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月業績起勢

法布爾走在下午兩點的倫敦大街上，感到一股忙裏偷閑的輕快感覺。他的上月業績完美達成，本月初剛開始，克勞迪已經完成了1個魔頭的業績。一切都在節奏上，安穩，妥當。而現在是倫敦難得的晴天，他正走在大街上，去找他那沒帶錢包的下屬。就在這個瞬間，這條路上，他幹着這件沒什麽意義的事，肩上沒有任何壓力。

只不過，看他這副金絲邊眼鏡，和筆挺的黑色長風衣的打扮，以及那面部的嚴肅線條，很少有人能看出來這一點。馬文曾經當着他的面形容他“看起來除了工作什麽都不會給你帶來快樂”。

實際上，這計劃外的閑暇時光就讓他感覺不錯。仿佛從格子間辦公室躲到廁所，邊刷推特邊帶薪拉屎的愉快。

他去往的是距離酒館不遠的一條小街。那裏有一條小河經過，河邊有整條街的咖啡店與小餐館，是附近能獲取食物的最近地點。

這條河邊小街是情侶們的約會聖地，紅地磚延伸了一路，漆黑光亮的路燈上吊着花籃，深深淺淺的粉色木春菊如泉水般從花籃裏噴湧而出。

即使是工作日下午，這裏依然有情侶三三兩兩地坐在河邊的露天咖啡館喝着下午茶。法布爾沒走多遠，注意到前方一家小餐館異常熱鬧。明明已經過了飯點，店裏店外還是坐滿了人，還有兩三個人在排隊等位。在顧客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他要找的人正坐在河邊的露天桌邊。他已經把微長的頭發紮成了一小撮，皺巴巴的禮服被脫下來挂在了椅背上，露出了裏面還算體面的白色襯衫。

法布爾走到林奈的近處，看到他的面前已經放了一大盆食物。就這麽會兒功夫，不僅點完了單，還吃上了。

法布爾揶揄：“你工作要是有吃飯的一半勁頭，也不至于潦倒成這樣。”

林奈聞聲回過頭，看到他，叫了聲“法布爾……”流下兩行熱淚來。

法布爾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

法布爾：“……？”

林奈：“我走到這裏發現自己忘了帶錢。”

法布爾：“對，這就是為什麽……”摸風衣口袋，臉色一變，又摸摸褲子口袋，而後咳了一聲，閉嘴假裝什麽也沒說。

林奈：“但我看到這家有活動，就沒有回來拿錢……”

法布爾扭頭看到店門口豎着一塊小黑板，寫着：

15分鐘挑戰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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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在15分鐘內吃完本店的鎮店之寶——

鳗魚凍派

你就能免費享用本餐

傳統的味道，鳗魚&派！

林奈面前放着一只兩個洗菜盆那麽大的派，比普通的派要厚上一些，預估大約是四到五個人的食量。派看起來烤得酥脆，邊緣焦黃，距離林奈最近的邊緣被咬掉了一口，被嘔吐在了不遠的桌子另一角。看起來還沒被怎麽嚼碎。

法布爾：“還是第一次見到把鳗魚凍做成派的……吃完這個就免費嗎？吃不完需要付費？”

林奈嘴角擰出笑來：“特別好吃，真的，你試試……嘔……”說着沒忍住，捂住嘴又想吐。

“別吐衣服上，馬文會哭。”法布爾提醒着，要來了菜單，看了一眼這個巨大鳗魚凍派的價格，立刻默默合上了菜單。

他沉默了一會兒，仿佛卡殼的業績突然想到了第二種方案，眼睛一亮，問：“……兩個人一起吃，還免費嗎？”

“是的，”店員遠遠聽到，熱情地回答，“最多兩個人參與。這桌還剩11分鐘哦！”

“……”

“卡爾·林奈。”

被如此正式地叫到自己完整的假名，林奈不習慣地一愣，看到法布爾可靠地看着他。目光接觸的瞬間，林奈讀懂了他的野心。

“我們團隊合作。”法布爾說，“這個困難我會幫你一起度過的。”

“……不！”林奈拒絕着站了起來。法布爾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電光火石一瞬間，饑餓的魔王與堅定的獵魔人較上了勁。

“你在……做什麽？”林奈震驚地問。

法布爾：“別讓畏難情緒成為你工作的絆腳石。我說了，我會幫你的。你相信我嗎？”

“你沒必要這樣做的！它是冷的！無味的！它吃起來就像……像生的魚內髒！！”

法布爾冷靜地指着周圍：“大家不都吃得很正常嗎？只有你是特別的嗎？”

林奈：“你有什麽毛病？你過來找我不是來送錢嗎？”

“我也沒帶錢！”法布爾大聲地宣布。

林奈：“那回去拿就行了啊！”

法布爾推了推眼鏡：“你很有錢嗎？你知道在倫敦租一個月的房需要多少錢嗎？第一個月還需要交押金，你信封裏的那點錢光租房就能用光全部。到時候可不要做問同事借錢這麽尴尬的事。我們都不是會礙于面子就借你錢的軟蛋。你如果住在酒館倉庫裏，可是連洗澡的地方都沒有。如果你只是個出來混日子的正常人，就正常一點。還是說，你對人類的金錢沒有任何觀念？”

