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唐寶兒吩咐車夫将馬車停在了離海棠院更近一些的後門,抱着自己的半麻袋東西下了馬車,這裏面都是她今日搜羅到的寶貝,花種菜種糧種,只要市面上有的,幾乎都被她搜羅到了。
雙兒手裏也是一堆的東西,裏面有唐寶兒給白芍小喜和啞婆帶回來的鮮花餅,還有要帶給自家尚未謀面的弟弟和安嬷嬷的禮物。
東西有些重,唐寶兒便讓守後門的婆子幫着她們将東西送了回去。因為沒給打賞,那婆子走的時候,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白芍翹首等了大半天,總算把唐寶兒盼了回來,将人迎進屋中,拉着她好一番打量,這才放下心來:“下次再出門,小姐一定要帶上奴婢。外面世道亂得很,小姐以後別在外面逗留這麽久了,好不好?”
這可是京城,堂堂天子腳下,哪裏亂得很,唐寶兒被她這份緊張弄得哭笑不得,這姑娘肯定是昨天被吓到了,還沒緩過勁來呢。
将排隊買到的鮮花餅分發了下去,一番歇息之後,主仆幾人開始盤點明日要帶去莊子上的東西。
這一盤點唐寶兒才發現,原主竟然不是一般的窮。
箱籠裏衣裳和首飾倒是有一些,卻都數量不多,款式和布料也不是時興的,錢匣子裏的銀子連五兩都不到,其他的財産更是一概沒有。
更讓她意外的是,海棠院的小庫房竟然也是空蕩蕩的,裏面只剩下一大一小兩個箱子。
小一點的那個箱子裏面裝着幾匹過時的布料,據說是原主娘親當年的嫁妝。這位已逝的相爺夫人本就是小門小戶出身,當年是憑着一份救命之恩嫁進的唐家,嫁妝本就沒有多少,自從兩年前海棠院不再從曾氏那裏領取銀錢份例,這兩年下來,那本就不多的嫁妝就只剩下這一箱子布料了。
唐寶兒:“……。”
還有一個大箱子,裏面保存的都是原主從小到大穿過的衣裳鞋子還有玩過的東西,是原主娘親還在的時候特意留下來的。
唐寶兒簡單的翻了翻,從裏面找出了一套木制小弓箭,做工十分精良,保存的也十分完好,弓的內側還有一朵刻的歪歪扭扭的小花。
唐寶兒輕撫着那朵小花,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畫面。
一個漂亮的小少年,側着身子,板着小臉拉開了這張小弓,瞄準了什麽,在他的腿邊,挂着一個撒潑打滾的小胖妞,場面實在不能再美啦。
畫面一閃而逝,唐寶兒甚至還沒有看到那小少年的正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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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畫面莫名有些熟悉,她把玩着那張小弓,在原主的記憶裏扒拉了半天,卻再無所獲。
倒是在旁邊鎖箱子的白芍看到這張小弓就笑了:“原來這張弓被夫人收起來了啊,奴婢還記得,那時候小姐剛跟着夫人回府中住,對這張弓寶貝着呢,天天走到哪裏都要帶着,連晚上睡覺都要抱着它。夫人和嬷嬷怕傷到小姐,就将弓藏了起來,結果小姐硬是哭了大半夜,連那時候最得小姐喜歡的老爺來了都沒用。”
可惜幸福的時光短暫,後來沒多久,小姐就知道了相爺有平妻的事,還撞見了相爺陪着現在的夫人和二小姐,好像就是從那以後,一向淘氣愛笑的小姐就變了。
再後來,小姐突然大病一場,好了之後就仿佛變了一個人,竟然一次也沒有提起過這張弓了。
唐寶兒笑了笑:“原來這還是我從府外帶回來的,難怪我看到就很喜歡,原來是小時候的心愛之物,第一眼看到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安兒玩過的呢。”
雙兒插嘴道:“怎麽會,小姐您忘記了,嬷嬷走的時候,已經把小少爺的東西都帶走了啊。咱們院子裏哪還有小少爺的東西了?再說,小少爺身子骨弱,還不曾接觸過這些呢。”
“安兒的東西都搬走了嗎?”
