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閱沒料到周旸會替自己求情,一瞬愕然過後,她朝皇上微微一笑,道:“陛下,周世子幫我,只不過是看在昔日孩提時的情分罷了。”

她曾經自作多情,但以後都不會了。

不過,她非常感激這小時候的情誼,無論是周旸抑或皇上,在她身陷囹圄之際,都選擇拉她一把,實屬不易。

回到悅心閣,她把碧桃與陳嬷嬷喊來,吩咐道:“明日要出宮,你們收拾一下。”

“出宮?”碧桃瞪了雙眼,“太後剛罰您面壁思過,現在求她讓您出宮,會應允嗎?”

“無妨。”沈閱道:“皇上已經準奏,說是罰我上大佛寺好好反省。”

“那殿下是去大佛寺嗎?”陳嬷嬷問。

沈閱:“非也,明天先去一趟海棠閣,随後回城東的宅子小住一段日子,待辦完事再回宮,約莫一個月。東西你們亦別收拾太多,以免惹人注意。”

碧桃與陳嬷嬷知曉,主子這回出宮必定有要事要辦,卻沒有多問,只應下便去忙活了。

翌日清晨,沈閱用過早膳便離開皇宮,坐着馬車朝京城的鬧市走去。

陽春三月,大地回春,莺歌袅袅,正是一年的大好光景。

禦街乃京城最熱鬧、最繁華的街道,兩側禦廊商鋪林立,酒旗飄飄,街道中間車水馬龍,熙攘往來。

辰時剛過,夜市的煙火氣尚未遠去,早市的喧嚣已不絕于耳。

沈閱輕輕挑起竹簾,看着窗外的這番景象,若有所思。

在她開始記事時,她的父皇就告訴她,他要把大康治理一個人人安居樂業的國家。後來,他的大皇兄繼承皇位,再到三年前皇上繼位,大康确實越來越好,只是深藏暗湧。

馬車行至街道中心,突然拐了個彎,進了一條橫巷,随後在一處商鋪的後門停了下來。

陳嬷嬷昨日差人來通報,掌櫃早早就候在外頭。

陳嬷嬷先下車,觀察了一下四周無人,才喊碧桃給沈閱戴上帷帽,攙着她下馬車。

待入內,沈閱才摘下帷帽,環顧了一下屋內的陳設。

布料按照絲帛錦絹分成四塊陳列,每一塊又按照顏色的不同以深淺進行碼放,看上去明了整潔。

掌櫃看她半天不說話,便問:“殿下,可否有奴才做得不夠的地方,請您指出。”

沈閱微微一笑,道:“挺好的,上二樓吧。”

“好,請随小的來。”

掌櫃引着衆人上了二樓。

二樓相對于一樓,更為寬敞明亮,陳設的布料亦更為貴重,皆是绫羅綢緞,成色或織工少有瑕疵,都不會擺在此處。

在臨街的窗戶,設了茶桌高椅,貴客可一邊品茶,一邊欣賞禦街的熱鬧喧嚣。

沈閱走過去落座,掌櫃正想泡茶,卻聽到沈閱道:“梁公,你把上回從北疆進的那幾匹缥色絹布,取出來讓本宮瞧瞧。”

“是,奴才這就去取。”

梁公應下,片刻便抱着幾匹絹布上來。

沈閱讓碧桃把所有窗戶打開,光線愈加明亮,能把絹布瞧得一清二楚。

絹布質地緊密、光滑平挺、色澤柔和,雖然抵不上绫羅綢緞,但勝在輕便飄逸,涼爽舒服,等天氣熱起來,穿着最合适。

“梁公,你讓人用這絹布給本宮做一套交領齊腰襦裙,然後送去城東的宅子。”沈閱說完又道:“派幾個人去北疆,把這缥色的絹布全收回來,有多少收多少。”

“有多少收多少?”梁公不解,道:“殿下,咱們海棠閣主要做京城貴家夫人小姐的買賣,她們都喜歡绫羅綢緞,咱們絲帛錦絹又比同行賣得貴,一下子進這麽多貨,不好賣呀。”

“你放心,盡管收便是。”沈閱的計劃不便與外人道,不過為了打消梁公的顧慮,她只透露一點,“海棠閣将在各地開分號,你無需憂愁銷不出去。”

“奴才明白了。”梁公道:“殿下放心,奴才一定把此事辦妥。”

“你辦事,本宮一向放心,但此事莫要聲張,免得被同行知曉,失了先機。”沈閱交代完便打算離開,看着對面彩歡樓,她想起這家的酒煎羊做得不錯,便讓碧桃先去訂個廂房。

才巳時,離午市尚有一個時辰,酒煎羊的食材還未準備好,店小二提議換點別的,沈閱倒是不在意,讓廚房莫急,她慢慢等便是。

半個時辰後,店小二才把酒煎羊端上來。

彩歡樓的水準沒變,沈閱吃了不少,甚至還小酌兩杯。

眼看着午時将至,樓下的熙攘聲越大,未免生事端,沈閱便帶着碧桃與陳嬷嬷離開。

沈閱戴上帷帽,才踏出廂房,便看到一身月白長袍的周旸。

明明只是一身普通的長袍,他卻能穿出玉樹臨風的氣質。倘若海棠閣有這樣的店小二,天天讓他穿各種衣袍展示給客官,還愁沒生意嗎?

