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旸被“趕”出來後,一時無地可去,騎着馬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
想起今日被周沁煩得不行,迫不得已帶她來找沈閱,其實稱不上多為難,因為他自己也想來看看沈閱。
可為什麽想看沈閱?他對此有點摸不着頭腦。
上回聽聞她暈倒,他翻牆去看她是情有可原,可如今她身體早已無恙,他為何還要來看她?
還有,自從她及笄那年向他表明愛慕之意後,他為了不給這個“妹妹”希望,他對她刻意疏離。有時候,他亦覺得自己有些殘忍,可為了她好,他只能把她往外推。
時至今日,她終于不再纏着自己,可每每對上她清冷的眸子時,他的心似是被挖空了一處。
周旸苦思冥想都想不明白,此時駿馬已行至國公府大門前,他猛拉缰繩,“籲”的一聲,馬停住了。
才下馬,管家便上前禀報,“世子,夫人讓你去找她。”
沈閱如今不纏他了,但他被他娘纏上了。
“知曉了。”周旸應下,擡腳進門。
早知要應付他娘,倒不如賴在沈閱那宅子裏。
與周旸一副赴刑場的模樣不同,李氏春風滿面,瞧見他進門,笑盈盈道:“回來了。”
可沒瞧見周沁這小尾巴,便問:“沁兒呢?她不是跟你一塊出門了嗎?”
周旸:“閱公主這幾日住在城東的宅子,沁兒在她那兒,等晚膳後,我去接她回來。”
“你怎麽把她帶去閱公主那兒了?”李氏的笑意斂了斂,道:“你與閱公主,男未婚女未嫁,她之前傾慕于你的事并非秘密,你要懂得避嫌。”
這話非常在理,可周旸聽着不舒服,他不想回應李氏,便問:“娘,今日可否有喜事?我看你很高興。”
“哎呦,這一打岔,我都差點忘了正事。”李氏邊說邊把一張紅色的貼子遞給他,“這是皇後娘娘今日差張嬷嬷送來的,下月皇上設家宴的請帖。”
“這請帖不是年年都有嗎?”周旸不解。
每年四月中旬左右,皇上便會在頤興殿設家宴,宴請朝中大臣及新科狀元,可攜帶家眷。像國公府每年必定在被邀請之列,實在沒特別高興之理。
“請帖是年年都有,可今年皇後特意交代,讓你也去赴宴。”
“我不去。”周旸忙不疊就拒絕。
他娘存了什麽心思,他心裏明鏡似的。皇上這家宴明面上是慰勞大臣、歡迎新科狀元,其實就是大臣家眷中适婚男女的相親大會。
“怎能不去?”李氏不同意,“此乃閱公主的一份好意,你可別糟蹋了。”
“娘,你這話是何意思?”周旸的臉一僵。
“張嬷嬷說,閱公主出宮前一夜,特意去找了皇後娘娘,請她準允你去參加家宴。”李氏說:“前幾年,因為閱公主心儀你,皇後一直暗示不允你參加家宴。如今閱公主能做到這份上,約莫已經徹底放下你。所以,你放心去便是了。”
周旸聽着,“放心”沒有,“堵心”卻有。他扔下一句“反正我不去”,任憑李氏怎麽喊,頭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院子,瞧見仇劍在練劍,拔出佩劍便與他打起來。
這頭周旸心堵練劍,殺氣騰騰,那頭沈閱與周沁在花園裏撲蝶賞花,樂得不亦說乎。
“好了,沁兒,先歇歇喝口水,待會兒再玩。”
“來了。”周沁跑到桌邊落座,碧桃給她遞上一杯溫茶,沈閱瞧她滿頭大汗,便擡手給她擦拭。看着她,又不免想起了這個年紀的自己,亦是這般快活,便道:“沁兒,趁着還小,記得好好玩耍,再過個兩三年,約莫李夫人得讓你學女紅了。”
“與其學女紅,倒不如讀書。”周沁嘟着嘴,問沈閱:“殿下,是不是女子長大了就一定要嫁人?能不嫁嗎?”
“當然可以。”沈閱笑道:“本宮便是打算不嫁了。”
“真的嗎?”周沁瞪大了雙眼,“那沁兒也不嫁了。”
“傻瓜。”沈閱失笑,“倘若将來你遇到與自己兩情相悅的男子,與其結為夫妻,生兒育女,亦是人生樂事。”
“這樣嗎?”周沁似懂非懂,“殿下您怎麽不與兩情相悅的男子成親呢?”
