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原本為上門拜訪搭配的衣裳,這會兒都收在箱籠裏。再來也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出,所以無論是薛姨媽還是左晞都只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裳。回自家也就罷了,可立時就要去拜訪榮國府,就總不好穿的太随意,于是乎娘倆個又是翻箱倒櫃的重新裝扮了一回。
換了衣裳,又重新梳了妝,帶上兩三件輕巧,不失貴重的發飾,左晞又在首飾匣子裏扒拉了一回,按着這個時代的冬不戴玉,夏不戴金的風俗,找出一對水頭極好的翡翠镯子一同戴在了左手上。
左晞有左手戴手表和首飾的習慣,到了這裏也沒改過來。镯子,珠串什麽的也都喜歡只戴在左手這邊。而這裏的人如果不戴滿兩只手腕子,到是更喜歡将镯子這類飾品戴在右手上。
因不過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也就沒人去糾正她這一點。久而久之,也就都習慣。
收拾好後,左晞又對着鏡子左右照了兩回,這才滿意的帶着莺兒去找同樣在換衣裳的薛姨媽。
薛姨媽比左晞那邊的動作要快一些,不光早就收拾妥帖了,她都吩咐了一通薛蟠和下人了。等到左晞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見沒什麽不妥後,這才攜着左晞的手往外走。
一時下了船,再走過臨時搭出來供女眷通行的圍幕小路,薛姨媽和左晞便分別坐上一頂榮國府擡來的四人小轎,一路朝着榮國府行去。
坐在賈家接人的小轎裏,左晞這邊只要想到自己即将踏入紅樓夢的主戰場了,整個人就是既期待又緊張怯場。
對,就是緊張怯場。
別看左晞性子活潑,開朗又樂觀,平時還總是有說有笑的。但她卻非常怯場,到了正式場合也是緊張到說話都會帶着顫音。
這會兒一坐上轎子就開始緊張起來了,左晞便像以前做了很多次的那樣,一邊不停的深呼吸,一邊飛快的尋找其他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心思轉着轉着就又不由想到在這個時空生活是馬車更經濟适用還是養轎夫更耗費生活成本。
騾子和馬都不便宜,但四個轎夫的吃喝用度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呢。馬和騾子只需要一些草料,并不需要其他支出。但馬若是養不好,叫它生了病或是摔斷了腿……
轉着轉着,左晞又想到了現在的時辰。他們一行本就是吃過了午膳才進入京城地界的。又折騰了許久才棄船登岸,等到了榮國府又是一番折騰,若賈母和王夫人再熱情的弄個接風洗塵宴,按時辰來看,今晚怕是注定要在榮國府過夜了。至于之後會不會直接住下來.左晞心忖,反正她提醒過薛姨媽,也收拾京城的宅子了。
其實對于進京後住薛家還是住榮國府,于左晞來說并無多大區別。住在薛家,薛蟠就不會跟賈家的壞小子混到一起了嗎?住在薛家,就能躲過注定的人禍嗎?
在左晞看來就以薛姨媽和薛蟠的性子,住哪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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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晞不是真正的薛寶釵,她不會将振興薛家的重擔抗在自己肩上,也從來不會将薛家當成她的責任和義務。若非洽巧碰上馮淵挨打,知道人命關天,左晞說不定也不會多管閑事。而會幫助封氏和英蓮,那純粹是做為一個三觀正常的現代人在不讓自己受到傷害後的正常選擇。
這不是聖母行為,而是人性底線,而且左晞相信換了誰來,都會這麽做。
用因果報應論潛移默化薛姨媽和薛蟠,約束他們的行為也不過是不希望他們因為那點祖上積留下來的銀子和虛得一批的人脈禍害了鄉裏。至于結果,她更傾向于盡人事聽天命這句話。
但她此身是薛家女,于情于理她對薛家都不能不管不顧。如果結局不可更改,薛蟠最後仍然伏誅了,那她一定會為薛姨媽養老送終,為薛蟠祭掃。
再多,就真的是交淺言深了。
……
京城人很多,街道上更是熱鬧喧嚣,人群擁擠。但卻遠沒有傳說中的繁華難比。
也可能是因為他們來自金陵,而金陵也是難得的繁華吧。
所以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薛蟠東張西望了一會兒,便一臉失望的收回了視線。
也不過如此。
左晞是那般想頭,薛蟠是這般心思,而薛姨媽想的又與他們完全不同。
這位一顆心大半都放在了她多年未見的親姐姐身上,剩下的則是翻來覆去的想着如何才能不叫人小瞧了他們孤兒寡母。
