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換了衣裳,又重新換了輛馬車,賈母一行人再次啓程。
馬車停在山腳下,又有賴大雇來的滑竿等在那裏。鴛鴦扶着賈母坐上,又花了将近一刻鐘的時間才到了賈政等人所在的小院。
此時的賈政早就得了賈母趕過來的消息,不但将被他打得半死的茗煙拖到廂房,将整他院子都收拾得不像是打過人的樣了,他竟然還對着寶玉來了一會兒應急教育。
寶玉聽到賈母和王夫人過來了,一雙因這頓打而哭腫的眼睛瞬間睜大,裏面滿滿都是希望。然而看向身邊的親生老子,寶玉又微微收斂了一回心中的驚喜。
“知道怎麽做了嗎?”
“知,知道了。”
賈政滿意的點頭,然後走出屋子去迎接他老娘。不想他老娘見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碎了他一口帶着異香的唾沫。
“混帳羔子,喝了兩杯貓尿就知道你是誰了。黑了心腸的只聽那小老婆挑三窩四,就要害死我的寶玉……”賈母這一路吃的苦,積攢下來的怒火這會兒就跟暴龍噴火似的全朝着賈政使來。
賈政吓了一跳,連臉都不敢擦一下就那麽被賈母指着鼻子一頓大罵。
什麽喝酒助興,殺子取樂。一聽這話,賈政也不幹了。為了今天的行動,他昨天就沒喝酒了。“老太太冤枉兒子了,兒子,兒子……”
“啐,放你娘的屁……”
賈母見賈政還敢還嘴,伸手就想打人。王夫人站在賈母跟前,也顧不上欣賞這娘倆的好戲,朝一旁退了一步,直直的朝着裏面的屋子走去。
一進屋子,就見寶玉可憐巴巴的躺在炕上,當即嚎啕大哭起來。
她就只剩下寶玉這一個兒子了,若寶玉再有個三長兩短,她還能指望誰去。
“太太,老爺打我。還叫我說是我自己從山上摔出來的。”寶玉見到王夫人當即委屈了,瞬間忘了剛才賈政的叮囑,直接将賈政給賣了。
王夫人一聽這話,心裏更是氣苦。不想寶玉這話不光王夫人聽見了,随後扶着鴛鴦進來的賈母與在院子裏被賈母一頓咆哮的賈政也都聽見了。
賈母回身狠狠的瞪了賈政一眼,然後一連聲的寶玉的撲了過去……
賈政:還是打得輕了。
……
悻悻的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左晞一直直挺挺的腰背瞬間塌了下去。
人家都進屋子了,這戲也就沒得看了。
十一早就想到會是這樣,見左晞這樣也不例外。站起身,只猶豫了一下,便将手掌落在了左晞頭頂,輕聲問道:“下去嗎?”
“.嗯。”
左晞一邊回十一,一邊站起身,與十一一前一後想了臺子。
下了臺子的左晞,眼珠子轉了轉便跟十一告辭了。
十一也知道她要趕回榮國府看‘收秋’,雖然有些舍不得她,卻也沒留她。只叫她路上小心,有什麽事叫人給他捎個話。
與十一告辭後,左晞就帶上帷帽特意繞道去了山門,又從那裏坐上馬車一路快馬加鞭的往城裏趕。
莺兒和文杏跟左晞同坐一輛馬車,此時一左一右的跟左晞說榮國府這場鬧劇。
“……我要是寶二爺,怕是這輩子都不敢跟二老爺一塊出門了。”
左晞點頭附和莺兒這話,“肯定的呀。”
旁的也罷了,至少紅螺寺這裏,寶玉是絕對有心理陰影了。
“十一爺對姑娘可真好。”文杏将一塊杏脯遞給左晞,說起了十一。
“好不好的,得看能堅持多久。娶了媳婦忘了娘的都有,妹妹算什麽。回去不許露半點口風,叫我知道有風聲傳出去.”
