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戲臺(5)

羅依依緊盯着眼前的人,眼中有壓制不住的怒氣:薛洛究竟是如何變成這樣的性子的,人設簡直跑偏了十萬八千裏。

“不喝?”薛洛放下藥碗,擡眼看她半晌,“生氣了?”

羅依依冷笑,“我氣什麽,倒是薛公子,費勁心思卻沒除掉我,倒是白費一番力氣。”

薛洛不怒反笑:“除掉你?我何時說過要除掉你?”

“羅姑娘與我無仇無怨,”他上下打量她一番,不屑道:“還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有什麽值得我要除去的?”

羅依依冒火,“你這話什麽意思?”

薛洛慢慢坐到羅依依身旁,慢慢靠近她,眼睫都根根分明,“我不過是想看看,羅姑娘是怎麽踐行人定勝天這一條路的。”

薛洛擡起她的下巴,指腹有意無意觸碰女孩柔軟的唇。”

羅依依一把推開他,眼中明顯不悅。

薛洛也不在意,目光輕帶玩味兒,“出乎意料,羅姑娘與我認識的大家小姐都不同,很有趣。”

羅依依學着他陰陽怪氣,“我也頭一次曉得把女孩子推進險境之中是大家公子所行之事。”

薛洛的神色猛然變了,眸子裏彙聚烏雲,很快變得陰沉起來,“我本就不是什麽大家公子,羅姑娘高看我了。”

“系統提示:角色【薛洛】好感度-1,黑化值+5,請宿主警惕!”

羅依依:??

真憋屈,命都要沒了還得讨好殺人兇手!

她心中憤憤,瞧着薛洛冰動的表情又生生咽下了不滿,這人現在心思極度扭曲,把他惹毛了說不定他能一刀宰了自己。

她權衡之下,尊嚴與性命之間果斷選擇了後者。

她這五年撲街路也不是白走的,不就是狗腿嗎,她最會狗腿了。

羅依依壯着膽子攀上薛洛的袖子,使勁瞪大眼,瞪出若有似無的淚光,“我也不是什麽大家小姐,我只不過是人從雪地裏撿來的孤兒罷了,連自己爹娘都不知道是誰。”

薛洛手指微動,被她突如其來的轉折打了個措手不及,盯着女孩的臉不做聲。

羅依依背過身去,狂眨眼睛,終于擠出一滴淚,“況且我們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同病相憐,對不對?”

薛洛從鼻子裏冷哼一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降妖除魔的路還長,日後誰也不知道會遇見什麽。我們是隊友,理應相互友愛才對,薛公子應當也不希望今後的路上平白添堵吧?”她伸出手,比了個打叉的手勢,“所以我們從前種種一筆勾銷,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你走陽關道,我過獨木橋,如何?”

女孩下巴小巧,眼裏有盈盈的淚,卻不柔弱。他眸色微動,從前以為她是未經風霜溫室花朵,如今來看更像顆生命力極強的野草,暴風雨來臨就彎下腰,天晴後抖一抖露水,又能昂首,倒是能屈能伸。

她突如其來的讨好,目的再明顯不過,想求自己放過她,好讓她能相安無事呆在顧回風身邊。

只是,他偏不想她如願。

他盯了她一會兒,狠狠将她假哭的眼淚拂去,驀地笑了,“羅姑娘說的在理,可我這人偏不喜歡走陽關道,就是想要擠一擠這獨木橋。”

***

“依依,我能進來嗎?”有人輕扣門扉。

屋子裏傳來女孩清亮的聲音:“快請進!”

“顧大哥可有和祝姐姐發現什麽?”

顧回風搖搖頭:“我與璃兒趕回村子的時候村子已經變成了廢墟。”

依依驚訝“我們昨日走的時候明明還是好好的,一夜之間如何辦的到?”

顧回風拿出一張已經褪色的符紙,“是輪回咒。”

羅依依接過來捏在手上,符紙雖然已經破舊褪色,仍然透出一股陰冷來,“輪回咒......”

