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往事 一點嫩芽,破土生根
開會, 人類的痛苦之源。
哪怕是顧明夜自己主持的會議,時間精簡到不能再精簡了,一場會議下來也要精神恍惚了。
馮院長帶着他的手術刀親自去前線, 他的解剖水平是相當高的,異獸.交給他來解剖完全沒有問題。
“馮院長, 您不是不喜歡踏出醫院?怎麽勞心費力地跑來前線啊?”顧明夜着實是好奇地緊, 于是問了一句。
馮院長給了顧明夜一聲冷笑:“還不是你給我找的事情!”
顧明夜摸了摸鼻子,無辜道:“我能給您找什麽事情啊?”
馮院長氣急敗壞:“你把一個宮景扔給我難道還不夠嗎?”
“宮景的情況很複雜嗎?”顧明夜緊張了起來, 人類和蟲族到底沒有結合的先例, 有很多地方肯定是不能單純地以人類或者是蟲族的生理習性來看待的, 他日後和夏闌結婚了,也是要生小孩的,要是太艱難, 他要不把以後把皇位傳給他姐的孩子?
“周冰祁他有病啊!宮景每次到醫院檢查的時候他就跟一個二百五一樣,很幹擾我的正常工作!”馮院長想到自己大早上起來, 拉開窗簾看見了一個倒挂在窗外的周冰祁就心梗。
周冰祁那小兔崽子大清早跑到他窗戶外面倒挂!倒挂!得虧不說大半夜,不然非得讓人給當異獸蝙蝠給打死。
關鍵是周冰祁這麽不走尋常路,就是為了來跟他說, 能不能不要給宮景吃藥, 宮景覺得藥太苦了。
有臉說?周院長當時直接把窗簾糊周冰祁臉上了。
他為什麽要給一個孕夫開藥?還不是周冰祁幹的好事兒!
更過分的是,周冰祁是三天兩頭不幹正常人幹的出來的事情,搞得宮景都擔心以後孩子生出來, 智商有問題怎麽辦。
顧明夜聽着馮院長的怒吼,瞬間放心了, 原來是周冰祁啊,那沒事了。
“院長您消消氣,氣壞了身體不值得。”顧明夜語重心長地說道。
馮院長并不領情:“你以為你能好到哪裏去不成?”
顧明夜:“……”對不起, 是他沒有自知自明,打擾了,先溜為敬。
在通訊時把顧明夜給罵了一通,馮院長抵達一號戰場時已經不生氣了,戴着個金絲邊的眼鏡還挺像個斯文人。
顧明夜和夏闌是從燎原號上返回一號戰場,所以比馮院長早到一步,他們前腳剛進指揮中心,後腳馮院長就提着他的專用工具箱來了。
屈耀按照夏闌的要求已經提前把一些體積比較小的異獸屍體給擺了出來,就等着馮院長下手了。
馮院長也是一個講究效率的人,二話不說,掏出橡膠手套戴上,就要開工。
拿着手術刀,馮院長沒動,過了一會兒又退後了一步:“那什麽,夏少将,能麻煩你把這異獸的外皮給剝掉嗎?”
對不起,他的手術刀可不如這異獸的外皮堅硬,割不開。
“沒有問題。”夏闌讓周圍人的推開,以防被他誤傷。
骨劍刺出,将異獸的皮肉劃開,雌蟲的骨劍要将這只中級異獸拆解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夏闌也懂,馮院長的手術刀材質再好那也只是普通的手術刀,肯定是無法切割異獸堅硬的外皮的。
幹脆利落地把異從脖子處砍成兩截,夏闌一手按照異獸剩下的那個大腦袋,另外一只手帶着骨劍去皮。
顧明夜看着夏闌這操作覺得相當眼熟,仔細想了一下,這像極了廚師處理食材。
之前夏闌還說過雌蟲廚藝都很好,果然是真的。
夏闌動手自然是百無一失,把異獸的腦袋給切了個幹淨,貼着皮肉把外面那層手術刀割不破的外皮給剝了下來。
顧明夜:……謝邀,要不是自己我老婆的切割是廚藝練出來的,我可能會被吓死吧。
畢竟那剝皮的姿勢實在是太過熟練了。
在夏闌的幫助下,馮院長直接省去了很多步驟,對着剩下的異獸腦袋舉起了他的手術刀。
夏闌的身上不可避免地還是沾上了一點鮮血,解剖異獸腦袋也沒有什麽好看的,顧明夜拽了拽夏闌的袖子,示意他跟自己一塊兒出去。
“怎麽了?”夏闌出來之後,疑惑問道。
顧明夜見四下裏都沒有旁的人在,便大搖大擺地拉着夏闌進了他的帳篷。
倒了一點水壺裏幹淨的水把帕子打濕,顧明夜輕輕地擦去了夏闌臉上的血跡:“沾到血了。”
其實沾到血也沒什麽的,作為一只軍雌,夏闌早就習慣了滿身浴血,可顧明夜拿着帕子,用極其溫柔的力道給自己擦臉,夏闌又覺得他什麽都不必說了。
就這樣就挺好的。
“你要是去學醫,肯定醫科大學的老師們都特別喜歡你。”顧明夜把帕子挂回挂鈎上,笑着說道,“夏少将,你的手特別穩。”
夏闌在顧明夜說完話之後,臉上慢慢地生出惆悵的神色來,他說:“我小的時候,很小很小的時候,還真的是想長大了當個醫生。”
顧明夜心一疼:“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夏闌笑着搖了搖頭,自覺地坐在屬于顧明夜的床上,雙臂撐着床沿:“我的雌父就是一名醫生,他的等級并不高,當不了軍雌,不過他總是給我說,當一名醫生也很好。”
