位,許久未動,直到後半夜,才直接起身洗漱,上朝去了。

他回到首輔府時,是次日午後,進了寝室,裏面空空寂寂,不由挑眉問羌蕪:“人呢?”

羌蕪朝淨室偏頭,道:“姑娘午後起來出了身汗,這會子喊了水,正沐浴。”

看見主上神情有些不耐,又小心翼翼道:“奴才去喊姑娘快些。”

她轉身要走,卻聽身後主子爺道;“你且退下吧。”

江陳瞧着淨房門上的鲛绡簾帳默了一會,忽而長眉一挑,朝內室而去。

淨室內水汽氤氲,鋪了織金絨毯,踩上去靜谧無聲。

騰騰的水霧裏,小姑娘背身坐在浴桶中,墨發垂下,散在肩頭,絲絲縷縷都是風情,光潔的背瑩瑩一片,被透過窗棱的日光一照,晃眼的很。

音音今日午間噩夢又至,醒來出了一身的汗,黏黏膩膩不爽利,便打了水淨身。

她閉着眼小憩,濃密的睫毛垂下來,投下一片陰影。聽見身後似有動靜,睫毛輕顫,轉頭暼了一眼。

這一眼不打緊,驚的她低呼一聲,立時縮進了水中。

江陳背手立在窗邊,身姿挺拔,容貌俊雅,端的一副清白爽朗。

可那雙眼,卻毫不避諱,帶了侵略的意味,直直落在音音身上。

老夫人那句‘這外室當如何處置’,一直在他心中盤亘。

他其實想不明白,自己對沈音音何種心思。初始,只想在她的純白上染上他的髒污,看她世俗的媚态,只如今,他可看夠了?

他看見小姑娘滿臉驚慌羞赧,雙手捂着胸口,只露出纖細修長的頸,平滑圓潤的肩。剔透的水珠沿着臉頰,滑過頸部,一路落在了鎖骨窩裏。

他仰起臉,喉結微動,說了句:“沈音音,出來。”

算起來,他們其實統共兩回,都是在暗沉的夜裏,他大抵也未瞧清什麽,不如這白日,瞧的真切。

音音睜大了眼,肩膀有些抖,倉皇問了句:“大人,這□□的,您.”

“便是□□才好。”

他還是風清朗月的姿态,可出口的話卻讓音音羞恥不已。

她搖着頭,又往後縮了縮,卻不妨一雙有力的手臂伸過來,攥住她的腰肢,将人提了出來。

羌蕪本欲進門伺候,可還未邁步,便聽裏面小姑娘低低泣了一聲,嬌嬌潺潺,帶了求饒之态,合着淨房內竹榻的吱呀響動,讓她生生止了步。

許久,裏面聲響才漸漸止息。

音音伏在竹榻上,坦誠的暴露在陽光下、江陳的目光中。白淨的面上不知是被午後的陽光灼的,還是方才累着了,已是緋紅一片,靡靡嬌豔。

她微閉上眼,不想看這一片狼藉,她自小的教養讓她羞恥到發顫,眼角泛紅,滑出一滴淚來。

男子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拭去了那滴淚,嘆:“沈音音,便是這種時候,你如何也不媚俗?”

不是媚俗,只是羞怯的無措,像是将開不開的桃花,顫巍巍盛開來,一點也不髒,只惹人憐惜。

音音是被這人抱出來的,被羌蕪伺候着穿了衣,臉上的潮紅才褪去了些許。

她看見張嬷嬷留下的婢女紅堇,又将那黑沉的湯藥端了上來,垂下眼默了一瞬,便支起身來接。

羌蕪卻如何不想接,今日小姑娘已用過一碗,若是再用,如何受的住。

她躊躇片刻,對着江陳道:“爺,您看今日這湯藥可要用?”

江陳一擡眸,意味不明的瞧了眼紅堇,那婢子便緊忙上前,躬身道:“大人,這是老夫人囑咐的避子湯,原也是咱府上的規矩。”

那辛辣味讓他微蹙了眉頭,沉吟半晌,才道:“照規矩辦吧。”

說完又補了句:“備些蜜餞。”

羌蕪還想說話,卻被音音扯了扯袖子,回頭便見小姑娘笑着朝她搖頭。

音音接過那藥碗,一閉眼,便灌了進去。既然身為外室,這些便早預料到了,又何必多費心力去傷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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