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無論是有錢有勢的富貴人家,還是窮苦出身的平民百姓,他們求神拜佛除了尋求一個回應,還就是尋求一個心靈寄托。

于是在左晞這種無賴言論出臺後,栊翠庵的門檻都被踩禿嚕皮了。

早起,左晞帶着姑娘們去上每天的第一柱香。

姑娘們上完香,跟着來的丫頭們也都紛紛排隊上前上第二柱香。

第這一波踩着榮慶堂的飯點離開栊翠庵,順道将前面怡紅院的寶玉一塊裹夾帶出園子後,栊翠庵即将迎來第二波跟着主子住在大觀園裏的大大小小的丫頭以及那些為了兒女求前程的嬷嬷和婆子們。

這些人就更吵了,不是吵先來後道的上香順序問題,就是‘呦,你也來了’,‘你咋也來了’的上完香還賴着不走,與人在院子裏閑聊的。

這一波要等到榮慶堂那邊的早餐局散場了才會匆匆離開栊翠庵,各回各的崗位。

然而你當這就結束了嗎?

不不不,這只是中場休息。

因為王夫人聽了左晞的話,她既然每天都要上香念佛,為什麽放着栊翠庵這個她大閨女幸過的庵堂不去,非要在自己院子裏的小佛堂呢。

這也忒不給元春面子了吧?

王夫人被左晞那歪理邪說一頓忽悠慫恿,每天早飯後也會帶着人進園子裏去上香。

再者,住在園子裏的李纨也從衆心理的去給賈蘭求平安求前程。

還有趙姨娘,周姨娘,邢夫人以及她們房裏院裏的丫頭媳婦和婆子,也來了一把上行下效。想一想吧,這賈家上上下下多少女眷,大園子又是個晚上才會關門落鎖的……

妙玉真的要被這一波又一波,沒完沒了的上香禮佛人潮淹沒了。

最可怕的還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大家打卡打成習慣後,天天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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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到晚,栊翠庵都被衆人上的那些柱香籠罩着,煙霧缭繞,跟個仙境似的。

滾滾濃煙不光将整個栊翠庵都熏得特有名庵古寺的範,也将原本身上還帶着淡淡脂粉香的妙玉熏得跟塊行走的蜀地臘肉似的。

香氣撲鼻吶~

→_→

因着這處佛門清淨地再也清靜不起來了,妙玉那是從早到晚都縮在耳房裏,死活不出門的。寶玉是個人來瘋的,又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來了栊翠庵幾次,都沒見着妙玉不說,竟也将妙玉氣着了。

無他,因為寶玉是見過‘世面’的,他叫人去外面的寺院庵堂請了一套簽筒和各樣的解簽小條回來。

于是這些來栊翠庵刷臉打卡的人不光上香聊天了,她們還從早到晚的搖簽筒。搖到上上簽,就一臉喜氣的與人開心笑鬧。搖到下下簽.這個不行,我要重新搖。

最氣人的是什麽呢?

這些丫頭婆子們幾乎都不識什麽字,而榮國府的下人又都是非同一般的存在。于是哪怕妙玉呆在耳房裏,也時常被打擾。

‘妙玉師傅,這簽條上寫的是什麽字呀。’

‘妙玉師傅,這話說的是什麽意思呀。’

‘妙玉師傅,簽條沒有了。’

‘……’

妙玉:“……”恨死寶玉了,有木有?

