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攤牌
第28章攤牌
“報告單是我發給林廣躍的。”
“什麽?”林泊川頓時有些茫然,像是沒聽懂臧白這句話什麽意思。
“你放在卧室抽屜裏的體檢報告單,是我發給你二叔,你二叔為了緩解他身上的輿論壓力,把它公開了。”
林泊川坐在辦公桌前,他身後是一整面玻璃牆,牆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頂頭的白熾燈亮得晃眼。不等臧白解釋完,林泊川顯然已經明白。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他的眉眼都藏在燈光下的陰影中,額頭和面頰在高光裏顯出一種冷瓷的白。
他起身朝門邊的臧白走過來,明明什麽表情也沒有,但臧白卻有一種什麽碎了的感覺,令人有些惋惜的,然而殘破的邊緣又露出鋒利的刃,讓他瑟縮,讓他有些後悔主動過來承認,甚至後悔做這件事。
林泊川“啪”一聲關上了門,房間只剩下他們兩人,他一把揪住臧白的領子,把他掼在門後,用力抵着,咬牙切齒地問:“為什麽要這麽做?”
臧白咽了口唾沫,突然嗓子有些發緊,他以為他能享受報複的快感,然後理直氣壯的應對林泊川的暴怒,然而此時,被人這麽居高臨下地壓制着,他竟也有些害怕。
事已至此,臧白索性破罐破摔起來:“用你一個人挽救了你們整個林家的危機,不覺得挺劃算麽?你應該開心才對。”
林泊川拳頭握起,手背上青筋直冒,帶着淩風從臧白鼻尖擦過,下一瞬間,砸在他臉側的門上。實木門板被砸得“哐”地一聲,震得臧白後背都有些發麻。林泊川拽着一攘,臧白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毯上。
林泊川氣急敗壞地:“臧白,我到底什麽地方得罪了你?你要錢我給錢,你要投資我給投資,無論在家人還是外人面前都盡量維護你,我不求回報,只求我倆能心平氣和地相處,”他蹲在臧白跟前,再次拉起他的衣領,把他上半身都提拎起來,“我到底什麽地方對不住你,要這麽對我?你這心肝到底是什麽做的,怎麽能髒成這樣?”他憤怒指控道,然而說到最後,竟有了點委屈的味道。
林泊川自認沒有虧待過臧白,知道他要什麽都盡量給,也盡量對他好些,如他所說,不求臧白感恩戴德,只希望兩人往後的日子都和平共處。沒有愛情并不重要,既然已經結婚,他的确是把臧白當成家人來看待。但怎麽也沒想到,臧白會對他做這種事。這不僅讓他成了個笑話,還擊碎了他的安全感,誰能容忍得下家裏有人在背後捅刀子?
面對他的指控,臧白愣怔幾秒,突然笑起來:“髒嗎?洩露別人的隐私是挺髒的。但既要報複你,又不能損壞你的商業價值,你知道我多難麽?要是你沒這種隐疾,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他目光移到林泊川身下,用那種玩味的眼神看着,“不過髒也髒得正好,太幹淨了,你不配。”臧白的目光又挪到林泊川臉上,挑釁地瞪着他。
林泊川咬着牙齒,又想起臧白之前那些種種反常,凜聲道:“你到底什麽意思,到這份上了,就直說吧。”
“林泊川,你是真認不出我了?”臧白湊近他,把自己整張臉都映在林泊川的瞳孔裏,但他也只看到了林泊川眼裏的茫然,他舔了舔嘴角,“那我給你點提示,十年前,哈樂迪,三樓衛生間……想起來了嗎?”