“那……雌父後來呢?”顧明夜走到夏闌旁邊坐下,抓起夏闌的一只手,包裹在自己溫暖的手掌裏。
“雌父和大多數雌蟲一樣,嫁蟲生子,不過雌父的財産并不如別的雌蟲豐厚,所以我的雄父并不喜歡他。”
蟲族的雄蟲,也許是宇宙中最現實的生物。
“我的雄父和大多數雄蟲并無不同,他們看不上雌蟲又享受着雌蟲的財産,而他不需要那只雌蟲了,就會一腳把他們給踢開。”
夏闌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電閃雷鳴的雨夜,雨大得整個世界都與他分離開來。
他的雄父想打入更高一層的雄蟲交際圈,可他的身份地位并不足以支撐他,而那些比他雄父更有錢的雄蟲向他的雄父提出了一個要求,只要把夏尚思帶去聚會讓他們一起玩,他們就接納他這只沒有什麽身份地位的雄蟲。
夏尚思,就是夏闌的雌父。
夏闌出色的容貌便是繼承于他的雌父,那些雄蟲會看上夏尚思,并沒有多麽地不可思議,相反,這在蟲族簡直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一個夏尚思,換一塊敲門磚,這對于馬杜爾來說無疑是一筆非常劃算的買賣,至于夏尚思的心情,從來都不會在馬杜爾的考慮範圍之內。
馬杜爾要夏尚思穿上那些蟲渣特意準備的服裝去聚會,要夏尚思好好服侍那些雄蟲,夏尚思不堪受辱,當場就用家裏的水果刀割開了自己的大動脈自盡了。
尚年幼的夏闌看着雌父在自己的面前自盡,憤怒又無助,雷聲落下的那一刻,夏尚思就在夏闌的眼前血灑。
夏尚思寧死不從惹怒了馬杜爾,馬杜爾将還是一個小孩兒的夏闌給趕出了家門,夏闌連一件多的衣服都沒有從家裏帶走。
再然後夏闌就被羅列收養,和羅微一起長大,羅列供他生活讀書,把他當成了另外一個親生孩子養大,直到夏闌進入軍隊打拼。
最開始夏闌的名字并不叫夏闌,他也不記得自己最初叫什麽了,反正在被趕出家門之後他就改掉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以至于他的雄父馬杜爾出現在他的面前,喚他曾經的名字,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馬杜爾沒能把夏尚思送去給那些雄蟲玩弄,所以也得罪了那些有錢的雄蟲,馬杜爾的日子并不好過,很多年後他偶爾在新聞頻道看見了一只軍雌,長得和夏尚思有六七分相似,他才想起來當初夏尚思還給他生了一個孩子。
而這個孩子不僅好好地長大了,還年紀輕輕就成了大校。
馬杜爾想得很好,他作為夏闌的雄父,理應得到夏闌的贍養,夏闌的財産都是他的,大校呢,那可都有不少錢,而且他還可以借着夏闌大校的身份往上爬,讓那些曾經瞧不起自己的雄蟲都來他腳下跪舔。
所以馬杜爾理所應當地去軍部找夏闌了。
顧明夜的手陡然握緊,雨竹的味道絲絲縷縷地冒了出來,他雙目圓睜,都沒有發覺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許的顫抖、
“然後呢?”顧明夜問。
“然後呀……”夏闌雲淡風輕地笑了一下,“我把馬杜爾給殺了。”
馬杜爾來找夏闌也就罷了,可他偏偏要在夏闌的面前提及夏尚思的死,還口不擇言地叫夏闌不要像他的雌父那樣不懂事兒。
不願意去受辱而被逼自盡,在馬杜爾的嘴裏,居然只是一句輕飄飄的不懂事。
夏闌當場沒有發作,而是借口自己很忙,等空了會主動聯系馬杜爾。
只要夏闌願意搭理他,馬杜爾也不是不能忍受幾天的等待,所以他聽了夏闌的話,同意了回家等着。
三天之後,夏闌把馬杜爾給約了出來,約在了一個沒有任何蟲的地方,然後,夏闌殺掉了馬杜爾,毀屍滅跡。
馬杜爾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夏闌面前提夏尚思的死。
顧明夜再也忍不住了,他的夏少将,那麽優秀的夏少将,怎麽遇見過這種倒黴事兒?
“顧明夜,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夏闌笑着去抹顧明夜的眼睛,“你居然哭了。”
夏闌的手被顧明夜握住,顧明夜用另外一只手,去擦了擦夏闌的眼眶:“夏闌,你是不是傻。”連自己的眼淚流出來了都不知道。
一點嫩芽,破土生根。
夏闌這只蟲,從此紮根在了名為顧明夜的土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