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閃閃的寶石

“啊，謊言，都是謊言，她用一張嘴巴欺騙了我，她用她的身體蠱惑了我，她的眼睛朝我眯眯笑着，刀鋒刺向了我的心髒。唯一的心髒，為她流出了赤紅的血。”

這是一座有四十層樓高的大廈，寬敞的過道不斷有人走過，微弱且暗淡的光線從高高的天際射入窗戶，醫院裏的白色窗簾被風吹起。工作人員們穿着統一的白色衣袍，推着整齊的藥水瓶排隊在某一間房間的門口。醫生帶着毫無溫度的慘白色橡膠手套，他們的手下是神色安穩的病人。

除了生的人，這裏還到處分布着自動的機器以及在工作的機器人。有那麽一間房間，裏面放滿了冷凍倉。

故事的開始，有時候總要驚天動地。

那樣開始的故事，結尾也會熱熱鬧鬧。

但是他的故事開始是那麽的冷清，就連房間的對面都高挂着“肅靜”兩個字。安靜兩個字總給人善意的勸阻，但是肅靜，是一種無形的命令。

冷凍倉的門自動打開，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一個赤身裸體的年輕人從裏面爬了起來。他冷得瑟瑟發抖，多年沒有用的雙腳一踩到地板的時候就軟了，立馬摔到了白色的地板上。

在他摔下去的一瞬間，整間房間亮起了紅色的燈。

警告的響鈴聲在四周圍響起。

離他最近的負責人将門打開。“什麽人！”

年輕人擡起一雙漆黑的眼珠，他從身體到瞳孔都在震動着。有那麽一瞬間，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在他整理自己思緒的時候，有人上前來，壓着他。他在不知不覺間被帶走，換上了病服，然後給帶到了一個醫生的面前。

醫生，是的，幸虧不管過了多少年，在什麽地方，那些醫生的品味都是一如既往的單調，喜歡穿着白色的衣服。所以他才能一眼辨別，他是醫生。

“你是我們醫院撿回來的。”那位年輕的醫生推了推眼鏡，跟他說明情況。“大約在那麽……949年前，我們醫院在街上把你撿了回來，你患了非常奇特的病症，依照當時的科學技術，你是沒救的。”

年輕人一臉疑惑，這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麽？

“幸好的是，當時我們醫院已經發明了一種冷凍倉，可以把人冰凍起來，保持身體機能，讓人的時間停止。我們想着，等科學技術發展都一定的地步以後，把你治好以後再把你喚醒。”

Advertisement

年輕人的腦筋動得很快，他雖然覺得荒謬，但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現在這個是近一千年後的世界？”

“是的。”醫生不多廢話，“我需要一些你的資料。請把你記得的事情如實告訴我。”他打開了病歷本。“姓名、年齡、職業。”

醫生抛出了三個簡單的問題，但是年輕人卻發現自己的腦袋空空如也。不是他不記得，而是所有的信息就想是散落的點一樣，而他存在一個無邊無際的空間，怎麽都抓不到那些點。

醫生不耐煩地敲着手中的筆。

“我的名字是……鹿彌……”當他說出自己的名字以後，那些散落的點漸漸彙集，成了一條清晰的線，“我今年二十三歲，職業是……”

一提到職業，鹿彌的腦海中的景象越來越多，他看到俊男美女，他看到燈紅酒綠，他看到所有的肆意笑聲下，虛僞的真心。而他在中間坐着，朝着鏡子裏透射虛僞的笑容。

“我是一個小提琴手，專門在劇院和小酒館表演的。”

“你還記得什麽嗎？”醫生繼續問道。

鹿彌按住了自己的腦袋，他似乎還應該記得什麽東西，很重要的東西，但是不管他怎拍打自己的腦袋，卻什麽都想不起來。越是想不起來，他就越是慌張。

“不要緊張，因為我們給你注射了藍色藥丸，所以你的一些記憶可能會被隐藏起來。”醫生拉住了他的手。

“藍色藥丸？”鹿彌迷茫地擡起頭。

“是一種常用藥，用來印制人的過度情感。你其實在今天之前醒過一次，但是你極度的悲傷。”醫生頓了一下，“我們對這種情況相當陌生，你很傷心，甚至傷心得渾身顫抖，把吃下去的僅剩東西都嘔吐出來，眼淚根本就止不住。我們判斷，如果讓你這樣下去，你會精神崩潰而死。于是我們就給你注射了藍色藥丸。因為我們未曾見過如此激烈的情感，所以加重了量，這就導致你一些記憶的缺失，尤其是讓你悲傷的記憶。而且注射藥丸以後，你的身體更虛弱，于是我們再次把你放入冷凍倉，沒有想到，你居然提早醒來了。”

鹿彌把他的話都聽進了耳朵裏，他不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麽，但是潛意識裏，有個聲音告訴他，是真的很重要。

由于鹿彌還沒有恢複正常的精神，醫生将他送到了病房休息。

這個年代，機器人已經取代了人類的看護技能，鹿彌就躺在床上，看着聞所未聞的機器人在自己的面前晃來晃去。

有個人跟他同個病房，偶爾無聊了會啓動某樣機器來看新聞。

鹿彌不知道那是什麽，只能跟着他一起看新聞。

新聞裏面播報的幾乎都是千篇一律的新聞，先是贊頌了A層階級的建設，再是播報了B層階級和C層階級最近的工作。鹿彌一開始還對這樣的景象感到新奇，但是看久了以後就覺得無聊。

偶爾一次讓他耳目一新的是，那個影像裏出現了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他穿着一絲不茍的軍裝，一雙翠綠色的眼睛，面無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冷若冰霜。那是所謂的A級階層的會議，他只是被鏡頭掃過而已。

鹿彌就剛好看到了他一眼，感嘆，這個世紀的人真是好看啊。就算他古板得就像是這個規規矩矩、不會改變的世界一樣，那也很好看。

也是有了這樣的想法，他又才發現，自己似乎醒來到現在，都沒有看過自己的樣子。趁着晚上機器人來給他洗澡的時候，他向它要了一面鏡子。

鹿彌看着鏡子裏的男人，差點噴了。

鏡子裏面的男人相當不能看，一頭過長的頭發亂七八糟，過分消瘦的臉頰，要是鹿彌不知道那個人是自己，他還以為看到了從哪裏出現的惡鬼。

“0752，我想要剪頭發。”鹿彌經過一段時間，已經知道要怎麽稱呼這個機器人了。

“為您服務，先生。”圓頭圓腦的機器人接收了命令，然後圓圓的雙手變成了兩把剪刀，在鹿彌目瞪口呆的時候，迅速地替他規規矩矩得剪了頭發。

太過規矩了，鹿彌看着鏡子前一個擁有圓圓鍋蓋頭，臉蛋卻是極度消瘦的男人，第二次噴了。縱使如此，他還是對機器人表示了感謝，“謝謝你了，0752.”

機器人的沒有眼睛，它只是一堆鋼鐵，聽到了鹿彌的話，他類似人類頭上的東西閃爍了一下一點紅光，随後用無機質的聲音說道：“為您服務，先生。”

鹿彌笑了笑，雙眼直直與機器對視。

很奇怪，他現在應該是一個醜陋的男人，但是那雙眼睛卻閃閃發亮，漂亮地就像是寶石，讓人挪不開眼睛。

漂亮得像是閃閃的寶石？

監視者覺得不可思議，他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