林泊川竟然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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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泊川找上他,提出結婚時,臧白覺得天底下沒有比這更惡意的巧合。林泊川怎麽能夠忘了他,忘記自己做過的孽。這麽多年,臧白也多想也全部忘幹淨,像林泊川一樣,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還是原來的自己。
但不可能,他不僅沒忘,反而記得每一個細節,時間都沒法讓之褪色。
那時他還叫臧寧睿,在海大念大二,已經和羅誠誠訂了婚,等着二十歲法定年齡一到就完婚。他的生日是在三月,婚期就定在五月,在婚禮前一周,他在朋友們的慫恿下辦了個單身派對。
他們一行人找了家KTV喝酒唱歌,當時是一個女孩喝多了,占着包房衛生間不出來。臧白很急,只好出去另找,服務員告訴他三樓才有公用衛生間,他就去了。
他還記得那是一個星期三,工作日KTV的生意很一般,二樓還有些吵,到了三樓,大都是空房間,到處都黑黢黢的,只有過道的指示燈。他走得飛快,一頭闖進男衛,先是嗅到了一股強烈到令人眩暈的香味兒,他下意識覺得那是過濃的空氣清新劑。
他一轉眼,看見鏡子前面一個男生撐着洗手臺垂着頭,運動服袖子捋到手肘,手臂上青筋鼓起來,像是在忍耐什麽。臧白顧不上,一頭鑽進了隔間裏,只是那股味道越來越強烈,他腦子的反應也越來越遲鈍。
上完廁所去洗手,那男生還在那裏,隔得近了,臧白看見他額前的頭發濕漉漉的,水也順着臉頰滴答滴答往下滴。
“你還好嗎?身體不舒服?”臧白柔聲問道,但話一落音,他突然意識到這濃烈的香是從這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而這也不是什麽空氣清新劑,而是Alpha的信息素。
臧白大驚失色:“你……你是到了易感期?”他不敢肯定,因為會主動迎來易感期的都是O,所以O需要止咬圈。Alpha一般是在O的信息素刺激下被動發作,眼前這是什麽情況?
男生一直沒說話,臧白看見他死咬着嘴唇的臉和不停顫栗的手臂,突然一陣慌張,因為他發現自己的信息素也和破堤的洪水一樣。他渾身都開始發軟,壓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你再堅持一下,等着我,我去叫人來幫你。”他邊說邊倒騰着兩條無力的腿,往外跑。
然而還沒跑出兩步,就被抓住往後一扯,人就落入那個男生懷裏,他的臉湊近臧白後頸狠嗅,抱住他往裏拖拽。
任憑臧白掙紮踢打喊救命,又轉頭求他,在一個完全喪失了理智的強健Alpha跟前,這一切都無濟于事。他被拖進了隔間,上身被按在抽水箱上,兩條腿被強迫着分立在馬桶兩邊,就以這種姿勢,像一個肮髒的畜生一樣被強迫了。
疼痛和屈辱,害怕和絕望,他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只有後頸咬出的鮮血順着脖子朝兩邊流滿抽水箱,再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滴落在馬桶蓋上。
臧白在這暴行中喪失了時間的概念,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意識恢複的時候,隔間裏只剩下殘破不堪的自己,像被撕掉手腳、扯出棉花、被丢在髒水裏的玩具熊。他忍着痛,顫着手收拾了一下,但衣服都被扯破了,身上的傷也無法掩蓋,最後只好給自己最好的朋友打了個電話。
在等待朋友來接他時,他撿起了掉在馬桶邊上的學生證,黑底證件上是一張十分英俊的照片,下面是他的名字——林泊川。
他不敢讓人知道,他在他朋友那裏住了兩天,然後去和羅誠誠分手。他沒辦法告訴羅誠誠他被強暴了,他說不出來,這件事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他不能說不能碰,他只想躲開。臧白也知道,沒有人會接受這個,羅家更不可能接受,公布開來,他只會變成一個比私生子更可悲的笑話。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最好的朋友也只是他自以為的,臧白唯一慶幸的是沒有對他說出全部實情。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主動和KTV碰上的Alpha發生了一夜情,羅誠誠也因為這些傳聞,同意解除婚約。
而現在,施暴者就在他面前,毀了他,也毀了他的人生,竟然還有臉委屈,有臉指責他的心眼肮髒。
林泊川松開臧白,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他那副氣急敗壞的憤怒顏色産生了裂縫,裂縫裏的他顯出一點茫然,和更多的無措。他反複張了幾次嘴,有些嘶啞的聲音才從喉嚨裏擠出來:“你……是他?”
終于說出來了。
再次觸碰過去的真相,那些被壓抑的憤然又在臧白心裏蘇醒。他站起來,凜然盯着林泊川:“想通了?不再委屈自己的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不覺得我欠你那麽多憑什麽不給你好臉色了?
“林泊川,你知道嗎,你那些幼稚的行為,自以為無傷大雅玩笑,在我看來全都惡心透了。和你結婚是我走投無路,我可以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但你得知道我很讨厭你。我麻煩你離我遠一點,就當為你自己贖罪好不好。”
兩人都死盯着彼此的眼睛,似乎想要看清那顆藏在瞳孔後面的靈魂。一秒、兩秒……時間的流動仿佛凝滞,兩人之間的空氣僵持着。臧白不知道他在等待什麽,也許是林泊川的崩潰,也許是他的道歉,哪怕只是他愧疚的神色……
林泊川眨了眨眼,凝滞的空氣重新轉動起來,林泊川沒有崩潰,更沒有道歉,他笑了。