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落雨
第二天, 雨未停, 便成了天然的禁制。
小山貓蹲在門口,伸出一只小爪爪接石壁上滴下的雨水玩。
它雖不樂意洗澡,但對雨水還是很感興趣的。
每每有雨滴打在它的爪子上, 它就嗷嗚一聲,配着雨聲, 好像在對話似的, 一唱一和。
望天犼瞥了小崽子一眼, 把頭擱回自己的前爪上假寐。
——玩雨什麽的,那都是小崽子才做的事情。
李懷瑾見韓寧還在入定,便沒有出聲,也沒有将後來取出來用的聚靈球收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望天犼的旁邊,坐到草堆上順毛捋。
自劍修與他們同行,李懷瑾就決定不再隐瞞聚靈球的事情。
一來他和自己的妖獸也要受用,二來他相信韓寧為人, 相信他做不出那種殺人奪寶、陰謀算計的事情。
因為聚靈球的作用,洞穴裏的靈力充沛,它的效用在相對密閉的空間更明顯。
以韓寧的本事, 聚靈球取出來不肖一盞茶的時間, 他便該察覺到周圍靈氣的變化。
但他連眼睛都未争過,也沒有立刻跟李懷瑾打聽聚靈球的事情,而是一夜便這般入定過去, 印證了李懷瑾相信的事實。
又過了一陣子, 劍修睜開了眼睛。
李懷瑾見韓寧醒來, 便笑着道:“老祖醒了?”
韓寧點點頭,目光有些複雜地看了一眼那個放在一旁的石球。
他們入洞穴的時候,可感覺不到這樣充沛的靈氣,左看右看也就可能是這個石球造成了變化。
世上确有聚靈的陣、符,也有聚靈的法器,無非是通過一個媒介,将周圍靈力彙集起來,讓自己修煉時周圍靈氣充裕起來,人便能更好地修煉。
說起來簡單,可煉制這類符咒、法器卻不容易,而且聚靈的效果也有很大差別。
大多數聚靈法陣的作用便不明顯,需長期存在下去方能看到效果,倒是有些聚靈的法器厲害些,但還要消耗大量靈石,并非尋常人用得起的。
如果有幸遇到個效果極佳的上品聚靈法器,其擁有者一般人會把它藏得很好,尤其是在宗門裏的修士,若非外出,在門內恐怕用都不會用。
原因無他,動靜大了些。一旦用了,便叫人知道了自己有這等法寶。
而且一般的宗門位于靈脈,這時候有人搶奪了靈氣,旁人自然就少了靈氣,極容易産生矛盾。
如今他們到了外面,李懷瑾用聚靈的法寶礙不到誰,但也只有他完全信任韓寧,才會這般坦然地拿出來用。
心中熨帖的韓寧一開始沒有注意着法寶的的異樣。
但他很快就察覺,李懷瑾這個樸素得根本無人相信是法器的聚靈球,與一般的聚靈之寶并不相同。
連他這個化神修士都未感到靈氣的明顯流動,就好像這周圍自然而然便是這般靈力充沛似的——這樣的聚靈法寶何止恐怕罕見。
韓寧聽李懷瑾說過,他身上的那些法器、陣符和丹藥,大部分是從昭華仙子那裏得的,曾經被禦靈宗收了起來,後來才返還給李懷瑾。
若是些飛行法器、防禦或攻擊性的法器還好說,若是禦靈宗的人見到了這等聚靈法寶,豈有不動心的念頭,又為何會完好無損地還給現在的築基小修呢。
韓老祖知道這裏面必有緣由,但正如李懷瑾信任他才拿出聚靈球來用,他也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刨根究底下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淡然地看着李懷瑾将聚靈球收進了儲物戒,韓寧問:“今日是否出行?”