“姑娘又吓唬人,咱們是那樣嘴上沒把門的嗎?”這些年多少事,可瞧她們往外說過一字半句的了。
“這到是。”左晞想了想笑道,“上次跟你們說的事,可都想好了?還剩下大半年的時間,最遲年底就得給我個消息,知道不?”
左晞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莺兒和文杏卻都知道她指的是什麽。兩人想到左晞說的親事和嫁妝,不由臉上一紅,笑着回了左晞一句“姑娘又打趣人”,便再不說話了。
“紫鵑有了身子,聽說胎坐的不是很穩,林姑娘就叫她回家養着去了。”莺兒和文杏不說話了,左晞這會兒卻靜不下來,轉念間又說起了林家的紫鵑,“她那小女婿,我前兒到是瞧見了一眼。長的斯斯文文的,看起來也是機靈保重。你們倆可得仔細了。別挑那種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卻什麽都不是的。也別挑寶玉那種銀樣臘槍頭的廢物。”
“姑娘,瞧你說的這都是什麽呀。”莺兒瞧着左晞越說越沒邊,連忙打斷左晞的話,說起了一會兒回了榮國府是不是要準備些藥材去探病。
“寶玉那是棒傷,回頭弄些上好金創藥給他就是了。”對于這個,左晞卻沒怎麽上心,“算了吧,他家也不缺這個。回頭你通知媽一聲,叫她随意備點東西就是了。對了,告訴媽一聲,別讓她說漏嘴。”
左晞之前就已經交待跟着她出門的薛家下人,凡有人問起就只說她回薛家了,并沒有去什麽紅螺寺。怕明兒姨媽媽說漏嘴,便準備叫莺兒回家當面跟薛姨媽将今兒的事學一遍。
莺兒聞言将這事記在心裏,随後又說起了夏天的衣裙也都得了的話。
主仆三人走了一路,就差不多說了一路。一直到進了寧榮街才止了話頭。
進了二門,又進了園子,不等回到紫菱洲,就有不少跑出來等消息的大丫頭們跟左晞說起老太太去紅螺寺救駕的事。
左晞面上做出一副極為吃驚的樣子,對着說這話的人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二老爺再瞧不上寶玉也斷斷做不來這種事的。不不不不,我不相信。”
“寶姑娘哪裏知道這裏面的事。”那丫頭指了指秋爽齋的方向,又指了指前面榮禧堂的方位,“指不定就是那位又跟二老爺說了什麽。”
左晞聞言先是順着那丫頭的手指看了看這兩處,最後嘆息一聲,滿臉的擔憂之色,“我先回房換身衣裳,一會兒去栊翠庵上柱香。”
雖然左晞沒有順着她的話說些趙姨娘和各中八卦,但左晞這翻表态還是挺叫八卦人士滿足的。
左晞回了紫菱洲,換上一身家常衣裳,然後才不緊不慢的去了栊翠庵。
不想栊翠庵這裏人還不少。
三春和襲人幾個都在這裏,一看那架式就知道是在為寶玉祈福呢。
左晞抽了抽嘴角,将點燃的香送進香爐裏,與幾人點了點頭,便也跪在蒲團上默默祈願起來。
當然,她祈求的絕對跟寶玉和榮國府沒有丁點關系就是了。
“寶姐姐不是家去了?怎麽這個時候來栊翠庵了,可是也聽說老爺打了二哥哥的話?”
“剛才一進園子便聽丫頭們說了,好端端的怎麽說打就打了呢。聽說老太太追過去了?”