左晞在‘慣’了妙玉數日後就想到了這麽個缺德招數,妙玉沒想到在她忍了左晞數日後,竟然換來如此猛烈的反撲。氣得肝火上升,嘴角起泡也愣是沒能想到解決辦法。

一直悄悄關注這邊情況的十一,在聽到這些消息時,先是不敢置信的愣了愣,随即便笑得不能自已。

真是,真是太可愛了。

十一笑罷,這才問起薛蟠那邊的情況。

十一在薛蟠身邊安插了人,卻沒告訴馮紫英,而是叫馮紫英多給薛蟠安排幾場酒局,叫他多觀察薛蟠的言行。

經過數日觀察,十一發現薛蟠那麽個大老粗竟然還是個嘴巴上挂鎖頭的。

妙玉的消息竟是一個字都不曾對人提起過。

見他這般,十一才決定了要如何下薛蟠這顆棋,将薛家這盤棋盤活了。

起身,來到窗邊,将一只從窗外伸進來的杏花折下來後直接丢出了窗外,“喚薛蟠來見我。”

田果朝站在門邊的小于子擺了擺手,那小于子便彎腰出去安排了。而留在屋裏繼續侍候十一的田果卻記下了十一剛剛的動作。

三月份本就是杏花盛開的時節,十一窗外便種了一株杏樹。只是這株杏花有些越界了呀。

十一如今住小湯山的溫泉莊子裏,不光見薛蟠極為方便,做些旁的事也不用總是束手束腳的了。

這會兒十一叫人去叫薛蟠來見他後,又轉身去泡溫泉了。

溫泉确實是個好東西,至少于十一來說,就大有作用。

小湯山離京城不近,一來一回一直到下晌薛蟠才帶着人騎馬趕來。

這個時辰上山來,晚上自是要留宿的。于是不用十一吩咐,田果就先帶着那些跟薛蟠上山的人去安置了。

等周允也跟着人離開了,十一還一副溫和好脾氣的跟薛蟠說了好一通話。

“……我聽宮裏的人說今年的武舉殿試定在了十月裏。一直聽薛兄說要以武入仕,又想着薛兄射得一手好箭,便格外關注了一下。”

武舉殿試的消息也是最近才從宮裏傳出來的,薛蟠自然還沒聽說。這會兒見十一提起,練了好幾年箭的薛蟠一雙眼睛亮得猶如天上星子,看向十一的眼神更像一只讨要骨頭的大狗狗。“已經有消息嗎?”

“正式的文書許是要等到聖駕從塞外回來才會昭告天下。”十一點頭,“我知薛兄抱負,也知薛兄此去定能榜上有名,只不知薛兄對仕途可有什麽規劃?”

“這.”薛蟠撓撓頭,對着十一憨笑道,“就想着入仕了,旁的還沒來的急想。”

就知道你是這個答案。

你妹妹要是有你這麽好忽悠就好了。

十一腹诽了一句後,面做沉思狀,薛蟠見他這般便知道是在替自己謀劃什麽,雖有些心急,卻不曾催促,坐在十一對面,咔嚓咔嚓的掰起了核桃。

他妹妹說了,叫他沒事多吃核桃。

等薛蟠吃了七八個核桃,又喝掉大半壺茶後,十一才出言道:“薛兄心思無诟,應是最不喜那些勾心鬥角,歪歪繞繞之事。我想着薛兄剛入仕,免不得要遇到這些人……幸而我五哥不光領了理藩院的差事,如今還管着正紅旗大營的部分軍務。若薛兄有意,十一可幫忙搭個話。待武試結束,薛兄便可直去正紅旗大營報到。”

這可是好事呀,再傻都知道不能拒絕,于是薛蟠立即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對着十一抱拳一拜。

口道感謝,托十一玉成此事。

十一連忙扶起薛蟠,又說了許多貼心話,完事又叫薛蟠暫且不要說與旁人,便是連他那位親舅舅王子騰也也不要提起,以免節外生枝。

十一說的每句話都能講出個似是而非的道理,忽悠薛蟠就跟玩似的。

等這一波抛磚引玉順利抛出來後,十一才裝出一副随意模樣,話趕話的說起左晞。

“……我記得前幾次與薛兄家常,仿佛聽說寶妹妹這兩年就要進宮選秀了?”

