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朋友
屋外寒風呼嘯,滴水成冰,一間小茅草屋裏卻是熱氣騰騰,土坑裏的大火正燒的旺,火上架着一個木叉,上面烤着肉。
屋外的簾子被掀開,闖進來冷風将火吹的更旺。天音走到火堆旁,脫下身上的鬥篷,就着火搓了搓手。
馬彜将一個木叉子遞過去 “吃些東西吧,剛烤好的肉。”
天音撕了一塊放到嘴裏,肉很香,可他卻吃不下去“,馬大叔,都是我不好,沒能照顧好玉珠。”
“哪裏的話,你能冒着危險将我從行宮救出來,這份恩情,我馬彜銘記在心,又怎麽會因為玉珠的事情責怪你。害她的,是烏戈山離。”
“馬大叔,你離開烏秅吧,走的遠遠的,去哪裏都行,不要再回來了。”
馬彜喝了一口奶酒,将酒壺遞給天音,搖了搖頭“不,我的女兒在這裏,不把她救出來,我哪裏也不去。天音,你知道玉珠她,還好嗎?”
不好,可天音不敢說。每次烏戈山離寵幸玉珠的時候,都會召他去行宮,跪在外面聽着。
他有幾次都恨不得沖進去,卻又忍了下來,自己一沖動,就會連累很多人。
“她在行宮一切都好,我有時候就會去看她。”天音說了謊,所以臉漲得通紅,拿着木叉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顫抖。
這一切,馬彜都看在眼裏。他在城內養馬這麽多年,只通過馬的眼睛就可以看出它的想法,更何況是一個不擅長說謊的人。
他騙自己,肯定是為了讓自己寬心,那也說明,玉珠,在行宮過得一點都不好,但馬彜沒有拆穿他,只是低頭繼續磨着手裏的刀。
“那就好。天音,大叔有一個問題問你,如果你有機會殺死烏戈山離,你會對他出手嗎?”
天音愣了一下“馬大叔為何突然這樣問?”
“近日出山去賣東西,聽見了一些傳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都是真的。”
馬彜的手停頓了一下,又繼續磨刀“你都不知道我要問的是什麽。”
“我知道,現在全城的人都在讨論這件事,那天我把你救出來後,國主起初是有懷疑的,後來被知道百姓們在議論這件事,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這麽說,你真的,是烏戈山離的親兒子?”
天音無力地搖了搖,他內心比誰都痛苦,如果可以選擇,他根本就不想要這個身份。
“馬大叔,我不是故意要隐瞞你的,如果這件事讓你感到生氣,你可以打我,罵我。”
馬彜将磨好的刀擦了擦,收在刀鞘裏面。“天音,我不怪你,我也不恨你,誰能選擇自己的出生呢?如果真的可以選擇,我寧願玉珠不要做我的女兒。”
天音想開口安慰他,可馬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什麽都懂“這之後,你的日子怕是會很難,要堅持住啊。”
“馬大叔……”天音眼眶泛紅“謝謝你。”
“好孩子,事情很快就會結束的。玉珠雖然沒能和你成親,但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孩子,我會像照顧玉珠一樣照顧你。”
天音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傷,掩着臉哭了起來。這些天一來,他無數次想哭,卻又生生地忍住了。
他的玉珠,他的身世,要是能夠重新選擇就好了。
哭了一會兒,他擡起頭, “馬大叔,你覺得國主,是一個好國主嗎?”
“不是,他可以做一個好國主,但他沒有這麽做,以後,也不會這麽做了。天音,你是可以選擇的,如果你做國主,肯定會是一個好國主。”
“不,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天上的神都在看着這人間,烏秅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得見,你等着,他會出手的。而在這之前,你需要做的,是隐耐,積蓄力量。”
馬彜說完,将手中的匕首遞給他“拿着,去荒漠深處找一個叫巴紮爾的部落,請求他們的幫助。”
“他們是什麽人?”
“我救過他們部落的族長,當時他給了我這把匕首,告訴我,以後只要拿着這把匕首去找他幫忙,上刀山,下火海,他們都會去做。”
天音看着這把繁複精美的匕首,有些茫然“馬大叔,你是希望我做什麽?”
“推翻烏戈山離,你來當國主。雖說你是他兒子,可依照烏戈山離的強勢性格,數十年內,是不可能把烏秅交給你的,百姓已經不能再繼續忍受下去了。”
“我,我可以做到嗎?”