一時小姑娘們又就着寶玉挨打這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一通,一直到有丫頭跑來說老太太回府了正往園子這邊來呢,幾人才出了栊翠庵,一路朝着怡紅院走去。
妙玉從耳房出來,見賴在栊翠庵裏的人走的差不多了,輕輕的吐出一口長氣,神色間也輕松了許多。
這地方,太磨練人的心性了。
╮(╯▽╰)╭
不可能叫寶玉在留紅螺寺養傷,于是賈母一行人又将寶玉從紅螺寺裏擡回了榮國府。
因寶玉是傷患,賈母等人在來的時候也是受了一些磨難,所以回去的這一路速度是可想而知的慢。
也因此,這個時間差讓先一步回府的左晞很是從容。
與姑娘們同進同出的湊了一回熱鬧,左晞見賈母雖然仍舊對賈政氣怒不已,但卻因為賈政沒跟着進園子而不得發洩的強忍着。心裏既覺得遺憾,又覺得賈母真是老糊塗了。
自己養了一對廢物兒子還不滿足,還要将孫子也養廢了,這得是什麽仇,什麽怨呀。
從怡紅院出來,左晞一回到紫菱洲便想起一件事來。
再過五六日就是三月二十一,也就是王子騰夫人,她和寶玉的二舅母生辰了。
就他那傷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怕是好不了,所以寶玉去不了吧。
如果寶玉不去,那他也就不會吃酒。不吃酒是不是就不會跟彩霞拉扯,不拉扯是不是就不會被賈環下黑手,不會被趙姨娘請了馬道婆來做法……
左晞想起來原著中馬道婆給趙姨娘做法的紙人是要悄悄的塞到寶玉和鳳姐兒床上的。
幹這事的自然不是趙姨娘自己動手,但能動和的也必須是日常親近之人。而能進主子屋子,甚至是靠近床榻的,一般的丫頭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
寶玉身邊有趙姨娘的人,雖然有些不敢置信但卻是可以肯定的了。畢竟寶玉的怡紅院人太多了,人多手雜難免不叫其成事。
可鳳姐兒身邊也有越姨娘的人,那這趙姨娘也真真是手段得了。
平時看着粗鄙愚昧,又愛争強好勝,搬弄是非。沒想到這位才是真正的能人呢。
也是哈,如果沒有點手段,她也不可能平安生下一子一女,還都教她養到這麽大。只是鳳姐兒屋裏都能安插進眼線去.人才,絕對的人才。
鳳姐兒院裏的人,會是誰呢?
會是平兒嗎?
時間一晃而過,就到了王子騰夫人生辰那日。王家大宴賓朋,但因寶玉仍就傷着下不了床,賈母和王夫人便都沒去王家。鳳姐兒與賈琏兩個,又捎上左晞一并去了王家。
到了王家,薛姨媽和薛蟠也都已經到了。薛蟠進內院與王子騰夫人磕了個頭,便與賈琏一塊去前院與男賓坐在了一塊。
這廂,也是見了鳳姐兒,王子騰夫人才知道王夫人和寶玉娘們幾個為啥沒來。本着胳膊肘往裏拐的原則數落了賈政幾句,然後又關心的問了回寶玉的情況。
鳳姐兒自然說一切都好,但王子騰夫人也不得不将明日的時間空出來去那府裏看看寶玉。誰叫寶玉是王家的外甥,元春的胞弟呢。
一通話說完,王子騰夫人又吩咐身邊的管事媳婦準備數樣寶玉愛吃的東西送到榮國府,以示她這個舅母的愛護之心。
左晞坐在下首,聽着王子騰夫人與鳳姐兒的一番對話和安排,也從二人的對話中聽出來她們并沒有多麽關心寶玉的傷。明白這都是例行應酬時,左晞心裏不由開始有些恐婚。
感覺應付這些事情真的好麻煩呀。
賈家和王家這種中等小世家還都是這樣,要是嫁進皇家.那應酬往來還不得壓死個人?
上午有滿月,百天,周歲的,你要去;晚上還有娶妻納妾的,也得出席;隔三差五還有生病送靈吊唁的,這就更不能缺席了。
外面一攤子事,家裏再一屋子莺莺燕燕.嘿嘿,身份低的她,有些小慶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