“因為本宮沒遇到那樣的男子。”沈閱摸了摸她的腦袋瓜,道:“反正沁兒要記住,無論你将來嫁人與否,記得要自立。即便你将來的夫君為大官抑或家纏萬貫,都要留給自己一條全身而退的路。”
這話直接把周沁說糊塗了,沈閱亦不勉強,只道:“你日後會明白的。”
“沁兒會記住的。”
跑了半日,周沁午膳後犯困,沈閱便與她一起午睡。
她們一直睡到申時才起來,在花園裏玩了一個時辰便到晚膳時間。
剛用完晚膳,周旸便來了。
沈閱讓碧桃裝了些周沁喜歡的點心,讓她帶回去。
“沁兒,今日累了,回去早些歇息,改日再來。”沈閱笑着對周沁說。
“好。”周沁依依不舍地走向自家阿兄,周旸卻在此時說話了,“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閱轉頭去看他,正想說“有事請講”,碧桃已經非常機靈道:“周二小姐,奴婢午後又做了幾樣點心,咱們去廚房瞧瞧,若是你亦喜歡,便給你再裝一些回去,可好?”
“當然好。”周沁一聽到有吃的,便什麽都忘了,拉着碧桃就往廚房那邊走。
片刻間,偌大一個正廳,只剩下沈閱與周旸二人。
此刻天尚未完全暗下來,但屋內各處點着燈,亮如白晝。
兩人隔着三尺之遠,周旸眸光緊鎖,沈閱坦蕩迎上,問:“周世子有事便說吧。”
“微臣想請問殿下,是否特意求皇後娘娘,讓微臣參加下月宮裏舉辦的家宴?”周旸問。
沈閱聽着,微微一愣。
她出宮前一晚,才想起下月家宴之事,便匆匆去找皇後細說一番。皇後當時嘆着氣答應,沒想到她會特意讓人與周旸道起此事。
“是的。”沈閱輕輕點頭,道:“往日是本宮做得太過了,耽誤了世子的姻緣,亦不清楚你與程小姐如何。倘若你與程小姐情投意合,家宴便當去用一頓佳肴,如若尚未找到良人,家宴上可與貴家小姐試着接觸。”
周旸聽着她語氣平靜,事無巨細地予自己安排相親之事,胸腔似是被點了一把火,他咬牙切齒地問:“看來殿下真的很關心微臣的終身大事。”
沈閱不知他為何陰陽怪氣,可亦懶得與他計較,掏心掏肺道:“你無須擔心,這當中真無陰謀詭計。以前本宮不懂事,如今是真心希望世子能找到良人,早日成家立業。”
她愈是真誠,周旸胸腔內的那把火便燃得更旺,快要把他給炸開了。偏偏沈閱完全不知,甚至道:“你我二人,日後無事便盡量少見面,免得傳出不好的流言。沁兒想找本宮,你派人送她過來便可……”
“殿下。”周旸突然拔高聲音打斷,“你如今是要與微臣劃清界限,孩提時的情誼都不顧了嗎?”
沈閱知曉他生氣了,為了他們曾經的朋友情誼,她心懷安慰之餘又覺得可惜,她扯了扯嘴角,道:“周旸,本宮從小在深宮中長大,玩伴除了皇上便是你。皇上是大皇孫,肩上有重任,與本宮玩的時候不多。反倒是你,本宮真的很珍惜你這個朋友,倘若時光倒流,本宮肯定不會與你表明心意,這樣便不會失去這段友誼。”
她看着他,眸光清澈,一字一句卻像錘子一般錘在他的心上。
他突然覺得,似是有什麽東西在流逝,他想抓住。
“殿下,碧桃給我裝了好多點心哦!”
外頭傳來周沁輕快的聲音,沈閱不想與他多說,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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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最近很頭疼,自從那日與周旸提了家宴一事之後,他便整日冷着個臉,看誰都不順眼。最可憐的是他那幾個部下,天天被他拉着習武,從早打到完,比打仗時更辛苦,個個有苦不敢說。
這日,她實在看不過眼,讓人給趙越捎了句話,讓他把周旸拉出去,別整天待在府裏。
趙越差人上門喊了周旸幾次去彩歡樓,可他皆不應約,他沒辦法,只能親自上門,把他拽出國公府。
“你近日發生何事了?把李夫人都愁得主動讓我這個纨绔子弟與你喝酒去。”兩人坐在彩歡樓的包廂裏,趙越一邊給他倒酒一邊道。
“無事。”周旸冷冷,執起酒杯,一飲而盡。
趙越這情場浪子,瞧他這幅模樣,若有所思,正想開口,樓下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
最愛看熱鬧的他,立刻朝窗外伸了伸脖子,只見一俊美男子,頭戴金花烏紗帽,身穿大紅袍,腳跨金鞍紅鬃馬,前呼後擁,旗鼓開路,氣派非凡。
“還以為是哪家迎親了,原來是新科狀元,杜狀元游街。”趙越說着,扭頭問周旸,“你不來瞧瞧嗎?”
周旸一臉不屑,正想搖頭之際突然想到了什麽,問:“你說這新科狀元姓什麽?”
“姓杜呀。”
“……”
作者有話要說:
幫大家回憶一下,杜狀元就是那個說等高中便想皇上求娶閱公主的杜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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