行了許久,一行人才到榮國府府門前。薛蟠下馬,由着下人指引與從未見過面的賈琏見禮。賈琏得了消息,便到門口接親戚。與薛蟠打完招呼,又隔着轎子問候了一回薛姨媽,這才引着薛蟠和坐着轎子的薛姨媽和左晞從東側門進入榮國府。
榮國府的大門除婚喪嫁娶外,也就重大日子和接聖旨時才會打開了。此時由賈琏親自接了人從東側門進府原也是再正常不過的操作。
進了榮國府,換了一波擡轎子的小厮後,賈琏與薛蟠先目送薛姨媽與左晞去二門,随後才去了榮禧堂見賈政。
賈琏之妻鳳姐兒,是王家長房王子勝之女,也是王子騰及王夫人姐妹的親侄女。賈琏雖非王夫人所出,與薛家也沒有血緣關系,卻仍是薛家正兒八經的親戚。
他是榮國府長子嫡孫,又與薛蟠是同輩,由他來接人入府,最是洽當不過。
當然了,按理來說薛家與榮國府兩房都有親戚關系,二房更應該派個男丁來接。但榮國府二房長子賈珠早早病逝,就算這會兒還沒投胎呢,估計閻王那裏也請不了探親假。次子賈寶玉到是好好的,不過那是個比花還嬌,比姑娘還要姑娘的小爺,一團的孩氣,家裏只當小孩養着,哪裏舍得叫他做這些應酬往來之事。至于賈珠的遺腹子賈蘭和二房的庶子賈環,一個年歲太小,一個.呵呵,太太的娘家人來訪叫個姨娘生的庶子去迎接,好說不好聽吶。
于是一來二去,榮國府這一輩的男丁也就只有賈琏了。
這廂賈琏帶着薛蟠去榮禧堂見賈政,那廂兩擡轎子也已經在榮國府的二門前落轎了。
見轎子落地了,小厮們又有眼色的都退下去了,丫頭媳婦們便簇擁着王夫人和鳳姐兒來至轎前。
薛家的下人到也罷了,賈家的下人卻大都是機靈的性子,不用人吩咐便掀了轎簾請客人下轎。
“姐姐。”
“妹妹。”
嫡親的姐妹多年未見,普一見面先是愣怔的片刻,然後才哽噎的哭泣不已。
變化忒大,好懸沒認出來。
左晞從後面的轎子裏下來,便扶着莺兒的手往前來,安靜乖巧的站在薛姨媽身邊,嘴角向上彎起,帶出一抹甜甜的淺笑。
“早也盼,晚也盼,好歹是将姑媽盼來了。哎呦,這就是大妹妹吧。”鳳姐兒見姐妹倆煽情得差不多了,又見左晞過來,便笑着說道:“讓我好生瞧瞧,怎麽生的這般俊俏,便是天上的仙女也就這樣了。”
“鳳姐姐。”不看穿戴,容貌氣質,鳳姐兒一張口左晞便知道她是誰了。畢竟整個榮國府喚王家姐妹‘姑媽’的人就只有鳳姐一個人。
雖說這會兒鳳姐兒話說得誇張,但左晞卻覺得她這話沒毛病,畢竟原主這張臉确實長的耐看。笑着喚了一聲鳳姐兒後,左晞便轉頭對着還和薛姨媽雙手相握的王夫人行禮,緩緩俯身的同時還喚了一聲,“姨媽安好。”
“好好好,寶丫頭都長這麽大了。快叫姨媽看看,”王夫人說話間便松開薛姨媽,轉而去扶行禮的左晞。
笑着将人扶正,還一臉慈愛的摸摸左晞的額頭,耳朵和肩背等處。
這并不是胡亂摸,而是一種表示長輩對晚輩疼愛的禮。所以哪怕很不自在,左晞也只能受着。
一時禮畢,又有下人過來小聲說了一句‘老太太又問了’。聞言,幾人倒不好再在二門逗留了,于是王夫人和鳳姐兒便帶着薛姨媽與左晞去了西邊的榮慶堂。
整個榮國府分東中西三大塊,東邊的院子住着大房賈赦和妻妾及其庶子,府中的榮禧堂則住了二房賈政一大家子。不過榮禧堂正後面一處不大的院子則被賈琏和鳳姐兒倆口子占了。而榮國府的老太太,赦政二人的親老娘則住了府西邊的榮慶堂。
老太太喜歡熱鬧,如今二房的寶玉,大房二姑娘迎春,二房的三姑娘探春以及寧國府的大姑娘,跟着榮國府序齒喚了四姑娘的惜春也都陪老太太住在榮慶堂。
對了,去年冬天上京的林家表姑娘林黛玉如今也跟着老太太一塊住呢。
收到薛家人進京的消息,王夫人便帶着鳳姐兒到二門處接人,二房的長媳珠大奶奶則侍候在老太太身邊,陪着老太太和這一屋子的太太小爺姑娘們一塊薛家來客。
天氣睛好,不冷也不熱。老太太聽丫頭們說人已經往這邊來了,便笑呵呵的叫上一屋子人陪她出屋子。
“屋裏悶的緊,咱們去院子裏,一邊說話一邊等她們娘們去。”老太太笑眯眯的說完,大丫頭鴛鴦就趕緊上前去扶人。
珠大奶奶李纨見狀也忙着伸手去扶老太太的另一只胳膊,與鴛鴦合力将胖呼呼的老太太從榻上扶了起來。
老太太那個噸位,沉的呦,都得使上吃奶的勁。咬牙将人扶起來,還要裝出一副舉重若輕的樣子,也着實考驗演技。
不過想到自己那份跟婆婆一樣多的二十兩月錢。李纨便覺得這些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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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時,衆人陪着老太太出了屋子,剛在院子裏站了,就聽見院門口傳來一陣喧嘩聲,衆人心知是王夫人等人來了,便一個個都朝那邊望去。
黛玉站在衆人身後,清淩淩的眸子帶着點期待和酸澀的看過去,心裏又添了幾分對比和計較。
端午前二舅媽就叫人收拾梨香院了,可比她去年來時上心多了。
想罷,似是想到了什麽,黛玉轉頭朝老太太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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