“輪回咒是符界的一種禁術,被施咒的人會陷入某種循環中,不斷重複同一過程,整個村子都被下了這種咒,所以那些村民永世無法入輪回,如你所見,只能不斷重複生前最痛苦的七天,永生永世,日日生活在無盡的恐懼中。”

人生中最絕望恐懼的情緒在死後仍然不肯放過他們,死亡接替死亡,無窮無盡。

依依心頭一陣後怕,昨日誤打誤撞進了局中,若不是玉骨手镯喚醒自己,怕是也會變成其中的一員。

顧回風十分憤懑:“是,施咒的人簡直惡毒至極!我與璃兒雖然度化了怨氣,但是困在其中的人早已錯失了輪回的機會,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

只能看他們灰飛煙滅,真正地消失在這個世界。

依依心情複雜,胸口一塊巨石壓下。

顧回風是這個時代最為正面的代表,他是仙門正道,嫉惡如仇,愛護生靈,站在魔族的對立面是他的天然立場。

可在羅依依獨立于這個世界,在她看來,無論是玉魔還是村民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村民下場凄慘,可玉魔又何其辜?她親眼見證了惡鬼一樣的人,又見證了吞噬惡鬼的惡鬼。

依依嘆了口氣:“無限循環生前的恐懼才是最可怕的,如今這對他們也是一種解脫了。”

“也是,依依你看的很通透”顧回風點點頭,“但是這個下咒的人如此喪盡天良,若不及時找出,不知還會有多少人深受其害!”

依依沉思起來:村子的線索斷了,鑰匙用途未知,玉魔子嗣不知所蹤,甚至牽扯到十幾年前祝家莊的滅門案。

她目光落在手镯上:唯一的突破口在自己身上。

“顧大哥,聯絡符可以借我一用嗎?”

顧回風反應很快,“你要問羅前輩?”

依依點頭:“是,現在唯一可以求證的就是我師父。”

回風浮現一絲贊許的目光,這位仙門小姐比想象中更有膽識,他手背一翻,一張木色符出現在手心,“我把口訣教你。”

羅依依接過符紙照葫蘆畫瓢念出結結巴巴的咒語,紙張在空氣中迅速安靜燃燒起來,淡黃色的煙霧散去,一個中年女人的臉逐漸清晰起來。

顧回風無聲退出房間。

羅淩穿着秋霞衫子,發絲烏黑順滑,盡數盤在頭頂,瞧見羅依依清減了的小臉,眼眶頓時紅了一圈:“依依,怎麽瘦了許多,可是路上吃睡得不好?”

絲絲縷縷的酸楚湧上心頭,那是原身的自然反應,依依沒有壓制情緒,任由眼淚流下。

羅淩瞧着有些疲憊,但眼裏的疼惜與寵溺幾乎要這樣漫出來,羅依依已經搞不清來龍去脈,至今不明白如此溺愛徒弟的師父,當初怎麽會同意羅依依踏上如此兇險的旅途。

師徒倆一番暄敘之後,羅依依終于擡起手腕,銀色的細環在窗子透過的光裏亮得刺眼,“師父,你還記得這個手镯我是什麽時候開始戴的嗎?”

羅淩表情僵了一瞬,馬上又勾起了嘴角柔聲道:“依依怎麽想起問這個了?”

依依察言觀色,果然有問題。她笑着解釋:“近日客棧的老板娘看上了我這個镯子,非要和我讨了去,我想着我自小戴的物件怎麽能給別人呢,就拒絕了,”羅依依揉了揉眉心,學着大小姐跋扈的語氣撒着嬌告狀:“可她每日不依不饒,纏得我頭痛,真叫人煩!”

“怎麽跟個小孩似的,”羅淩慈愛地看着徒弟,又叮囑道:“不過手镯千萬不可以給他人知道嗎?”

依依舉起手晃了晃,“這個手镯很貴重嗎?”

“倒也不是貴重的原因,”羅淩壓低聲音,一臉疼愛,“小時候你在雪地裏受了寒,六歲時生了大病高燒不退,想我行醫半生用盡藥石,竟治不好自己的徒兒......”

羅淩自責不言而喻,她頓了頓又繼續道:“後來,一位老友路過,給了我這個镯子,你戴上之後竟真的慢慢好起來,依依,這是你的長命符,已經和你血脈相通,斷不能交予別人手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羅依依捏住镯子,仰頭笑道:“師父放心就是,依依只是好奇,如此寶貝的東西我才不會給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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