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雨夜
接下來的幾天，鹿彌稍微打聽到了一些基本的情況，大約就是他家是一個貴族之家。他剛出生的時候還是一個健康的小寶寶，但是到了四歲的時候，他的身體突然就産生了異變，他就像是脫色的衣服一樣，從炫目的彩色變成了單調的白色，而且一沐浴到太陽就會痛苦尖叫。
擁有宗教信仰的他的父母覺得他是被惡魔纏身了，于是把他送到了一家教堂那裏。過了幾年，那一家教堂被爆出虐待兒童的事件。他的父母趕緊去把他接回家，可惜那時候他的病情已經嚴重到沒有人能拯救了。而且他因為被虐待，神經脆弱，經常在噩夢中驚醒。
他的父母覺得他被惡魔附體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但是他們一生只生了一個小孩，不忍心送去火焚。于是他們花了錢，在森林的深處買了這座城堡，把他送進來，讓人照顧。
鹿彌坐在鋼琴的前面，随便按了幾個音符。
“不行啊。”光靠着一些信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麽。
“嗯？”一直守在他旁邊的亞伯聽到他低吟的聲音，立馬湊了過去。“少爺，你有什麽吩咐嗎？”
鹿彌對這一位仆人這麽自動自覺找活幹的态度表示很煩惱。“沒有。”他的雙手扶在鋼琴上，無意義地按了幾個鍵盤。
他在音樂的領域上有着高超的天賦。
“少爺，你彈得真好聽。”亞伯說道。
鹿彌其實最喜歡彈奏的樂器就是鋼琴了，只是他在守序世界找了一圈，連鋼琴的樂譜都沒有看見過。“我還會自己譜曲子。”他興高采烈說道。
當他笑的時候，他白紙一般的身軀就開始染上了令人覺得炫目的金色。亞伯眨了一下眼睛，這才發現是因為陽光從縫隙鑽了出來。亞伯立馬走過去，把窗簾拉嚴實了。今早被管家發現他沒有拉好窗簾，陽光曬到了鹿彌的床上，他被狠狠批了一頓。
“我最高的傑作。”鹿彌想起了他的音樂，對這個人放下了警惕心，“是一首叫做朱麗安娜的曲子。”是他寫給，那一個叫做朱麗安娜的少女的曲子。
亞伯走到他的旁邊，戴着手套的手放在胸口上，“不知道我能否有幸聽一下這首曲子？”
鹿彌眯起眼睛想了一下，随後，他果斷地搖頭。“這一首曲子，只能彈給一個人聽。”
“是我失禮了。”亞伯道歉。
鹿彌對他還算是比較喜歡，他想了想，雙手慢慢地按在鍵盤上。“我給你彈另一首曲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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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彈奏了一首很輕快的曲子，音符跳躍在黑漆漆的空間裏，空氣中的每一顆塵埃都在跳舞。
亞伯聽着聽着，突然就流下了淚水。他本來想掩飾，但是他想起鹿彌是看不清東西的，于是他就默默地哭，然後默默地擦幹淚水。
鹿彌的手指慢慢停下來，他轉過頭，找尋着亞伯所在的方向。“你哭了？”
“是的，少爺。”亞伯咳嗽一聲，他沒有撒謊的必要。“你怎麽知道？”
鹿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知道了，當視力被奪去了以後，他其餘的感官似乎比起往常都要靈敏。“為什麽哭？”他很好奇。
“因為你彈奏得太好了。”亞伯這麽說。
鹿彌想了想，不太能了解這句話的意思。
亞伯也不再深入解釋。
“我想走一走。”鹿彌朝亞伯說道。
亞伯立刻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讓他在屋子裏面緩慢地行走。
“少爺，你為什麽要堅持散步？”亞伯不太明白這一點，因為鹿彌的身體不是一般的贏弱，通常散完步以後，人就要倒下了。
鹿彌無奈地搖頭，“預防萬一，要是出現了什麽事情，我連跑都跑不了。”
“這裏不會發生什麽意外的。”亞伯對這裏的安全還是很信任的，“最重要的是，我随時随地都會在少爺的身邊。不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救你的。”
鹿彌呵呵笑。除了安蘭德，感覺沒有人能在別的世界救他。
傍晚，日光漸漸消失，烏雲密布。
等鹿彌反應過來的時候，這裏突然下了大雨。傾盆大雨，雨滴打落，雷聲轟鳴。
他們兩個人在房間的時候，樓下突然亂哄哄的，吵鬧的聲音甚至蓋過了雨聲。
亞伯有些驚訝，因為這一座城堡裏面的人，大家訓練有數，不太可能會出現喧嘩的聲音。“少爺，我下去看看是怎麽一回事。”
