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別
說來， 李懷瑾确實沒有去過武靈山。
從距離上來說，武靈離始豐山， 比北境離始豐山其實還要近些。
但武靈劍宗的劍修素來孤傲， 獨來獨往的，禦靈宗又一個劍修都無， 與劍宗相交甚少，關系委實平平。
是以曾當過禦靈宗宗主的李扶風都去過北境兩次， 卻是一次都未踏入過武靈山的地界。
他與武靈劍修的交集， 也就是每五十年一次的論道大會，和當年在北境一同誅殺魔修和魔物的時候。
如今宮淼提及要韓寧帶他去武靈山看看，李懷瑾起初還有幾分心動。
但很快的， 他便搖了搖頭：“我此次從宗門出來游歷， 短期內是不想回始豐山的，聽聞少宗主兄弟二人在南山尋過我， 怕是宗主想讓我回去， 若到了武靈， 難免會遇見禦靈宗的人，到時候便難脫身了。”
李懷瑾早已将自己是昭華之子、且因此不得禦靈宗諸峰弟子接受的事情告訴了宮淼， 他也言過自己出來游歷的原因， 是為了要尋找舅舅扶風真人的妖獸。
如今他已經完成了心願， 又在太初待得好好的， 哪怕師叔朔宗老祖此時出關了，他也未必願意立刻回去。
李氏兄弟在南山找不到門人，所以已經返回始豐山的。
但天酬真人的五百歲壽辰， 定會邀請天下數得上名號的道門，更何況是離他們如此近的四門二宗之一的禦靈宗。
禦靈宗與武靈劍宗再怎麽少往來，遇到如此盛會，也必會欣然派人前往，照宗主這些年的安排，少宗主李懷豐很可能走這一趟。
李懷瑾有時會想，李元蘊自己天賦平平，生的兩個兒子天資卻是不錯的。
可李氏兄弟明明在這大好的年華裏，李元蘊卻不叫他們安心下來修煉，而是讓長子到處結交。
此舉好像讓李懷豐認識了更多道門大能、鞏固了他少宗主的地位，但從長遠來看卻是本末倒置。
李扶風當年能穩穩坐上宗主之位，固然有得到師叔朔宗老祖支持的原因，但更多取決于他自己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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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沒有一枝獨秀的實力，朔宗老祖又豈會在禦靈宗的幾位元嬰中獨獨選了他這個最年輕的李姓旁支，做了宗主。
宮淼聞言，便立刻明白了他的顧慮。他本意是想叫李懷瑾出去見見熱鬧，如今也偃旗息鼓了。
之前宮淼不小心說漏了嘴，好像壞了韓師叔的事，不禁好生懊惱了一陣，尤其是李懷瑾轉眼便去了山裏，更叫他以為自己是真闖禍了。
經過韓老祖的提點，他好不容易和高欽琴坦誠了心境，宮淼難免擔心起友人的事。
好在高欽琴心思細膩，看得比較透徹，對宮淼言道，李懷瑾若是有心拒絕，此刻便不會留在玉溪峰的林子，而是直接離了太初山了。
既然禦靈師選擇留在附近，就說明事情并非毫無轉圜的餘地，只待某人自個兒想清楚，這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果然不出其所料，雖然李懷瑾想清楚的時間有些久，但韓老祖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聽說李懷瑾回來了，宮淼着實為他們感到高興。
一開始他很想拿韓老祖的事去跟母親說道，好借此機會勸勸母親。
但他之前已和高欽琴約定好，只要韓師叔和李懷瑾一日沒有公開，他們便也不會主動對外提及兩人的關系，所以忍住了沒說。
現在他仔細想想，他們太初門乃四門二宗之首，受劍宗所邀去赴宴，韓老祖跟他母親此行去劍宗又帶着那樣的目的，必有人會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到時候若韓師叔把懷瑾帶上了，豈不是把禦靈師推到了人前最醒目的地方，那對懷瑾可未必是好事。
“是我考慮不周了，”年輕的劍修立刻道：“等我們從武靈山回來，我……”
他說到這裏，突然沉默了下來。
李懷瑾正聽着他說話，聽到他說從武靈山回來，也一時無言。
因為他們心裏都清楚，韓老祖和古越仙子此行若是真的順利，宮淼怕是就要留在劍宗了。
過了一會兒，李懷瑾輕輕握住了宮淼的手：“當年你送我的那些傳音符，可是還剩下不少呢，等我去一趟山下的仙集，再添置一二百張傳音符，到時候你想說什麽，便能與我說什麽了。”
當初李懷瑾跟韓寧去北境的時候，也是不知何時能歸太初，不知他們将來還能不能再見。
一想到兩人當時依依惜別的場景，他們不禁相視一笑。
——這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但若是有心，便不至于隔山隔海再無音訊……宮淼與欽琴真人是如此，與他亦是如此。
……
李懷瑾發現，最近他的小山貓心情似乎不佳。