“小少爺戀舊,嬷嬷就将小少爺的東西都帶着了啊,左右府上有馬車,裝着也不占多少地方。”
唐寶兒心中劃過一絲異樣,沒再問下去。
她小心的将那副弓箭收好,放到了她的箱籠裏。準備将這個也當作禮物送給她家小團子。
在末世,幼崽可是稀有又珍貴的存在,得好好愛護才行。
盤點了一遍,唐寶兒發現,她能帶走的竟然沒有多少東西,而需要帶走的白芍都已經收拾妥當了,根本不需要她瞎操心。
逛了一天,又忙活了這一會兒,雖是初春的天氣,唐寶兒也已經滿身是汗,幸好白芍早就備好了熱水,她又奢侈的泡上了熱水澡。
泡着泡着,唐寶兒擡起手臂,看着這雪膚玉肌,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等她起身穿好了衣裳,便喚了雙兒過來,讓她去拿一面梳妝鏡來。
雙兒一臉驚訝,張大了小嘴:“啊?小姐,咱們院子裏沒有梳妝鏡呀。奴婢們早就按照您的吩咐,将能照清人的東西都砸碎扔出去了,真的。”
這的确是原主的命令。
原主的臉毀了之後,就性情大變,見不得任何能映照出人影的東西來,見到了就要發瘋。
她自己照不了鏡子,就也不許別人照,還讓院子裏的人将所有與鏡子有關的東西都毀了,甚至平日裏丫鬟伺候她洗漱之時,水盆都是不許端進屋的,因為清水也可以映照出人影。
所以,她現在突然要照鏡子,小丫鬟才不敢應。
唐寶兒看着小丫頭那雙滴溜溜轉的大眼睛,伸手親昵的點了點她的額頭:“行啦,你家小姐已經想通了,以後鏡子可以有了,快去拿吧,我有急用。”
“真的嗎?”
“真的不能再真了,去吧,把這事兒也和白芍姐姐她們說一聲。”
雙兒一臉歡喜的答應着,蹦蹦跳跳的出了屋子,很快拿回了一面小巧的梳妝鏡來。
這是一柄小巧的手持銅鏡,鏡面十分清晰。唐棠将那柄銅鏡接了過來,對着自己照了起來。
銅鏡中的少女本有一張盛世美顏,瓜子臉,柳葉眉,瓊鼻櫻唇,最好看的要數這雙眼睛,歡喜時眼波流轉波光潋滟,哀傷時煙霧朦胧,這張臉與唐寶兒自己的長相至少有八分的相似,只是如今這份美麗卻被臉上暗沉的膚色和臉上的紅斑破壞了。
這些紅斑有大有小形狀不一,好在顏色都比較淺,只有左臉正中的幾塊斑點,因為要連成片了,顏色明顯了一些,看着有些恐怖。
唐寶兒想到這身衣衫之下掩藏的那一身完美無暇的冰肌玉膚,再看唯一有的這張臉,就覺察出了怪異之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在接收記憶時被恩人小哥哥打暈了,影響了接收,原主的記憶有許多模糊不清和殘缺之處。比如這張臉,唐寶兒只知道是中毒導致的,可是怎麽中的毒卻是半點記憶也沒有。至于書中,作者根本沒有提及原主的臉是如何毀的,反正她一出場的設定就是這樣。
只是不管她是如何中的毒,這毒素竟然只集中在了臉和脖子上,別的地方連膚色都不曾受到影響,這感覺就是十分不對勁。
“小姐,你還好吧?”
雙兒一臉擔心的湊過來,唐寶兒将那銅鏡倒扣在了桌上,再看這屋子這院子,莫名就覺得哪裏都不對勁起來。
看來,還是按照計劃早走為妙,離開這是非之地,去莊子上種田喂雞才是正道。
唐寶兒正想着這些,院子裏來人了,來的是曾氏院子裏的二等丫鬟秋香。
“奴婢秋香見過大小姐,夫人今日在主院設了家宴為表少爺餞行,特讓奴婢過來知會大小姐一聲。夫人疼惜大小姐,還特意讓奴婢轉告您,若是您逛街累了不願過去,也是無礙的,只管好好歇着,身子要緊。夫人已經吩咐了奴婢,若是大小姐不過去了,奴婢回去的時候會去大廚房知會一聲,讓她們将您那份菜色送到海棠院來。”
唐寶兒輕笑了一聲:“怎麽,表少爺終于要回隴州了嗎?”
“大小姐誤會了,是表少爺為了讀書方便,要搬去金桂巷那邊的院子住了。”
唐寶兒贊同的點了點頭:“哦,讀書可是大事,那還是趕緊搬吧。不過,那院子是咱們家的還是曾家的啊?要是咱們家的,得交租金吧?”
秋香臉色一僵:“大小姐恕罪,奴婢不知。若是大小姐不過去了,奴婢這就回去複命了。”
唐寶兒挑了挑眉:“誰說本小姐不去的?夫人如此盛情,本小姐怎麽能不去盡盡孝心呢?你先回去吧,代我轉告夫人,我一會兒就到。”
唐寶兒慢悠悠的起了身,一屋子的人立刻眼着動了起來,準備衣裳的,幫着主子梳妝打扮的,準備照明燈籠的。
呆在當場的秋香直接成了透明人,傻乎乎的站了一會兒,見唐寶兒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只得回去複命了。
其實不怪秋香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了,從前這種場合,原主是從來不出席的,她看不得人家一家四口其樂融融,便幹脆眼不見為淨,次次稱病拒了。
于是,這事兒就成了人人皆知的一個過場,回回曾氏都會派人來請,回回原主都會稱病拒了,這幾乎已經是默認的了。
可惜,現在這具身體裏已經換了一個芯子,唐寶兒可沒有原主那顆玻璃心,更何況,她此去主院,還有正事要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