“帶我一起去吧。”鹿彌說道。
亞伯立馬抱着他下樓。
費米是一個偵探，他覺得自己能力非凡，堪比某一位小說家在十九世紀末虛拟出來的那一位無所不能的偵探。雖說如此，但是天才總是不受人的待見。費米因為直言不諱，受到了鄰裏鄰居以及很多警察的厭惡，他已經許久沒有得到工作了。
他還有最後一份錢，用完以後，他就該吃西北風了。
自從新的領導人上臺以後，經濟每況愈下，他的父母養老金不足以支撐全家人的支出了。
費米一邊急躁着，一邊堅定地相信着自己總有一天會遇到一個可以讓他下半輩子不再貧苦的黃金機會。
他的信念給他帶來了力量，也許是神都感動了。某一天，一輛老爺車在他的辦公室前面停下了。
一個穿戴着整齊禮服的瘦高男子走了進來，他皮膚黝黑，接觸到費米的眼神以後，爽朗地笑了起來。“我是阿荼。”他伸出手。
費米發現他戴着手套。
“我是因為有一個委托而來的。”阿荼脫下禮帽，朝他致意。
費米自視甚高，這是他第一次為一個人的氣質所折服。
“這是我前段時間得到的一個唱片。”阿荼拿出了一張黑膠唱片。“不介意的話，可否先請你聽一遍。”
費米裝腔作勢地站好，他接過阿荼的黑膠唱片，放進唱片機裏。唱針在音槽中轉動，鋼琴的聲音開始響起。
阿荼依舊文質彬彬地笑着，邀請他坐下來一起聽。
費米在他的對面坐好，這是他今天最後一刻擁有氣定神閑。因為下一刻，音樂開始響起，他幾乎要瘋了。
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音樂，鋼琴的聲音非常美妙，依靠他僅有的藝術鑒賞能力，他可以感受到節奏快速地變化，以及音樂裏面蘊含着磅礴的情感。對，最糟糕的是情感。費米從來都不知道，一首歌可以讓人感受到恐怖以及絕望。他在音樂的中途，仿佛看見了一只怪物，一只像是山脈一樣巨大的猙獰怪物，正在凝視自己。
“咔。”唱針從唱片的身軀離開。
費米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是什麽？”
“一首歌。”阿荼走到了唱片機的旁邊，把唱片收了起來。“我來的目的就是想要你找出這一首歌的演唱者。”
費米聽完了音樂，渾身還在顫抖着。他的汗從額頭低落，思緒無法穩定下來。
“這是定金。”阿荼從随行的公文包裏掏出了兩大疊錢，“然後這個是線索。”他放下了一張紙條。“半個月以後，我會來拿結果。”
費米還沒有冷靜下來的時候，阿荼已經離開了。他顫抖着去打開紙條，發現那裏寫着一個地址，地方在城市邊緣的森林深處。
接下來的幾天，費米做了充足的調查和準備，終于向着那個地址出發。
只是他走到森林的時候，突然迷失了方向。這還不算什麽，天空居然開始電閃雷鳴，下起了大雨。
他在雨中奔跑，黑夜蔓延。
夜晚總是恐怖的，他奔跑着，身後仿佛有什麽怪物，也一直在追着他。
在費米以為自己的命可能就會交代在這個森林裏的時候，他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城堡。
費米一喜，立馬跑進去。
當他進去的時候，發現來到的人不止他一個，還有三個人。
“不好意思，外人不能進我們的城堡。”穿着仆人衣服的人正在趕人。
“求求你們了，外面那麽大的雨和閃電，如果我們出去了，會死的。”一位穿着裙子的少女懇求道。
“是的，求求你們了，要多少的錢我都給。”戴着眼鏡的中年人一起發出祈求。
旁邊還有一位青年，他掃了掃身上的雨水，無奈地嘆氣。
費米立馬靠過去，跟着他們一起，僞裝成迷路的人探險家，請求留下來。
就在他們吵吵鬧鬧的時候，樓上傳來了一個聲音。“是誰來了？”
他的聲音清脆好聽，堪比唱詩班裏面的兒童嗓音。
他們望了過去。
一位皮膚微黑，俊朗的男人正在走下來。他的懷裏抱着一位少年，他全身都是白色的，好像是什麽怪物。
費米的心咯噔一跳。
“少爺。”一直在勸他們離開的老管家喊他，“有四位客人，他們不小心迷路闖了進來。抱歉吵到你了，我現在就讓他們離開。”
少爺？他就是這個城堡的主人？
白色的少年稍微歪頭，他的眼睛看過來，但是并沒有成功對上任何一個人的所在。“現在正在下暴雨。”
“是的，少爺。”管家回答他。
“讓他們在這裏躲雨吧。”少年說道。“現在出去，可能會死人。”
“謝謝。”他們四個人之中，少女最先反應過來，她喜不自禁。
窗外，一道閃電正好劈下來，閃現的光芒正好将客廳裏的所有人都籠罩住。
少年淡粉色的眼睛被照得閃光。
亞伯莫名顫栗，抱緊了懷中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