它總是獨自趴在欄杆上遠眺，臉微微朝上的樣子要多憂郁有多憂郁，不知道的，還以為它在思考着何等重要的喵生大事。
過去小山貓最喜歡的就是望天犼的尾巴和小赤猙……的尾巴。
前者長而有力，甚至能把小山貓一下子帶起來，小家夥撲起來也覺得有勁兒；
後者雖然沒那麽雄壯，但勝在數量多，可讓人眼花缭亂、還絕不會失手。
但李懷瑾發現，從林子裏回到了他們住的地方，小山貓就好像突然對毛毛和铮铮的尾巴沒有以前那麽感興趣了，反倒是偷瞧大老虎的次數多了點。
原本李懷瑾以為小山貓是因為對大型野獸心存戒備才會如此關注大老虎，後來他察覺，小山貓見到韓寧的獸形時似乎是憂傷多一些、害怕少一些，便知道自己可能猜測錯了。
“乖乖怎麽了？”李懷瑾伸手把團成個球球窩在欄杆上的小山貓抱起來，關心地問道：“是想阿白他們了嗎？”
雖然小家夥看的方向根本不是白狼一家所在的方向，但他相信它們是有感情的。
回答李懷瑾的，則是小家夥低低的嗚嗚聲。
——劍修厲害，不僅能保護主人，還得了主人的喜歡……現在竟然還可以有那樣的尾巴！
覺得甚是不公平的小山貓也不管聽衆聽不聽得懂了，它嗷嗚嗷嗚地跟李懷瑾控訴着着自己心中的不滿。
李懷瑾一如既往認真聽了，可他們畢竟是不通彼此言語的，禦靈師再有本事也實在很難從小山貓的叫聲中弄清楚它最近的煩惱是什麽。
小山貓跟李懷瑾膩歪了一陣，心情明顯變得好些了。
某人為了叫小家夥高興，故意把小山貓帶到屋裏，在書房的榻上跟它玩耍，惹得小家夥又扭又動、又跳又跑的，總算是沒有剛剛那般垂頭喪氣了。
小山貓在與主人的手鬥智鬥勇的時候，時不時就繞着李懷瑾跑上一圈，跑到他側後方躲藏。
這時候它看看後面空空的李懷瑾，突然想到主人好像才是家裏最可憐的那個人——他可是連尾巴都沒有的人呢！
一想到主人沒有尾巴，它不僅不去同情和關懷，還因為自己尾巴短小而自怨自艾，實在太不應該了。
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就被同情了的李懷瑾：“……”
——面對小崽兒這般愛憐他的神情和目光，自己是該笑是苦呢？
……
得知劍修要離開一段時間，大老虎自然也要跟着消失一陣，小山貓這心情恢複得更快了。
哪怕目睹了主人和劍修依依惜別的樣子，也不影響它随即把整個玉溪洞府都占為了己有。
相比之下，李懷瑾倒像是真的因為沒有尾巴的問題而沮喪，坐在院子曬太陽，發起呆來。
小山貓帶着小赤猙一起跳到李懷瑾的身上，它們雖然個頭沒長多少，但重量卻是随着其食量的增加而增加，以至于李懷瑾覺得有兩坨重物砸在自己的腿上。
韓寧走的那一天，他還沒有特別的感覺，但随着時間推移，那些不習慣便凸顯了出來。
這種感覺與他帶着望天犼它們躲在林子、不與韓寧在一塊兒時的感覺又不一樣，好像苦中帶了一絲甜。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都幾個秋了，還不回？
玉溪峰沒有弟子，侍從都是韓寧用管了的，他走之前好生叮囑過，不叫他們頻繁過來打擾。
如此一來，李懷瑾的客院就越發顯得寂靜了。
韓老祖不在宗門裏，他的玉溪峰便由掌門蘇信芳和欽琴真人輪流看護。
可就算身邊一直有人，還是難解他心中的寂寥。
“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做什麽，宮淼的事順利嗎？”
李懷瑾一邊給小山貓順毛，一邊跟小山貓之前一樣，憑欄遠眺，好像這樣就能一眼望到武靈山似的。
高欽琴原本也想着某人，心中甚是思念，此刻見身邊的禦靈師好像也是如此，便一下感覺與李懷瑾沒了隔閡。
原本他是因為宮淼才與李懷瑾有了結識，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他也覺得這個人身上似乎有種特別的氣質。
李懷瑾明明很年輕，有時卻出奇的穩重，叫人看上去矛盾得很。
“天酬真人壽辰之後就要閉關，今後的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武靈劍宗恐怕都不會這麽張揚了。”
李懷瑾擡頭看了一眼高欽琴，想了想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天酬真人閉關能不能突破、要花多少時間才能突破，都是未知數。
若是他渡劫成功，晉升化神，那武靈便是實力大增；反之，若是失了最厲害的劍修，武靈劍宗自顧不暇的勢力便會被周圍的道門所奪。
然而，他們沒有等到天酬真人閉關和出關，甚至沒有來得及迎回韓老祖一行，蘇掌門就得到了一個消息。
“雲嶺有大能渡劫，雷雲已結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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