薛蟠哪裏想到面前的人設了多大的套子叫他鑽,聽見十一提起左晞,薛蟠因着自己也算前程有譜了,便一顆心的準備為左晞安排一條安穩路,不叫她進宮受罪去。

薛蟠是不想叫左晞進宮的,此時也将自己的想法說了。然而十一怎麽可能叫薛蟠打這種不靠譜的念頭。

“按理,這話本不應該我來講。只是我拿薛兄當親兄弟,你妹妹便是我妹妹。為了兄弟和妹妹,有些話便不得不說了。”

“我從沒拿你當外人,有什麽話只管說便是。便是不中聽,我也只領你的心。”

十一喝了口參茶,潤了潤喉,一臉鄭重之色的對薛蟠說道,“薛兄武舉殿試是在今年十月裏,而寶妹妹卻要明年二月裏參加小選。薛兄一但入仕,憑薛兄才華定然會備受世人矚目。選秀乃我大清國策,每年因避選,逃選或是做假充數的不知凡已,一但查實,阖族論罪。若薛兄及薛家不受矚目,也許還能瞞天過海一時。此時,宦海沉浮,卻萬萬做不得這樣打算。若是被人彈劾揭發出來,因此影響了薛蟠的前程,以寶妹妹的性子,怕是再不能活了。”

薛蟠點頭,妹妹确實對他期許極高。

十一先從薛蟠的仕途開始說起,緊接着再以左晞的婚事做推進:“我母妃在宮裏還能說上幾分句,只是寶妹妹品貌不俗,硬是落選怕是不妥,一個不慎,傳出閑話來,恐會壞了寶妹妹名聲,影響将來議親,毀了寶妹妹一輩子的大事。

再一個,便是一切順利,薛兄也應該為長遠計。你如今才剛剛入仕,官階定然不高。世人婚嫁皆講究門當戶對,以薛家今時今日之地位,想要做一門上好親事絕非易事。”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五嫂那般以員外郎之女的身份嫁與皇子做嫡福晉的。

“是這麽個道理。”薛蟠聽完十一這一番分析後,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催促十一繼續往下說。

“薛兄與伯母之所以不願寶妹妹入宮,無外乎是宮裏不比家裏舒心,又是為奴為婢不得安生,更重要的是一但寶妹妹入宮,家人分隔兩處,再難相見。”

“對對對,就是這麽回事。我妹妹在家也是食金咽玉嬌貴養大的千金小姐,一院子的丫頭婆子只侍候她一個,我們還怕她受了委屈,哪裏就舍得她去侍候人呢?我妹妹又不是個忍氣吐聲的性子,若是惹了宮裏的主子不快……”

“薛兄別急,我倒有個萬全之法。”

十一一直等薛蟠将左晞的各種小脾氣,小性子和小習慣都說了一遍後,這才不緊不慢的将今兒的正題道出來。

“叫寶妹妹落選風險不小,也不好操作。但我母妃卻正好有權利分配寶妹妹的去處,不妨就請我母妃出面将寶妹妹分到我宮裏來。我一年到頭有大半年的時間住在這邊的莊子上,寶妹妹若是入了我宮裏,成了我的宮使,自是要跟着我來莊子上生活的。

薛兄家裏的莊子就在這山腳下,無論是你們來看她,或是她回家看你們都是極便利的。過兩年,我出宮開府,再将寶妹妹的名字從宮中名冊中劃到我府邸花名冊上,介時薛兄便是接了寶妹妹回家,旁人也管不得了。如此一來,豈不皆大歡喜。”一字一句慢慢的說完,說完了又等了兩息十一才問向薛蟠,“若薛兄覺得可行,等年底我回宮時親自去求母妃。母妃向來疼我,必是同意的。”

事關左晞,薛蟠用心聽完十一這一大段安排後,又在心中琢磨了一遍,真真是越想越覺得沒有比這更兩全的法子了。當即起身對十一拜道:“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請受薛蟠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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