林奈：“人類的金錢？？難不成我還是惡魔嗎！”

法布爾：“否則呢，你的行為無法解釋。”

林奈大罵：“操！逼着我吃鳗魚凍派的你不是更像惡魔嗎！有本事你吃啊！”

法布爾給了他一個“你等着”的表情，低頭，切下了一扇鳗魚凍派，吃了一小口。

“根本沒你說得那麽誇張。”

他挑釁地盯着林奈，咽下去，又吃了一大口。

——嘔！嘔……！

仿佛聽到了對方放肆的笑聲，法布爾用餐巾擦了擦嘴後，冷靜中透出一絲尴尬，扶正了眼鏡。

“客觀地說，這家的味道有點……特別。”他評價。

“不是放了魔物的口水，就是排洩物咯。”林奈壞笑着說，“看到你也吃了，我終于平衡了。”

魔物？

法布爾一頓，感覺到林奈在踢他的腳，擡眼看到林奈托着腮，用目光示意他看周圍。他環顧四周，剛才就注意到這家鳗魚&派的生意好得不正常，通常來說，接近下午兩點了，還是這種口味的餐館，竟還是滿座的狀态？

法布爾觀察人們桌上的食物，看起來鳗魚凍派竟是這裏最受歡迎的食物。但每個人看起來都高高興興的，一口一口地把派往嘴裏送，邊吃邊聊着天，沒人像他們這麽丢人。

法布爾想了兩秒，眉毛微微擡了起來——獵人的直覺告訴他，就是這種不和諧感！他猛地望向林奈，差點被湊到眼前的臉吓一跳。林奈的胳膊肘支着桌子，湊到他面前來。那雙藍得醉人的眼睛正盯着他。

“這只要是逮住了，就請我吃東西。”

法布爾忍不住問：“你故意來的？你是怎麽發現的？”

林奈微聳聳肩：“這家店就在你給的咨詢量裏，我看它近就先過來看看。”

法布爾：“……你都懷疑這裏有魔物，還敢吃他家的東西？”

林奈：“萬一好吃呢。”

法布爾：“……”

林奈站了起來，往店內走去。店內的侍者看到他東張西望，問：“有什麽需要幫助嗎？”

林奈的眼睛飄來飄去，嗅了嗅空氣，看到了一扇通往後廚的門，便走過去，推了門兩下，門沒有開。他舉起了拳頭，一拳頭還沒有送出去，被法布爾擋住。法布爾莫名看了他一眼，抓住金屬門把手輕輕一擰，門開了。

沒見過這種門把手……林奈心想。

後廚的門乍一打開，裏面的廚師扭頭看到一個黑風衣男人一臉清冷地走了進來，跟着一個銀發的男人。兩人都高挑個子，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林奈笑容燦爛地說：“你們老板在嗎，我想誇誇你的廚藝。”

廚師顯然慌亂起來：“這裏不能進入！”他大聲說，“萊亞，有客人走錯路了！”

法布爾一邊走進去，一邊戴獵人手套。在這裏已經可以聞到明顯的魔物的味道，他看了一圈，狹長型的後廚的冰箱邊還有一扇小門。他便無視了主廚，向那扇小門走去。

“不！你不能進那裏！”廚師叫起來。

一聲巨響，法布爾一拳砸碎了門。門內有尖叫聲傳來，緊接着，嘭地一聲，有什麽在裏面炸開了，金粉從門裏噴湧而出，把法布爾和跟上來的林奈嗆得咳嗽起來。

“糟了，捂住鼻子！”法布爾說，“是魅魔！自爆了！”

林奈隔着法布爾的胳膊，只看到一個光屁股的家夥從窗口鑽了出去，法布爾二話不說跳上窗臺追了出去。動作流暢且有力，仿佛一只善于獵食的豹子。

林奈揮開空氣中的粉塵，看到這間小屋子裏竟有一只浴缸，裏面蓄了一缸黃水。白牆上布滿了噴濺而出的金粉，仿佛在牆上踩扁了一只金色蜘蛛，汁水噴得到處都是。

傳說魅魔在受到驚吓時會自爆肚子上的粉囊，換取逃生的機會。但這種魔物太過低級，魔王平時很少有機會被這樣冒犯的。

“這家夥是在往派裏加他的洗澡水嗎……怪不得這麽惡心，外面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麽……咳咳！該死……好嗆人……”林奈退出了房間，抱着臂坐下來，一腳踩着桌沿，毫無自覺地擋住了瑟瑟發抖的廚師逃走的路線。

他拿起桌上剛烤好的牛肉，聞了聞，沒有魅魔洗澡水的味道，于是整塊塞進了嘴裏。嚼着肉的時候，他心想，這樣吃吃喝喝的工作也不壞嘛。但願法布爾争氣一點，能抓住他這個月的第一單。

但是……咳咳……他摸了摸嗓子，覺得被嗆到的喉嚨微微發熱，連帶着臉都有些發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