即使隔着輕薄的罩紗,但沈閱還是從周旸目光中得知,他一眼便認出了她。

周旸并非一人,與他同行的還有李氏與周沁。

沈閱雖然戴着帷帽,朦朦胧胧讓人看不清真面目,可碧桃與陳嬷嬷在,冰雪聰明的周沁一下子便知道是她了。

“閱公……”周沁喜出望外,但喊了兩個字就看到沈閱朝自己搖頭。

她頓時明白了,閱公主是偷偷出來,不能聲張,但她還是蹦蹦跳跳跑到沈閱面前,仰着頭笑盈盈地看着她,無聲地喊了一聲“參見閱公主”。

沈閱垂眸朝她笑了笑,“沁兒來彩歡樓用午膳嗎?”

話音剛落,“吱呀”一聲,隔壁廂房的大門被拉開,從裏面走出了一位雍容華貴的夫人。

“李夫人、周世子,你們來了。”梁氏熱絡地朝周旸他們走去。

周旸一聽,眉頭緊皺,擡眼去看沈閱,只見她側頭朝梁氏的廂房看去,裏頭正坐着一位身材苗條的小姐。

大約是聽到門外的聲音,正羞答答地垂着頭。

原來不是用午膳,是相親。

沈閱知曉自己的出現打擾了旁人的雅興,看看李氏,此刻正窘迫得有些手足無措。

“沁兒,本宮有急事先走,改日再見。”

周沁不好繼續打擾沈閱,與她揮了揮手,“再見。”

沈閱轉身,從另一側樓下下去了。

李氏看到沈閱離開,雖心生愧疚,但也舒了一口氣。

不管如何,今日讓周旸與程小姐見一面才是正事。

“旸兒……”李氏才開口,周旸便打斷她,“娘,我突然想起有緊要公務需要去處理,先走了。”

話落,他轉身,從适才上來的樓梯下去。

從彩歡樓回城東的宅子不算遠,大約兩刻鐘的時間。

剛才是何事,碧桃與陳嬷嬷心裏明鏡似的,未免沈閱憂傷,她們閉口不談。

至于沈閱,酒煎羊吃得有些多,又喝了幾杯,酒飽飯足便犯困,加上馬上搖搖晃晃地走着,不一會兒竟睡着了。

陳嬷嬷看她還能睡,心裏不禁生出一絲安慰,約莫她真的放下周旸了。

城東的宅子三進三出,後頭又有一個大花園,是沈閱的嫁妝之一。

□□駕崩時,沈閱不過六歲。雖然是公主不是皇子,但作為幺女,深得□□寵愛。在他彌留之際,早早為她備下豐厚的嫁妝。

海棠閣那處的商鋪亦是她的嫁妝,及笄之前一直租賃與人收取租金,及笄之後便收了回來,做起了布料的買賣。

梁公便是當年伺候□□的一個小太監,後來出宮,沈閱便請了他打理海棠閣。

宅子一直有人打理,昨日又特意吩咐過,今日進來,便是一塵不染。

睡了一路,等回到宅子時,沈閱已經清醒了。

陳嬷嬷給她倒了茶,順帶問她:“殿下,海棠閣果真要開分號?您身邊似是沒哪個善于做買賣,開分號這事得三思。”

沈閱抿了口茶,道:“真的要開,不假手于人,本宮親自去。”

“親自去?”陳嬷嬷驚恐萬分,“您該不會是想逃出宮吧?”

“逃?我倒是想逃,可能逃得出嗎?”沈閱自嘲笑了笑,道:“你無須憂心,這事皇上準奏了,太後那邊亦是他去周旋。好了,本宮還是想再睡一會兒,你們先退下。”

陳嬷嬷伺候沈閱就寝後離開了寝間,沈閱很快便睡着了,迷迷糊糊間,她好像又聽到烏鴉的叫聲。

她以為自己做夢,直至睜開眼睛,才知自己并非做夢。

周旸近日是烏鴉附身了嗎?

還有,他不是忙于與程小姐相親嗎?跑來她這作甚?

沈閱不想理他,可他卻有她不出來便一直叫下去的打算。

她只好起身,朝窗戶走去。

“看來周世子閑得慌,竟幹跟蹤此等偷偷摸摸之事?”沈閱推開窗戶,一臉鄙夷地看着他。

“我莫有偷偷摸摸。”周旸反駁道。

沈閱:“那為何不走正門,誠心求見?”

“……”周旸知曉說不贏她,道:“我只是想與你說,我今日并非與程小姐見面。這皆是我娘的安排,我事前并不知曉。”

沈閱聽着他說了半天,莫名回道:“周世子跟蹤翻牆就是與本宮說這些?可這與本宮何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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