其實這種雨雪天氣,他們這樣的修士是不懼的。
即便是獨自在天幕之下,要麽以自身境力相抗,要麽借法器避雨,無論如何也不會淋濕了去。
但他們現在就出去,多半沒什麽意義。
因為妖獸在這方面還與野獸有一般的本能,若非有性命攸關的大事,它們定會找一處庇護之所,避了這雨去。
白狼藏得更深了,他們再辛苦在雨中尋蹤,不僅不方便,還白費力氣。
“看這樣子,怕很是要下一會兒了,等雨歇些再說吧。”李懷瑾站到洞口,向天邊望去。
小山貓見他過來了,昂起小腦袋嗷嗚嗷嗚朝他叫,也不知道是餓了想食,還是跟李懷瑾說起自己剛剛跟雨水玩的經歷,正興奮着呢。
李懷瑾把扒他衣擺的小家夥抱了起來,捏了捏他濕漉漉的小爪子:“這麽好的天,該是洗澡的天呀。”
他話音未落,假寐的望天犼便呼吸一頓,小山貓也聽懂了“洗澡”二字,吓得它趕緊扭動身體,不給李懷瑾抱了。
不喜歡水的妖獸在野外,幾年不潔淨自身一次的情況比比皆是。
等天落雨的時候,它們一不小心就沖了個澡,倒也不會髒得太離譜。
距離他們上次在玉溪峰雞飛狗跳的洗澡經歷已經有段時間了,李懷瑾心神一動,正要再說什麽,就見懷裏的小山貓四仰八叉跟睡着了一樣,草堆上的望天犼更是發出了呼嚕聲。
李懷瑾:“……”你永遠別想叫醒裝睡的望天吼和小山貓。
在劍修看來,即便大的那個主人拿捏不了,小的那個完全可以丢出去洗一個。
偏偏某人事事商量,常常退讓,才做不得事。
所以說,家裏的大貓小貓不洗澡,都是主人太溺愛的緣故。
……
這場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把北源山的東麓徹底洗滌了一遍。
當李懷瑾踏出洞穴的時候,便感到清新微風迎面而來,舒服極了。
小山貓起初很興奮,撒開小肥腿就沖出去,結果踩了一腳的泥濘,頓時炸了毛,又跑回來沖着李懷瑾嗷嗚個不停。
李懷瑾把小家夥拎起來,用帕子把它沾了泥的小爪子擦幹淨,才叫小家夥安靜下來。
他決定還是把小山貓抱起來走,否則要不了多長時間,它就真得洗一個澡了。
為了方便帶它又不影響腳程,李懷瑾把它裝在一個布袋裏背在身上。
小家夥蹲坐着探了個小腦袋出來,兩只小爪子都搭在布袋的邊邊上,看起來還是很乖的。
不放心的李懷瑾用手指點了點它的額頭,囑咐道:“不可以往外面蹦,摔成烙餅可沒人能夠救你。”
小山貓不管聽沒聽懂他的威脅,都嗷嗚一聲當做回應,還抱住他的手蹭了蹭。
李懷瑾稍微嚴肅一點便憋不住了,又道:“若是不舒服也要告訴我。”
劍修已經見慣他們這樣,早習以為常。
旁的禦靈師,自己得了好的妖獸,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而那些排不上用場的妖獸便丢在禦靈環不管,随時可能棄了去。
李懷瑾卻正好跟他們相反,厲害的大妖從來不愛拿出來顯擺,小的那個明明暫時無用,卻常常抱在懷裏當個寶。
當然,某劍修也曾被人抱過,便沒什麽資格說小山貓恃寵而驕了。
北源山脈颀長,仿佛是一條天然的屏障将北境一分為二,最重要的是,它把魔氣迷障的魔宮阻在了另一邊。
由于山勢不同,北源由東至西有不同樣貌,其間野獸和植物數不勝數,妖獸和靈植也不在少數。
李懷瑾的目的是一邊修煉一邊尋找白狼,韓寧明面上的目的是一邊游歷一邊悟道,所以他們不像旁的修士那樣一進山中就只顧盯着妖獸和靈植。
不過,對于喜歡大妖的李懷瑾來說,很難叫他身處這般仙境卻不去關注妖獸,再加上他有望天犼和小山貓要養,也不可能完成不管生計。
他不可能找劍修負擔自家的家累,所以遇到特別合适的妖獸和靈植,李懷瑾還是會出手的。
往往到這個時候,韓老祖便會站在一旁不聞不問,直等李懷瑾把低階妖獸抓起來或者挖出可用的靈植,他才回到禦靈師身邊。
李懷瑾不怪韓老祖袖手旁觀。事實上他心裏清楚得很,這是劍修不願與他争利,才表現得冷靜。
否則韓老祖的本事,一道劍氣便可解決一批,又何必辛苦看着,還等他慢慢來呢。
不過,李懷瑾一路對付的妖獸,多半是些不用特意降服的低階妖獸,待他們真正碰到煉骨期的大妖,他反倒謹慎起來。
正如劍修的靈劍難求,禦靈師想征服的妖獸也不是遍地都有。
李懷瑾在望天犼的幫助下可降服大妖,但這般得到的妖獸,未必真心誠服于人。
一旦遇到危險的時候,萬一這妖獸拼着魂魄受傷也要棄主人而去,反倒是把主人推進了火坑裏。
而且有時候養不養一只妖獸,也是要看眼緣的,同時還要保證新來的妖獸能夠得到禦靈師原本妖獸的接納,否則就是把大妖降服了,也是迎了災難進門。
所以只要望天犼和小山貓表現得極不喜歡他們碰到的某只妖獸,李懷瑾便果斷放棄了。
望天犼早習慣他這個樣子,也不因他對別的妖獸兩眼放光就吃味。
見一個愛一個固然顯得花心,但總比見一個就往屋裏拖一個強。
小山貓還沒學會吃味,等它通智,可能便知道它的主人是花心大蘿蔔了。
這日,韓寧見李懷瑾入定後醒來便打不起精神,便知他心裏還想着昨天與他們有過一面之緣的大妖。
雖然只是在森林中遠遠一瞥,連人家全貌都未見着,但李懷瑾一眼就認出那是結了金丹的大妖,頓時看得眼睛都亮了。
對方大概發現了韓寧這個化神修士的存在,所以很快就逃走了,根本沒給李懷瑾近距離看看的機會。
韓寧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告訴禦靈師,他們遇到的,不僅是結了金丹的妖獸,而且還很可能有上古大妖血脈……
否則一只金丹妖獸不會激得他本能地放出境力,來戒備對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