“你可以,天音,救救烏秅的百姓吧。”
馬彜說着往地上一跪“我的玉珠已經遭受這樣的事,不可以再讓其他人也經歷這種痛苦。”
天音的心裏很亂,他是想過推翻國主的位子,可卻沒想過自己當國主。
“馬大叔,我需要回去好好想想。這些時間你暫且待在這裏不要出去,馬上就是冬季休牧大典,外面到處都是國主的人,行事要小心些。”
“我知道。天音啊,你見到玉珠,告訴她,不要難過,要好好活着,爹爹會為她讨個公道的。”
“我知道了。”天音收好匕首,裹緊鬥篷,轉身走進了風雪之中。
黑幕降臨,整個北疆進入了一年中最冷的時刻。
寧禾倒是很喜歡這樣的季節,除了巡邏,其他時候整天都有熊熊的柴火和烈酒,溫的微微熱,入口辛辣嗆喉,不一會兒,全身都暖和起來。
“真是好酒啊。”
花钰捧着暖爐出來,看着外面的大雪,皺了皺眉“怎麽還在下,再過幾天,路都要被封住了。”
“叫你平時多練習你不聽,看看我,多強壯,不怕冷,哈哈哈哈。”
“你重傷未愈,酒還是少喝些的好。我們算是管不住你,最後,還是要樓将軍來。寧将軍,你和樓将軍,認識很久了嗎?”
寧禾将酒壺挂回腰間,抓了一把雪扔向前面“算是很久吧,那時候我還跟着一幫賊匪混,樓将軍路過,順手繳了個匪,看到我的時候,她就說,這位兄臺有勇有謀,不如,來我營裏當兵如何。”
“樓将軍看人确實很準。”
“可不是嘛,我當時就在想,她到底哪裏看出來我有勇有謀的,難道就因為賊匪和他們打起來的時候,老子在一邊睡覺不成。但我當時是有些感動的,就跟着樓将軍來了北疆。十年啊,她握着挽天弓在戰場所向披靡,那氣勢是絲毫不輸男子,我寧禾是服氣的。”
花钰也見過樓月歌上戰場的樣子,讓他們這幫男子都自愧不如。
“如此說來,能和咱們樓将軍相配的,一定也是個中翹楚。那日看到的林公子,倒是不錯。只不過,他是魔宗的少主,若是将軍真的喜歡他,兩人若想在一起,只怕是困難重重。”
寧禾笑了笑“能有什麽困難,反正我們是一定會站在樓将軍這邊,就算是中間有座山阻攔着,老子也要把這座山削平了。”
“寧将軍,你都是一軍統帥了,說話多少注意些,不要這麽粗俗。不過,話倒是沒錯,我也一定是站在樓将軍這邊的。”
“那我們可以舞刀弄槍,你能做什麽?”
花钰摸了摸腰間的銀針,“你要不要試一試,我能紮得你動彈不得。”
“別別別,我開玩笑的,你千萬不要用針紮我,說實話,我怕。”
兩人剛閑聊完,有士兵來送信,寧禾看了之後,面露喜色,連連說好“好,真是好哇,太好了。”
“可是有什麽喜事?”
“你自己看,樓将軍來信,不日将重返北疆,雖然我希望她在灤州幸福生活,可如果能回北疆,那是再好不過了。”
花钰将信看了一遍,心中有些擔心“樓将軍如此堅定地要回北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至少這道命令,是需要皇上準奏的,我總覺得,樓将軍這段時間,過的不太平。”
“就算是擔心也沒辦法,我們必須守好這裏,這樣,等着樓将軍回來,我們再好好問問。哎呀,想到将軍要回來,心裏就痛快,走,我們進去喝兩杯。”
可惜,他們這一頓酒還是沒喝成,花钰剛剛把酒溫上,就聽見外面有士兵來報“今日出去巡邏的兄弟們抓住了一隊趕路的商隊。”
“商隊?大雪天趕路是急了些,可商隊也不歸我們管的呀。”
“回将軍,他們運的東西,都是財物,大概有四五十箱。本來我們是不插,但因為路不好走,翻了一箱,倒出來一看,裏面的金塊上印着烏秅。”
寧禾察覺聽出了問題,大雪天,一個烏秅的商隊偷偷摸摸地往大邺運金塊,必有蹊跷。
當即就提了刀,“花大夫,你自己喝,我先去處理一些事。”
“回回和你喝酒,你都有事,寧将軍,你可欠着我好幾頓了。”
寧禾擺擺手“下次,下次一定補回來。”
看着他們出了門,花钰将酒重新溫好,随後起身來到案幾旁邊坐下,提筆開始寫信“北疆這邊已經出了問題,只怕很快會查到南疆,請早做安排,和烏秅的交易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